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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封乐,是大邺的王都,士族的天下。
      士农工商,儒家为尊是邺朝历代的规矩,邺朝享中原之富饶,居中土之宝地,故百年无忧。而邺高祖出自书香门第,早年间开国时便以文治世,大兴土木建造书院,用以培养世家权贵子弟。几百年以来士族的地位越来越高,逐渐屹立于大邺而不倒,此为:唯士子可读书,唯士族可谈风雅,何为名士?这也只有士族才知道了罢。
      黑夜的颜色褪去,旭日初升,一声鸡啼渺远,追着长鸣钟声久久回荡在华美的城池上空。封乐己然从睡梦中苏醒,恢复了巍然瑰丽的姿态,威仪尽显。满城的飞阁琼楼,长街上鳞次栉比的商铺,城外平坦宽阔的官道,在清晨明亮的普光下影廓渐渐清晰,商贾行人多了起来,勾勒出封乐新日里一如既往的一幅彩墨画卷。
      远远地,一位青衫少年坐在马上,扎着丸子髻的小书童牵着马走在前面,主仆二人在华街穿梭,衣着简朴,这小主子生得清朗憨实,眼角还有一颗颇为好看的泪痣,但发间却系了一抹粗麻白色布条,看得出来是家中添了新丧。
      “六合,我们到了封乐都?”
      被唤作六合的书童答道:“公子,从桑县去宿度,行经封乐是必须的,况且一直与公子有婚约的唐姑娘一家三年前便从桑县迁至封乐,一直杳无音信,公子可要去拜访她?”
      少年环视四周,苦涩笑道:“…真是好繁华,碧音来到此地,又怎么还会念着我?还是不要自作多情的好。可怜父亲做了一辈子的桑县讼师,连封乐也没有来过…”
      “公子莫要伤心,此去宿度读古今圣贤书,等来日高中,来封乐做大官人,老爷的在天之灵想必也是高兴的!”
      沈子筠笑而不语,神色平淡,没有那几分矜贵公子的风流潇洒,但让人觉得踏实安心的笑容像二月和绪的春风,带了许些寒露却时时温暖着人心。他穿着青衫粗麻,微低着头,而眼神一直平视着前方,平和而舒朗,倒是个谦逊又执意的孩子。
      “六合,我既途经封乐,便要做些什么。拜帖已然拟好,此次我便是要来寻碧音退婚,而后心无旁骛地念书…”
      “驾!”一阵惊堂风擦肩呼啸而过,白马四蹄溅雪,声声掷地有力,行人循声齐齐向后望去,只见三五名锦衣华服的士族少年驱着马,目中无人,以风雷之势驰骋在封乐大街上--为首的少年金衫赤袍,眉眼精致,透着英气的神采,肆意张狂的笑容宛如青天耀日般明亮。封乐多贵族,来者只闻其声铮铮便知是显贵的人。
      六合方才看见那些少年冲着沈子筠的方向冲来,惊惶失措,急忙扯着缰绳往一边猛拽,不想扯痛了马儿,被激怒的马腾蹄而起,甩开六合横冲直撞,一时间周围尘灰溢散,而沈子筠还在马上,身临险境只得情急之中从六合手中抢过绳子紧勒住马,大喊:“六合,你快躲开!”尾音未落,两人终是躲闪不及与后面一名士子的坐骑撞在一起,闹得人仰马翻。闻此动静,其他少年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吁…吁!公子!”六合匆匆起身,扶起倒在一旁狼狈的沈子筠,马儿见人都围观了起来指指点点,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一声不吭地在原地打转。
      “我没事…”六合搀扶着沈子筠慢慢站起,他缓步至前,缉首向刚刚撞倒自己却还端坐在马上的少年作礼:“小生沈子筠,无意冲撞了阁下,在此赔不是了。”六合听见他如此说,双手拉着沈子筠的衣角,不由气急败坏道:“公子,分明是他先撞的我们!”
      萧嵇俯首瞥了一眼下方的沈子筠,见他身穿粗麻,还带着孝,皱了皱眉:“你们主仆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既然不得骑马的要领,那便就不要出来给人撞了,平民本不该与我等同道而行。”沈子筠不作声,仍保持着作礼的姿态,六合气红了脸刚要发作,只听旁的一道秀气灵慧的声音不平道:
      “萧嵇,这位公子是侧着道走的,而你街上正道不走,偏走侧道,先撞了人家反而出言讽刺,我一直当你是个儒雅之人,此番真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挑事。”
      在场的人都只觉这声音悦耳,沈子筠抬头望去,见一位身着黑白舒云烫金袍,斯斯文文的少年背着手下马走来,月牙般弯弯的眼睛透着超乎年龄的智慧,面容白净秀气,如天山上未融化的雪,像镜湖里倒映着的月,俊俏狡黠,只是个头要比其他人稍矮一些,远看便肖像女子了。
      “何梓愿,与你无关。”
      “嗯?”
      何梓愿看着萧嵇,双手环抱,目不斜视:“你应下来致歉,在马上致歉,太不礼貌。”
      萧嵇嗤笑,斜睨着沈子筠,眼角上挑,雅正的五官也随之变化得刻薄,沉着声音对何梓愿道:“令尊不过一介闲官,此次巡游狩猎,若不是王兄,怎会让你一个阴晦之躯的人参与?区区…我不欲同你理论罢!”
      “萧嵇!”方才那为首的金衫少年驾马实实挡在萧嵇与何梓愿中间:“今天本是出来巡猎游玩,不必弄得乌烟瘴气,萧兄,此事确是你有错在先,下马向这位公子道歉吧。”此言一出,其他少年面面相觑,默不作声。
      此子乃是当朝宰相王遥之三子王昼,尤爱习武,最擅百步穿杨,十五岁上下的年纪,可谓正值少年时,最是风华无双。而他说话时语气委婉,眼神却一直盯着萧嵇,英锐中折射着一抹不可拒绝的厉色,像一只高高在上的鹰渺视,或者不屑一只弱小的猎物--远远凌驾于同龄人之上的气势。
      萧嵇静静地看了王昼一会儿,似是在无声地询问,而后忽地仰天长笑一声,随即下马,带着许些戏谑拱手笑语道:“是!此事确是我不对,我萧嵇在此便向此位兄台道歉。王兄,可还满意?”
      王昼却转而看向何梓愿。
      何梓愿敷衍的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又重新上下扫视了沈子筠一圈,末了说道:“阁下还真是与人为善,如此温吞,颇为傻气。”
      沈子筠微微憨笑着答:“多谢三位公子大度,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刚说完时却见何梓愿飞身上马,马蹄声中一众士子间只余一个娇俏的背影渐而远去却清晰:“何四公子,何梓愿!”
      何梓愿。
      好名字,重以桑梓念,凄其江汉情。
      那些士族己然走远,人群散去,旁的六合仍在感慨:“真是好秀气的一位公子!”
      “唔,应该是吧…”沈子筠立在原地,右手习惯性扶着下巴:“何四公子…”
      “公子?公子,这位是?”
      “啊?谁?”沈子筠回神,方才见一位年逾半百的老者从街口向自己一边招手一边缓步走来,有一时的恍然,片刻后喜形于色,声音也轻松了许多:“许伯!您怎么来了啊!”
      被他唤作许伯的老者已然踱到他身前,眯着一双眼扯出一抹和蔼的弧度:“子筠,果真是子筠!刚刚看见你在这里还不敢认,如今往近了来看,清楚了许多啊!你怎的与这封乐的世家撞在了一起,这…唉!”
      沈子筠此时在许伯面前乖顺得很,忙说:“对不起,惹您担心了。那,唐伯父与…碧音都还好吗?”“啊!我想起来了,您是唐家的管家!”六合一拍脑仁,“公子,我想起来了!”
      别来无恙…老者看着眼前二人,莫名徒生无措之感。
      正值霜秋,铜黄色的阳光下点点碎碎的金波在长街摇曳,落花飘零,早风拂照,温凉的色调无声地渲染出沈子筠稚气恬淡的舒然,恍若玉雪暖日,才觉原来少年的表情无论笑或不笑,开怀与否,都那么令人满心憧憬。
      人生四喜莫过于: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许伯看着沈子筠长大,又何尝不知他此时的心欢,只怕愿有两厢,又见他戴孝,更在心中为他平添一丝叹息。
      “碧音小姐今日去白马亭中与女伴小聚,子筠可愿去府上坐客?老爷多年未见子筠,必也是想念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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