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之至也》深恩负尽几多年

12、煮面

　　回到了病房里，刀柏仍是坐在床边，护士跟医生又来检查了一遭，看见刀柏时，愣了愣，护士上前轻声同刀柏说道“小姐，病人目前情况挺稳定的，只是今晚可能也不会醒来，您可以先去休息。明早再过来。”

　　她摇摇头拒绝了护士，只说没关系的。

　　便趴在床沿，目光放空着。只双手伸进被里，细细临摹着那手的指节轮廓，一遍一遍。

　　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刀柏是在窃窃私语声中醒来的，护士医生已经换了一班了，早班替换了夜班。醒来时，她犹疑间，觉得手间动了一下。医生看向她，招了招手。她当即没多想，就着医生来到了走廊，医生拿着笔插进上衣兜里，对刀柏开口说“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刀柏抬眉，“不是的，他没有什么家属了，我是他朋友。医生可以对我直说病情。”

　　医生看着刀柏，点了点头说道
　　“病人的情况现在是挺稳定的，我们查了颅内CT，淤血也消了许多。只是什么时候醒来我们也不能断定。”

　　“医生，他身上共有几处伤。”

　　“病人颅内出血是最严重的，小腿骨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几根，当然这些手术我们都做了。只是目前担心的病人的颅内的淤血会不会产生其他的不好的影响。毕竟大脑是很脆弱的部位，很多影响都是不可预估的。”

　　“好的，谢谢。”

　　刀柏未回病房，在走廊里于护士留下联系方式后，她进了电梯，医院的天台在11楼。天台无人，她从包里摸出烟，看到包里居然有一包火柴，支了根烟叼在嘴边，又一手捻出一根火柴，划拉起了火触燃了烟。她立在栏边，眯着眼睛抽着烟。初春乍暖还寒，她合紧了身上的黑呢子外套。

　　自天台下来后，电梯门打开后，她走向病房，看见病房门口簇着几个护士医生的，她快步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其中一名护士转过身来笑道“呀，刀小姐，病人醒过来了。”说完，几个医生护士不自觉让开，刀柏走至门口，向病床上看去，南海正扭着头看向她，嘴角不自然的勾了勾笑。刀柏摸了摸鼻头，笑了笑，走了过去。

　　站在床头，刀柏坐在床尾。

　　南海看着他，暗哑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掐指一算，知道你遭难了，来救苦救难了。”

　　南海眉头一蹙，咳了起来。

　　刀柏起身去饮水机口拿了个杯子，一半热水一半冷水凑成一杯温水，端给南海，他接过，喝的似乎有点困难，只小口小口抿着喝。

　　“你饿吗？”刀柏坐在凳子上，拿出手机编辑信息。

　　“嗯，”回答了这一句后，一阵沉默。

　　刀柏点击发送信息给林丽珍后，抬头看去，南海又沉沉睡去，睡容乏味。

　　她走出房间，向护士台走去，与护士说了话，又脚步轻快下楼去。

　　刀柏提着白粥小菜与洗漱用品回到病房时，发现老徐跟林丽珍还有一些没见过的面孔。她抬头打了招呼，老徐领着人过来。一群人就站在走廊里说这话，老徐指着其中一个自来卷的高壮男人说“这是郑威，叫小郑就好。”刀柏看着小郑，小郑只20出头一点，脸上还挂着些微稚气。小郑冲着刀柏热情笑着。

　　刀柏点头笑道“我是刀柏，一刀两刀的刀，松柏的柏。”

　　又转向另一个白净秀气的男孩，老徐忙说道“这是苗子。管账的。”苗子伸出手来，刀柏握了握。大家笑了起来，怪苗子场面活。

　　林丽珍又伸头说道“刀小姐，你怎么去外面买了早餐，你给我发消息我就直接提了过来。”说着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杯。

　　刀柏回头说道“你们吃了早餐了吗？”小郑忙接过，嚷道“没呢没呢。我老徐苗子都没吃，丽珍偏心，就给南哥捎了。”

　　林丽珍忙大声吼小郑，“你乱讲什么？南哥是病人，这你也要比？”

　　小郑打着哈哈“我也就那么一说，哎哎，南哥是不是醒了。”

　　一群人望向病房内，南海是醒了，饿醒的。躺了几天光靠输的那点营养水，他简直伸不直身子。

　　林丽珍推开门，麻利进了屋，先是摇高病床，又拿枕头垫着扶着南海坐起，然后支起小桌子，将那大保温瓶中数来宝似的掏出来，摆了小半桌，将小碗粥端起，正要弯腰喂时，看见南海冲着身后愣神，她遂转头冲着定神的众人不自在笑道“你们坐啊，都站着干嘛。”老徐一众人促笑坐下了。

　　只刀柏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南海看了看她，对林丽珍说道“丽珍，我自己来吧。”接过了小碗，自个儿吃着。林丽珍拢了拢头发，也就在床头坐下了。

　　刀柏转身走出去，南海问道“你干嘛去？”她没回头，提着洗漱用品说了句“刷牙去。”

　　进了洗手间，消毒水味道更浓了，青灰色的水泥池边立着拖把扫把。刀柏自袋中拿出牙刷牙膏杯子拆了包装，接了水开始刷起牙来，镜中女子面庞苍白，眼下泛青。

　　病房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南海一人坐在床上，仍在吃着，他放下了碗筷，抬眼看刀柏。

　　“你昨晚过来的？”

　　刀柏随意放下塑料袋，手插着大衣口袋，“嗯。”

　　南海抬了抬手，刀柏走过去，他脚边的白色消毒水被子被她坐出褶皱。南海将筷子横递过来，刀柏抬眉，还是接了过来，就着安静吃了起来。

　　桌面上一串钥匙被推了过来，刀柏认出，那是出租屋的钥匙。

　　“去我那休息下吧。”

　　“那我去酒店更方便。”筷子被静置下。

　　南海倦视着她，苍白脸上只那双唇，媚艳开合着。他下了定论“刚才没这么红。”

　　刀柏愣神，说道“什么？”

　　南海没答，手已触在了媃软的唇瓣上，辗摸几下，指腹已沾了一抹红。他低笑着。

　　刀柏屏息，抿紧了唇，说道“好笑么？”溅出三分不甘心。在洗手间时，她鬼使的竟抹了口红，此时被他看透。

　　“去吧，你睡一觉。”不容置疑。

　　刀柏将钥匙装进兜里，站定后又回头“中午吃什么？”

　　“下午丽珍会送过来。”

　　“噢，她这是报恩还是趁火啊。”

　　南海蹙眉，末了又舒展开，“那我中午不吃，晚上吃面条。”

　　刀柏这才发笑，“她送你就吃呗，反正她乐意。”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刀柏以为自己会迷路，可她没有，司机问去哪儿时，几乎是当下就默念出了地址。

　　车停在了那颗合欢树下，刀柏下车，司机还伸头打量了一下四周，似乎觉得眼前的女人与周遭格格不入。

　　刀柏几乎轻快上了阶梯，掏出钥匙开了那扇漆红色铁门。

　　进了屋内，她脱了大衣丢上床，将包包一并抛去。

　　弯腰换了那双蓝色男士拖鞋，脚弓感受着廉价泡沫的舒适，开了衣柜，翻翻捡捡，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搭在手上，向洗手间走去。

　　忽而看见白色棉麻的窗帘，厚厚悬着，她拉开窗帘，又推开窗帘，窗台放了一大盆绿植，，叶子纤细繁展，像是儿时的含羞草，一大蓬的绿面上零星着浅绿的果实样的小核子。看了一会儿，她将绿植搬进屋内，放在了床头柜上。

　　刀柏走进洗手间里，三两下剥下身上衣物，开了花洒，水温尚浅，这空当她审视着洗手间，水池下放了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四个小轮子，整体用白色袋子套着。她拉出来，扯开袋子，发现那是一个白色置物架，最上面一层放置了未拆封的牙刷，洗面奶，毛巾。中层密封着的浴巾。末层是内衣内裤，同样未拆封。她低头轻笑出声，水温已足暖了，浴室里蕴满一室的温暖水气。

　　换了干燥衣服，满身舒适。刀柏躺倒床上，压软了身肢，转过头来，翻了下床，床板上垫着崭新愠软的床垫，她将头埋进枕头里，淡淡的烟草味，又侧头，定睛看着床头柜上那盆沁绿，直至困意袭来，倦去，一室宁默。

　　与此同时，南海被吵醒，睁眼看去，床尾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着，她努着嘴，泪泛滥在脸上，见南海醒来，又急忙用胸前垂着的水蓝色围巾浅拭了脸，才走过来坐下。

　　糯糯音色说道“南海哥，我好担心你，老爸非等你醒了才跟我说，我才知道。不过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又伸手去碰南海额头，

　　南海握住她手放下，略微侧了头，才说“小恬，你来看我老徐知道吗？”

　　“不知道，你也知道我爸那个人，什么事情都没有我读书重要。”徐恬抽回手，又轻快笑道“反正大学请假没事的，随便编一个借口就是了。”

　　南海听了，沉吟“现在看到我没事，你快回去吧。”

　　徐恬一听，急忙站了起来，她个子娇小，此时憨态毕露，撒娇嚷道“我不要，反正你现在也赶不走我。我就呆这里了。”

　　南海苦笑，不语。

　　徐恬又善解人意道“南海哥，反正我来都来了，也让我照顾照顾病人呗。你现在想让我做点什么呀？”

　　“我想睡觉。”

　　徐恬一怔，又任性道“南海哥，你睡呗，我就坐这里看着你。不出声。”

　　“你待着，我没法睡。”

　　徐恬望着南海，刚想埋怨，看南海倦极，换轻声道“好吧，那你睡吧。我去买点水果。”

　　甜甜一笑转身出了病房门，徐恬快步走出几步，忽而回眸，南海那间病房正对的走廊里的靠椅上，坐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男人，他带着一顶不合体的鸭舌帽，身着深灰色鸭绒大衣，目光笔直望着病房上的一扇小小玻璃窗，看起来这样待了很久。

　　徐恬疑惑，刚想上前询问，那人转过来与她对视，面容被帽檐掩盖住了。但徐恬想，他肯定看到了自己，因为那个人立马反射性低头，然后忙起身往另一头走廊快步走，他走动时，背更佝偻了，脚也不太灵活，一高一低的踩着，手却紧紧合在身前，没有摆动。

　　眼看着没一会儿，那人走进了人群中，没一会儿就找不出了。徐恬收回了目光，也没多想，走出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