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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终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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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忘川河畔
那日之后,锦觅心知凤凰恨她至深,亦不再信她。已有许久未曾再去过魔界。
直到今日,连翘慌慌张张得跑了进来,跟她说花界的花突然一下子全都不见了。心口元神处传来一阵悸动。她突然便想到了春华秋实。难道是凤凰终于相信她了吗?于是她跟着春华秋实的指引,兴高采烈的去了魔界。
然而现实确是,凤凰用她的一片真身,幻出片刻春华秋实,向穗禾求婚。
她循着春华秋实指引而来,目睹了全程。她呆站在原地,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黑白。河畔相依相偎的两人刺痛了她的双目。
锦觅啊锦觅,你明知他如今与穗禾情深意笃,为何还要来自取其辱呢?
凤凰早就不是以前爱你的那个凤凰了,从你错杀他的那一刻起,那个骄傲张扬的凤凰已经随着一同死去了。
她自嘲的笑了笑,指尖紧握成拳,直掐出血来。她甚至不知自己在此处站了多久。从他幻出凤凰花赠予穗禾的那一刻起,她清晰地听见胸口处传来物什破碎的声音。心口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彻骨冰寒从洞口处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就在这时,身前出现了一道人影。眼中的泪模糊了视线,但她依旧能清晰的认出面前这个人,是她深爱的男子。
然而他却伸出手来,道:“水神所赠,确非凡品,现已物尽其用,特来物归原主。”
原来是来归还春华秋实的,说来可笑至极。先前他收回了寰帝凤翎,毫不手软的摧毁了它,现如今,来归还她赠予的定情信物,怕是此生都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了吧。
二人推拒间,春华秋实掉落于地,她终是忍不住眼中泪花,蹲下身去,哭的不能自已。因此也未曾看见上方那只隐忍的手,一如他的主人。
之后,在他决绝转身,正欲离去之时,她鼓起勇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述说自己的心意。
“凤凰,我爱你。我是爱你的。”
他却道:“临死之时,水神所赠予的两字…”
“从未。”
“旭凤至今奉为金科玉律,断不敢忘。”
“倘若你再说一句爱我之谬言,我便杀了你。”
“说一次,剐一次。”
说完,他便准备转身离去。
“凤凰,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不知何时,四周飘扬起了血色霜花,纷纷扬扬落下,刺痛了他的眼眸。他震惊的回过头去。大声喝止道:
“锦觅,你做了什么?”
却见她仍立在原地。眼中痛楚、不舍、绝望一闪而过。手中握着一物缓缓捏碎了。鲜血顺着指缝滑落,打湿了她脚下那一片草地。四周繁花似锦,半空中飘扬的霜花又多了些。在这昏暗的魔界中,实属难得一见的美景。
可惜对她来说,目极所处不过一片黑白而已,与往日并无不同。手中一瓣真身,终于彻底支离破碎。湮灭于无。正如她的一颗真心。
脑海里过往种种一闪而过,最终都化成虚无云烟。她面上神情亦随着变化波动,最后归于一潭死水,再看不见任何表情。
“凤凰,想必你此时恨透了我吧。”
“可是我想你,我每天都很想很想你。”
“想必你此生再也不愿看到我吧?”
“我厌恶这样软弱的自己。可我的一颗心,盛满了你,我忘不掉你…”
“若是我毁了这一颗真心…应当便能忘得掉你吧…”
说着,她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
“锦觅…你要做什么?” 旭凤上前,却被一道水幕结界弹了回来。正要强行击破,却发现这道结界乃是她凝结全身真元所设,阵眼则用上了自己的元神。
若强行破之,则有性命之忧。旭凤便停了手。数日前,因与穗禾做戏,他不得以出手伤了锦觅。如今,他如何忍心再伤害她。
“我知道你恨我…”
“我欠你的,今日便尽数还给你…”
之后,她便唤出真身来。那是一朵霜花。只可惜缺了一瓣,便不再完整,亦不复之前的美丽无暇。
断痕处渗出血来,她恍若不见,魔怔一般,伸出手去。从断痕旁折下一瓣,握于手中,当即便吐出一口血来,面色又煞白了些许。
却还是笑着道:“火神当日所言,要么就别还,要么就一并都还了。我听信他人,害你性命。此为一错。”
“偏偏你灰飞烟灭之时,我才惊觉自己一颗真心早已遗落…”
“我身无长物,便用这一瓣真身,给火神谢罪吧…”
话音刚落,她缓缓收拢掌心,这第二瓣真身,便就此湮灭成灰。人也因着此举,开始站不稳,摇摇欲坠起来。
“我与你相识,知你母亲是我的仇人却依旧不知悔改,在人间与你厮守,私定终身,为此害了爹爹与临秀姨性命,此为二错…”
她从那一朵霜花上又折了一瓣下来。如此一来,便只剩三瓣了,到也对称。只是难看了些。她自嘲的笑了笑。喉间一甜,被她咽下了大半,少许则沿着嘴角低落,凝成一道血线,砸在地上开出一朵花来。
心口剧烈的疼痛让她有些喘不上气,好在还有些力气,能握得住手中真身,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其缓缓捏碎了。纵是没忍住,吐出一口血来。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眼前一片青黑,她站不稳了,扶着一旁的山壁,跌坐于地,半响才回过神来。
“我方才听闻尊上大婚喜讯,还未恭贺尊上。便是如此,我心知如此,却还是奢望,此为三错。”
话还未说完,怎么能倒下呢。她强撑着,又折下一片花瓣来。剧痛顿时让她昏沉的神智清醒了三分。
这东西原来是上好的兵器,伤敌不能,对己一击即中。不过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她便能继续说完未完的话了。
“我祝你与穗禾,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她专注于前,不曾看见,这漫山遍野的花儿,竟开始一朵一朵,化作云烟,慢慢消散起来。
旭凤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可他被挡在结界外,终使目眦欲裂,也毫无办法。
他不敢,亦不能,倘若此时动手,怕是会立即要了她性命。他只能大声嘶吼着:“锦觅,住手…锦觅…”
“我此行来的匆忙,没带什么贺礼,便赠尊上…”
话还未完,她终是抵不过浓重的黑暗,轰然倒地。旭凤见此,胸口气血汹动,吐出一口血来。体内寒气再压抑不住,从左手处凝出厚重的霜棱来。现如今他却顾不上这许多。
随着主人倒下,这结界亦随着慢慢消散起来。还未等到他上前,却见一道光华落下,原是天帝润玉。
自他入魔之后,二人每次相见都必定是兵刃相向,这次却不同,他竟不曾往此处看上一眼。径直俯身将倒在地上的她揽入怀中,在原地消失不见。
三日后,天帝润玉与花神锦觅将于下月十五大婚的消息,传遍六界。
他从叔父口中得知锦觅先前为他所付出的一切,方知她欠他的,早就还清了,追悔莫及,却早已为时已晚。
大婚前夕,他偷偷潜上天界时,于洗梧宫中发现了她。她站在一树霜花前,眼神纯净如初,看着树惊奇不已。“这棵树好生奇怪,居然结了一树霜花…记忆中它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现任天帝就站在她身后,眉目温柔。“觅儿许是记错了。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这棵树便是这样子。”
“是这样的吗?” 她有些疑惑,随即笑开来。
“无妨无妨,小鱼仙倌总归是不会骗我的…”
“嗯。” 润玉笑弯了眼眸。
树影摇动,旭凤终是没忍住暴露了形迹。一切恍如昨日,可故人却早已不认得他。
“锦觅…” 他轻唤着她的姓名。几步上前。
却只换来她迟疑的后退。
她望着他的眼里再无刻骨深情,一如初见时的澄澈通明。旭凤如今贵为魔尊,可他强大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恍若无物一般。
纵使对面站着此生大敌,他亦是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流露出几分脆弱来。
“你认得我吗?不好意思,我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锦觅见他如此,有些慌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鱼仙倌…” 她轻唤着润玉。
“觅儿…夜深露重,你身子还未痊愈,我们走吧…” 白衣天帝几步上前,一把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抚着。
“好。”
二人相携着一起,越过原地呆立的旭凤,径直远去了。
旭凤便眼睁睁的看着她同他擦肩而过,慢慢远去了。
他与她终究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