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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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夜晚，黑得很早，尽管南方小城气温不低，但相对湿度高，体感还是冷得很，特别是一刮风，吹得人骨子里生出疼来。
徐微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来到酒店附近的一个小公园，应该是新建的，起码在她印象中，这里以前是一片荒地。
说是公园，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社区活动区。徐微靠着栏杆，前方有附近的孩子，在几个彩色的健身设施间来回穿梭，小孩仿佛不知道冷，追逐跑跳，热络欢腾。
徐微有些愧疚，蒋时毫不知情，却在那样难堪的情景下护全了自己，可她怎么就莫名其妙冲他发了脾气。
短短的时间里，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滋生出的信赖鲸吞蚕食着她划下的界限，等到发觉时，她已经走出了一直以来为自己设定的安全区。
在色达寒夜里感受过他的温情，在丹巴老宅中看到了他的狠厉，在噶帕沟山林间窥见过他的沉重，在康定折多河边触摸到他的柔情。
这一路走下来，踟蹰和彷惶，悸动与欢愉，眼下看似接纳了他，却向来是因为他的主动，自己亦是被推着同行。可她心底明白，若非自愿，是万万不会踏出毫厘的，说一千道一万，无非是入了眼，占了心，生了情。
而那一段将她置于地狱，满目苍夷的过去，那一些曾经折磨自己无数个日夜的腐烂罪孽，在选择前，他都应该知晓。
不管结果如何，眼下理清了自己，一切也就坦然了起来。
路灯煞白，衬得一地冷清，孩童的嬉笑声不绝，却都浮在分寸之外，徐微心里静悄悄的，她想起高原呼啸而过的爽利山风，想起枯树枝桠间的圆满明月，想起蒋时立在崖边笔直孤高的脊背，此刻，她听见自己的心，在缓慢跳动。
房卡只开了一张，在蒋时身上，他怕徐微回去找不到人，也不敢乱走，在她离开后，就回了酒店。
要不要跟上去？她还在视线范围内的时候，蒋时犹豫过，但理智告诉他，由着她一个人呆会儿，确实比自己逼迫她要好。
想是这么想，但整个人依旧烦躁不安。
房内没开灯，从傍晚到天黑，到窗外亮起万家灯火，蒋时倚着窗户抽完了快一包烟时，耐心耗尽。
去他妈的一个人走走，就该把她扛回来！蒋时摁灭了烟头，拎起外套转头就要出门。
“咚咚，”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到门再次被敲响。
徐微站在门前，鼻尖被风吹得通红，头发有些也乱，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丝可怜劲儿，但神色却平静坦然。
看到她时，蒋时堵在心口的那团气就消了一大半，心里暗骂了一句，真他妈没出息！
被屋内扑面的烟气呛了一口，这么浓，是抽了多少？徐微揿下开关，房间里一下亮堂起来，蒋时垂下眼，在黑暗里呆久了，眼睛不太能适应突然的光亮。
他后背微拱，抵住窗台，两手搭在窗沿上，微眯起眼，目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游走，开换气、脱外套、洗手，徐微安静地做完这些动作，才到他跟前站定。
这样的姿势，蒋时头是垂着的，徐微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就伸手去摸他的脸，手有些凉，蒋时紧着腮帮子不吭声，任由她揉捏自己的脸。
徐微心底叹了口气，将自己偎进他怀里，双手绕到后面搂住他的腰，蒋时下意识地站直身体，方便她抱得更舒服些。
“缺心的玩意儿。”他终是没忍住，伸出手紧紧回抱，低头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咕咙了一句。
“蒋时。”脸埋在他胸口，衣料磨得她鼻头微痒，声音闷闷的。
他没吭声，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有一些旧事，我应该告诉你，但是，先缓我几天好吗？”
“好。”也不多想，他立马答应。
“……”
听他回答得这么快，徐微倒有些惊讶，不由得松手，拉开距离，两人变成面对面。
“到时候，选择权在你手上。”
两人挨得很近，蒋时的眼睛里除了灯光，便只剩下她。
“徐微，我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一无所知，但也不会胡乱猜想，你愿意说，我就听着。”他伸手将她垂在耳边的头发别向耳后，指腹划过耳垂，低头亲上她的脸颊，嘴唇停留许久，最后重重吮了一下。
被亲过的地方有些发烫，徐微只当他是信任自己，却没看见他望向别处的眼睛里，眸光深沉。
这天，连绵几日的小雨见停，天总算放晴。两人刚从酒店走来，就接到附近派出所的电话，匆匆赶到，碰上从值班室走出来的民警。
“你好，袁秀娟在哪里？”
民警上下打量两人一眼，“是家属吧？她在隔壁，过去签一下文件，就可以带她走了。”
“请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小李，你来说一下。”叫来一个实习生，民警先走了。
被点名的小李走过来，手里拿着记录本，“是这样的，袁秀娟在市场附近碰到小偷，经她本人核实，手包里有手机、零钱和票据，倒没有什么重要证件，她当时发现后与小偷进行拉扯，但被推倒，手臂轻微擦伤，脚踝也扭了，不过都已经处理好，没什么大碍。”
实习生推推眼镜，接着说：“她提供了丈夫的号码，但拨过去是关机的，之后给了你的号码。”
袁秀娟是附近县市的人，在本地亲戚不多，走得近的更是少之又少，两人最近因为倪敏灏的事，联系频繁，遇事儿后给了民警自己的号码，也是在情理之中。
徐微签了字，与蒋时一同扶着袁秀娟离开派出所。
“微微啊，麻烦你们了，你爸爸手机可能没电了。”袁秀娟借着徐微的手臂站稳。
“你们先站一会儿，我去打个车过来。”蒋时交代一声，就走向了路口。
“刚刚民警说了，那一片最近比较乱，幸好你人没出事。”
“唉唉，是，包里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对了，这事儿，你千万别和连连提起。”
“我知道。”
两人说话的间隙，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蒋时从副驾驶开门走下来，帮着徐微一起将袁秀琴扶进了后排。
“你们上去坐会儿吧？”下了车，袁秀娟站在楼宇门前问。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蒋时，带着点小心翼翼，然后又快速地看回徐微，蒋时不说话的样子，显得严肃。
“不用了，扶你上去我就下来，楼道太窄，你在下面等我？”后半句，她是对蒋时说的。
蒋时掏出火机和烟，指了指树下，示意自己过去等。
老旧的楼道里，腻子白墙上有小孩的胡乱涂画，有黑粗字体的小广告，徐微扶着袁秀娟一阶一阶往上迈。
“唉，快看，那是倪家的大女儿吧，上回就见她来过了。”
“可不是嘛，长大更像她妈了，一样的漂亮模子哦。”
“呸，漂亮顶什么用，越漂亮越要不得，小小年纪就不知廉耻。”
“当年那事儿是真的？我家那位当时还说我乱讲，骂我造谣。”
“这能有假？都进派出所了，这一片好些人都知道的。”
“什么事啊，快说我听听。”
石桌前围着几个妇女，手里一边摘着菜，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身边铁质的垃圾桶发出“咚”地一声，几人吓得直拍心口窝，“有病呢，谁啊。”
蒋时把烟盒揣回兜，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问话的人。
妇女对上他的眼神，心里莫名发怵，几人一时忘记了说话。
医院旁有个小杂货店，蒋时拿了两瓶水，结账的时候顺手从货架上抽了个打火机。
“不是有吗？”徐微觉得奇怪，那是昨天新买的，刚才还见他用了。
“坏了。”
倪敏灏在进行术前的化疗，已经进无菌仓两周了，整个人变得十分虚弱，这段时间他们每天只能隔着探视窗和他交流。
住院部的电梯里很多人，两人到的时候门正巧关上，只能等下一趟。
关门之际，徐微随意往里扫了一眼，就那一眼，心瞬间紧缩，一直到倪敏灏的层流洁净室前，她都无法摆脱那种被攥住心脏的感觉。
喊了她好几声，都不见有回应，蒋时伸手去拉她。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她敛下眼睫，摇摇头，“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蒋时皱眉，见她匆匆的背影，犹豫了片刻，才抬脚往前。
“请问何永清住在哪间病房？”
徐微来到住院部的服务台前，问正在低头写字的护士。
护士抬头看她，“你来探视？”
她尽量放松面部表情，低低地“嗯”了一声。
“407，右转直走就是。”护士翻看记录本后给她指路。
“谢谢。”
证实了刚刚电梯里那一眼并非错觉，徐微整个人陷入一种紧绷的状态，她也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她，404、405、406，房间号从眼前划过，407近在眼前。
手心汗湿，指甲抠进掌心，痛感提醒她，这道门后，就是她十三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第 3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