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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阎门丛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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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庆宿认得此人?
“你是指……齐天陵少主,祁常天?”朗漉的目光迟疑地望向祁常天一眼,他半敛起眼眸,与庆宿相视了一瞬,又将目光别开。
“哦呀?那小子,原来是这名字的么?”庆宿浅浅一笑,那眸子里却染上了些冷色,“你先前言过,他是罗织无命的剑主。”
朗漉点头。
庆宿却没有再回话。
在朗漉的身后,狱雪的视线静静地在众人之间巡梭着。
祁常天此刻处于鬼灵的凭依之中,没有自身的意识。而依旭月阵之人魂庆宿所言,那凭依在其身上的鬼灵,为邪剑罗织无命的剑灵御主──三常巫子──“巫常天?”
──三常。
三常,乃天魔封尽之战中,所敕下天封之“活锁”,其分别为“天者”、 “人者”、 “鬼者”,三道锁。在天封之中是与“三道之印”为对应着的人楔,是祭品一般之存在。
即便曾经的巫常天,或为三常中的人者,但如今巫常天已是死者之驱,不,是既已连尸躯亦丧失的鬼灵,是无法负载着天封活锁的。
活锁之所以为活锁,即为生者所负之锁。
那么,曾为三常者死后所化的鬼灵,能有什么作为?
狱雪蹙起眉头,此事影响过大,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当真属实,那暗地之中的势力,先前掌控着鬼灵巫常天,又唤出邪器天邪不净之镜……
其目的,恐怕并非仅是为修习魔道,突破闭锁之仙道,如此单纯尔尔。
那暗地之中的势力,莫非是想找出如今的“三常”?最初袭击绑走巫子巫澜风,为的亦是此事?
三常活锁的真实身分,乃是封尽大约之中极为机密之事。
说是密约中的最高机密亦不为过。虽不成文,但各方势力无论明里暗里,皆明白刺探活锁的真实身分,是不被允许的。
此举,无异于胆敢妄图动摇天封的异端者。
狱雪以舌尖舔舐过唇畔的鲜血,他将目光越过在白羽绫带飘扬的束缚阵中,毫无反应的祁常天,又看向那将面貌隐藏在面具之下的敌者。
那有着黑蟒之血,更与自己极为相似容颜的敌人。对方似乎相当忌讳着,露出面容一事,随即又将容颜给遮了个严密。
对此狱雪反倒是意外地松了口气。他悄悄地望了朗漉一眼,感觉到狱雪的目光,朗漉回过头,疑惑地挑起眉。
说不上来理由,但狱雪就是并不希望,让朗漉看见那人与自己相似的容颜。
狱雪轻轻摇头,转开目光,继续着先前的思索。
起先在与那黑蟒之血的敌者对话之际,他的反问中透露出,其似乎先入为主地认为,狱雪应该知道他的身份?
这个原由又是为何?狱雪内心中隐隐感觉到,这个中的缘由肯定会是一个关键。此时不可以下杀手,亦不可轻易放他逃走。
若是天邪不净之镜一事,竟只是巨大的幌子,对方真实的目的会是什么?狱雪甩了甩头,理不清的前因后果,无数线索与情报在脑海中窜过。
狱雪眨了下双眸,此事必须尽快将情报传出,必须尽快将手中的情报呈与鬼主。
曦光将浅浅金黄的色泽,染上数十道缚阵的白羽绫带,宛如镀上细巧的金边。
而被束缚阵环绕在中央的祁常天,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手上的罗织无命剑尖向下,剑身之上依然不断地飘散出黑炎的羽毛。
以祁常天为中心,落地的黑炎,无声地将地面灼烧成一片枯焦。
“呵,原来如此么……”庆宿侧过头,一身莹白渐染月白鹤氅上,白色暗纹流光似地涌起星芒。
“庆宿?”朗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诧异。
庆宿忽地展袖一震,狂风中朗漉与狱雪双双被挥退,远远地甩了开来,尖锐的金属风啸声中,一道银色的光芒划破缚阵,贯穿了庆宿的左肩。
庆宿操纵着白绫,拦住罗织无命的后续剑击的黑炎。
不待任何人有更多的反应,重叠的旭月纹,顺着地面,疾风似地向着八方展开,原先的庭园景色,倏地被拉得横长。
恍惚间,庆宿与祁常天交手的身影便离了更远。
──是界境等级的剑域。
震慑于旭月阵人魂之身的过于强悍的界境之力,狱雪心底一惊,连让朗漉给拉起身都并未将目光转开。
抬首望去,四周的空间扭曲着,天地消融宛若星夜,却并非幻境,而是在旭月阵神魂庆宿的灵力下,开展而出的亚空间。
爆开的黑炎被闪现的旭月纹压制着,那穿过庆宿左肩头的细剑,正是邪剑罗织无命。
庆宿避开了筋骨,一脚踢开祁常天,他一脸不痛不痒地将身躯从细剑上退开,锐利的细剑割开皮肉,嫣红的血花开绽在他披于身上的莹白鹤氅。
让剑灵给凭依着的祁常天,剑尖一晃,顿时黑炎如洪瀑,他缓缓抬眼,向着庆宿的方位看去。
“自己的事儿,你还敢不敢放不在心上?……若是忘了,又还能如何?”
庆宿肩头一沉,修长五指握上身负长剑的剑柄,行云流水间,缀着白绫飘带的长剑,出鞘无音。
绫带横飘,庆宿浅金的眼眸,依然盈着那不羁的笑意,身后间以银管束起的墨黑长发迎风飞扬着,一袭渐染月白的莹白鹤氅,随着他舞剑的飘逸身姿而动。
传说旭月剑法。
如烟如波如幻,犹如水月于无痕间映现,飘渺阁可神取镜中之花。
罗织无命的剑气惊掠,狠戾无端,挑向庆宿的颈子。
庆宿击剑而上的同时避了开来,白刃刺向祁常天左肩,刺伤不深随即抽出,他向后一仰,避开罗织无命向下刺往要害的一剑。
被削下的几丝黑发飘落,庆宿袍领的玉扣被挑落弹开,敞开的领口,露出他颈项上环绕着的颈链与细长的锁骨。
“活该你,若当真忘光,可没人帮得了你。”望着祁常天无神的绿眸,庆宿瞇起双眸,叹道:“巫啸……你敢做,还不敢当?”
凭依在祁常天身上的剑灵,除却手中凌厉杀招,依然毫无反应。
庆宿化解罗织无命的凌厉剑式于无形之间,如镜白刃上腥红的血液流动着,在双方击剑交手间,血珠飞散。
白华萤火间,庆宿一张君子端方般温润的容颜,不知不觉溅上几点血珠,血迹在他白玉般的面庞上滑开,更添上几分冶艳。
“……装、疯、卖傻。”一剑、又一剑,复又两剑,应和着火花与双剑相击的声响,庆宿的嗓音平淡柔和:“行啊,你。”
数十道的白羽绫带,在一片的鹤唳之中化为剑刃,白华粼粼,在庆宿的役使下结阵,封住四窜的黑炎。
“装疯卖傻,装死你。”庆宿将长剑平举于身前,冷声道:“我问你,这人可是阿奢莲凤氏的凤曜?”
凭依在祁常天身躯中的鬼灵,罗织无命的剑灵御主,终于出现一丝情绪的波动,祁常天宝石绿的眼眸中,瞳孔骤缩。
凌厉的剑招瞬间出现破绽。
一剑挥出。
就在庆宿将要拿下对方的那瞬,一阵大钟宏亮的声响乍现。
神脉震荡,星空般的剑域界境,被强行拆裂,裂缝中出现了原先的庭园与狼藉的竹林、曲桥流水。
形式登时逆转,庆宿神色一变,掩袖间喷出一口热血,祁常天持着细剑罗织无命,挥出无数剑影,挟着炽烈黑炎,瞬间刺杀而至。
“你还真敢……”不慌不忙地横剑挑开攻击,庆宿不悦地皱起眉。
星空的边角片片碎落,流星一般,落下的点点光芒闪逝着,在落地之前便已消散。
天上白日与黑夜共存,裂开的星空缝隙中,白日天际之上蟠龙般的红云缭绕,御剑的十数人中架着法器大钟,领头者为所属于阎门的界境御者。
狱雪道:“……鬼阵,阎门丛火?”
阎门丛火阵与北辰旭月阵,同为天地之间,与“天阵”上古神阵,相互呼应之“地阵”之一,本该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起争端。
此刻北辰旭月阵,即便灵脉能有支脉连至苍州之地,终究是在地利上远远不如,能无限汲取苍州地灵的之力的阎门丛火,一时之间处在了劣势之上。
又一阵钟声,庆宿的额角冒出一丝青筋,只见剑域又再被撕开些许,星空碎裂的情势蓦地趋缓而止,朗漉倏地后退了一步,半跪于地。
挥剑格挡着细剑罗织无命,庆宿头也没回地训斥道:“胡来。”
“朗漉!”狱雪伸手扶住朗漉。
狱雪拧起眉头,望向空中不善的来者,心中顿起杀意。看来还用不上费心找出那暗地里的势力,已经有人急着想冒头了是吧?
“带你的人……先走。”握住狱雪的前臂,朗漉缓缓站起身,咽下喉头涌上的鲜血,“今天是他们阎门丛火,要与我们旭月过不去。”
语毕,朗漉无声地望着狱雪。
狱雪自是明白朗漉的未竟之言,这即是要他全身而退,别待这剑域彻底裂散后,与敌方正面对峙。
“我……”狱雪欲言又止,握紧着拳头,这种情况,要他自己先走?
而自己为身在鬼云州的刺客,又有何立场待在此地?就在狱雪动摇之际,一阵轻灵的琵琶声传入了众人耳中,只见陆九生怀中的琵琶上升起一道紫烟。
诡异的紫烟逐渐聚拢成人形,那是一矮小得不寻常的人影,落在陆九生一旁。
是那第三人……狱雪皱起眉头。正是早先交战之际,偷袭了祁常天,遍寻不着的那第三人。
半躲在陆九生的衣襬之后,那小人拉开的披风之下,是一排没有血肉,空心的肋骨。
空洞的胸腔中垂挂着一盏拳头大小的灯盏,像是一只发着光芒的心脏,灯面上攀附着脉络好似叶片,散发着幽幽青磷火。
半人高,尖耳青肤,无五脏六腑,生来即为灵躯,竟是早已绝迹的沧海鬼妖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