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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夜召 ...

  •   朱颜碧瓦,打马城楼。
      皇城灯火通明,远处朦朦胧胧一片如墨夜色,圆月高悬,连绵起伏的宫墙笔走龙蛇,难觅首尾。月影微动,一片沉寂中忽而闯出些许别样的动静来。
      一路疾驰而来的马车似是欲将这肃静氛围打破,碾过满地冰冷的月光,冲进这蜿蜒曲折的城中城。车夫在玄武门前停住,马抬前蹄时发出的嘶鸣声端的是提神醒脑,一名青衫小童打布帘后探出头来,脚未沾地却是笑意先闻。
      “我家大人奉旨面圣,劳烦几位放行。”
      值守的侍卫借着火把看清了来人与车马,心下了然,眼角褶皱直堆了满脸,应着话躬身先行一礼,随即转过身振臂高呼,示意守卒打开城门。
      不肖片刻,连人带车便已不见了踪影。新来的守卒仍意犹未尽地朝马车消失的方向张望,冷不丁脑袋上便挨了一下。
      “兔崽子,看什么呢?”
      那守卒平白挨了打倒也不恼,笑嘻嘻地凑过去跟值守侍卫咬耳朵:“大哥,刚刚那位是谁啊?宫里不是早就禁止车马通行了吗?”
      “嘿!不知道了吧?那是当今丞相严均,严大人,皇上身边的重臣。早年受疾落下了病根,腿脚不便,皇上特令,只要是内门以外的地方,都准许他乘车轿。你啊……嘿我说你小子,还看!成天就知道躲懒,也不怕让总管瞧见了扣你俸禄。”
      二人说话声渐弱,高墙外挺拔的乔木捕捉到了第一缕凉意,摇摇晃晃地撒了片薄红飘落琉璃瓦。

      “大人,前面是内殿了。”青衣小童将旁侧的布帘放下,回过头征求自家主子的意见,只是那张清秀的脸上,怎么看都萦绕着一股郁闷之色。
      容纳两人绰绰有余的车厢里竟点着熏香,烟雾缭绕之间显得其人容貌愈□□缈,身着绛紫蟒纹官服的青年斜倚着身后靠垫,垂着眼帘兀自把玩掌中汉白玉扳指,随意低声应了,不解的目光中夹杂着些许莫名其妙。半晌像是看够了似的轻叹一声,摇摇头将扳指塞进怀里,不待小童反应便自个儿掀起厚重布帘跳下了车。
      严均慢条斯理地将长袖一抖,旋身望见急匆匆钻出来欲言又止的小童,十分有先见之明地抬起手,在对方张口之前抢先夺过话头,语气温和却不乏警告意味。
      “第一,待在这里等我,哪儿也不许去;第二,不管谁来了跟你说什么,都不能跟人家起冲突;第三,”眼见着那半大的孩子听得直翻白眼,严均好气又好笑地照着他脑袋轻轻一巴掌,“不准吃小宫婢给你的糕点。”
      “我没吃!上次是那个什么……什么香硬塞给我的!”小童瞪大了眼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是是是,你没吃,是我吃的,行了吗?”严均敷衍得不行,巴不得赶紧把他甩开,当即调转方向,向一旁负责接引的大太监微微颔首,道声久等了,全然不顾身后压着嗓音气急败坏的控诉,翘起唇角头也不回地朝宫门而去。
      进入内门后显然巡逻侍卫增加了将近一倍,越靠近中心守备越森严,鳞次栉比的宫殿总体呈回形排列分布,将正中央的大殿层层围绕起来,更不用提连接各宫的多如牛毛的走道与小径,若非对地形异常熟悉之人,恐怕不出半刻便要绕晕在里面。好在大太监崔颖在宫里伺候圣驾多年,不一会儿便将严均带到了羲和宫外。

      室内。
      粉袖罗裙往来不断,满桌菜肴悉数摆好后,上座之人抬手一弹指,满屋侍女会其意鱼贯而出。
      上座之人正是嘉治帝褚律,天生一副好皮囊,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偏偏常年皱着眉头,年纪轻轻眉心却挤出来两道深纹,倒像是瞧谁都不顺眼。
      “皇上,严大人到了。”
      窗外传来大太监尖细的声音,褚律顿了顿执箸的手,不冷不热道:“让他进来。”
      严均甫一踏过门槛,佛跳墙的香味就拼命往他鼻子里钻,挡都挡不住。
      大半夜突然从榻上被叫醒赶来皇宫的丞相沉默了。
      严均草草行了礼,褚律也不管他,自顾自地用膳,修长的手指使一双玉箸颇为养眼,他吃相又文雅,看得严均腹中愈发饥饿。
      时也命也。严大人自我安慰道。
      就在严均以为这场精神凌迟即将结束时,褚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面上一派淡然,声音没什么起伏地问了他一句。
      “错在哪了?”
      “回陛下,哪都错了。”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严均有鼻子有眼地作了一揖,暗自思索最近哪里怠慢了这位祖宗。
      褚律叫他噎得不轻,怪不得全无悔过之意,人家压根不觉得自己错了。褚律气也气死了,敲着桌子就拔高了音量。
      “你难不成以为朕大半夜叫你过来,就是让你观赏用膳的?”他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般又补上一句,“朕有这么无聊?”
      严均心说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干过。
      他不答,褚律也只好暂时憋下这口气,冷冷嗤了一声,悠悠接上前言:“那就是不知道错在哪了。”
      “微臣愚钝,还请陛下明示。”严均从善如流。
      “若堂堂状元郎都自称愚钝,天下怕是无人担得起聪明二字了。”
      “臣惶恐。陛下黄发之年便能识文断字,天资聪颖,及至总角一手诗画已是名动京华,连国手都赞不绝口,遑论陛下治国多年,勤政爱……”
      “行了行了,别背了,朕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褚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先前冷冰冰的神色却缓和下来,此刻多少冷静了些,半是感慨半是自嘲地:“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谁见了朕都可能惶恐,唯独你不会。”
      他顿了顿,又幽幽道:“岂止是不害怕,连朕的鸽子都敢放呢。”
      褚律轻轻斜他一眼,严均立马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哪件事,俗话说对症下药,知道他气什么,也就好哄多了。
      “陛下,臣知罪。只是昨日家中传来消息,说家母思虑过重、忧思成疾,臣连夜赶回去探望,一来二去地也就误了时辰。陛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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