《阎王大人要出嫁》誩水

9、无脸人

　　蒙面人的脸……是画上去的。确切的说，很大一部分是画上去的，眉毛，眼睛，鼻子，像是一幅细细描绘出来的美人图，几乎精美到了栩栩如生的地步，只是那绘画之人用来作画的不是宣纸，而是人皮，越是精美，越是诡异。况且，这幅画恐怕还是临摹的，不是原创，染愔觉得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有幸见过原图。
　　而这张脸上最最诡异的，反而是他那微张着的，唯一真实的唇齿，唇红齿白，单看定十分好看，仿佛美人身上的一部分。
　　染愔天生不晓得怕为何物，魑魅魍魉见的多了，眼前这位在她看来顶多算长的有点抱歉，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她却莫名僵在了原地，遍体生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顺着脊柱蔓延全身，与恐惧十分相似。染愔又想起了方才初见蒙面人时那点隐隐的违和感，直觉这无脸人恐怕和自己有某种联系。
　　“呵，想不到这位还挺体贴，遮着脸不是怕暴露自己，而是怕吓着我们？”染愔没心没肺的一笑，不动声色藏起了自己那一点的失态，走到无脸人身旁，“能听见我说话吗？”
　　无脸人此时已经放弃了挣扎，平躺在地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听到染愔的声音，便将头往反方向一撇，显然是不想理她。
　　“呦，看来是能听见？没有耳朵还能听见，厉害啊，老铁。”染愔却仿佛突然来了兴趣，蹲下身子，戳了戳无脸人肩膀，“老铁，唠唠嗑呗，说说你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杀我，我以前得罪过你吗？”
　　话音一落，无脸人突然扯着嘶哑的嗓音大笑起来，笑个不停，染愔简直以为自己不小心戳中了什么开关。
　　这要是小月神在，保准能被这笑声吓得毛骨悚然，只可惜在场三人都不太给面子，除了染愔还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另两人连神色都懒得变。
　　就在染愔耐心用尽，以为这位仁兄能笑到地老天荒，不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却突然收了笑声，开口了，“染愔……”
　　“嗯，是我。”这嘶哑又有几分尖锐的声音比笑声还要折磨听觉，听着自己的名字被这种声音叫出来，染愔直皱眉，颇有种想要改名的冲动。
　　“……偷来的力量好用吗？”尽管声音难听又断断续续，还是不难从中听出一份揶揄之意。
　　染愔听了个清楚，挂在脸上的笑容一动不动，她此时蹲在无脸人旁边低着头，看不太清楚表情，一旁的沈钰却觉得她的表情有几分阴沉，甚至连身边的空气都有几分凝固了。
　　这人世间勾心斗角，肮脏，见不得光的事情多了去了，想不到神仙竟也是如此，染愔坐到阎王这个位置，想来总得有那么几个黑料可挖，可也未必有人敢挖。偷来的力量这个关键词，显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词，沈钰皱着眉头，下意识捂住了少年的双耳。
　　染愔直起身子，恰巧看见了沈钰的动作，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干嘛，怕我杀人灭口啊？”
　　沈钰愣了愣，见染愔依旧是温温软软的语气，神色也笑吟吟的同方才无二，一时间倒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产生的错觉。
　　“灭口也得等你们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吧，为了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就灭口，那也太神经质了，不够优雅，当反派也是一种艺术好么。”说着，染愔抬腿轻踢了下无脸人，淡淡道，“听着点，老铁，不问自取才叫偷，本王这么正直的人，即便是做坏人也要坏的光明磊落，偷这种事太低级了，本王从没干过，不会承认的。”
　　顿了顿，继续理直气壮的道，“本王都是直接抢。”
　　简单粗暴，不是么。其实很多神仙都会这种把别人力量化为己有的方法，不算什么新鲜事，染愔自己力量本就足够强大，倒也不需要抢别人的，只是往前推个几万年，那时候三界动荡，没什么秩序，走到路上都能莫名其妙的打起来，染愔觉得自己那时候可能比较幼稚，打的过程中若是瞧见什么比较感兴趣的力量，就顺手抢过来玩玩了。
　　现在想来不禁有些惭愧，力量与修为不同，修为是经过后天努力不断增进的，而力量，即本源力量，等同于一个基础，是与生俱来的，如果力量被人抢走，那么便等同于废人，什么也修不得了。
　　染愔摸着下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时间太久远，我也记不太清了……我记得我抢过的不多，你是哪家后人？”
　　无脸人，“……”
　　“力量我肯定是没法还你了。”力量这种东西，抢过来就和自己的融为一体了，染愔似乎有点苦恼，这事毕竟是自己办的不地道，“你看我还你些修为作为补偿行不行，一万年够吗？”
　　无脸人，“……”
　　“闭嘴！”无脸人突然忍无可忍的嘶吼了一声，画上去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像是被染愔气的。
　　偏偏气人的那个还一脸无辜，喋喋不休，“闭嘴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不够，还是说还修为难解你心头之恨，非要我为当年的事付出点代价才行？这你可能要失望了，天雷都劈不死我，你想报仇谈何容易啊，还是度修为吧，实惠……”
　　无脸人仰天长啸一声，打断了染愔的话，随即飞快的举起一直紧紧握在手里的长刀，对着自己高高举起，双手握住，随即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没有一丝犹豫，十二万的狠决，刀身径直穿透心脏，直接插在了他身下的土地里，可见是用尽了力气的。
　　染愔神色未变，只略微皱了下眉，也不知方才是来不及阻止，还是不想阻止。
　　无脸人胸口涌出大量暗红的血，流到土地上，竟像是有生命有意识一样，分成一股一股，朝不同方向缓缓流动着，隐约看着像一个法阵，瞧着似乎还有几分眼熟。
　　染愔看的有点入迷，并没有意识到这血流的越来越快，越来越远，直到猛然间被人拉住衣袖拽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危险。”少年依旧寡言少语，话音未落就拽着染愔一路狂飙。染愔这才发现，血流的速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她二人全力跑着的速度，而地上的法阵几乎已经成形，待到首尾相接，便是一个巨大的圆，这个圆的正中心，便是自己方才站着的位置。
　　山体从细微的晃动，很快演变成了崩坏级别的，几乎没有个过度，山体不断崩裂，落石碎石越来越多，沙尘扬的漫天都是，几乎看不清路。
　　染愔晃晃悠悠被少年扯着袖子跑，也不知是自己太慢，还是少年跑的太快，混乱中只听见布帛细微的撕裂之声……染愔的袖子被扯断了。
　　“……”染愔一愣，随即有点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搞得这紧张凶险的气氛都被她的笑笑散了大半，“打个商量，下次能直接牵手吗？”
　　染愔虽然嘴上没闲着，腿上倒也没闲着，拽起少年的手依旧在狂奔，阵法眼看着就要闭合，只堪堪能挤出去一个人。
　　染愔行动向来快于大脑，本能的便将少年向外推，然而过了一遍脑子，却不知道哪根弦又搭错了，竟然将被自己推出去，一只脚已经踏出阵法的少年狠狠往回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