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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拿什么拯救你 ...

  •   音箫是一个能很快适应环境的人。小时候被送去上学,陌生的教室里乌泱泱哭了一大片人,都是同龄的小朋友们,肝肠寸断的哭着闹着要回家。可是音箫没有哭,虽然她也觉得委屈,但妈妈跟她说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不许哭不许闹,于是在大家都还沉浸在离开父母的悲伤中无法自拔时,音箫已经在认真的跟着老师读拼音了;去孤儿院的那几天,也是事事留意处处小心,努力适应作息时间;再到后来决定当杀手,音箫已经能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并努力跟上任黎沣的节奏了。
      所以音箫回到空荡荡的家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因为平日里很多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在家。有一段忙碌的日子两人时间刚好错开,任黎沣早出晚归的时间点音箫都正在睡眠中,同在屋檐下都来不及或赶不上打个照面,也习惯了的,所以能有什么特殊感觉。
      她不会留意门关处整齐摆放的皮鞋,不会留意卫生间里成套成对的杯子和牙刷,不会留意透明盒子里蹭蹭发亮的剃须刀片,不会留意鱼缸里饿的发昏的小金鱼,不会留意阳台上干枯到快死掉的盆栽——
      音箫坐在壁画前,盯着那只穿着裙子跳舞的熊,笑不出来。
      夏佐要回无锡的时候,音箫去夜鹰送了他。夏佐拍拍她的肩膀,问道:“确定不用刻碑立冢?音箫你要知道……”
      “我都知道,再等等——到时候,一起弄吧——可能还要麻烦夏佐哥。”
      “说什么话,记住,有事随时找我。”
      音箫独自站在门口,看夏佐远去的背影,笑得很勉强。
      到时候,真的要麻烦你们。
      夏佐走后,音箫走到夜鹰地下室的保险柜前,将任黎沣存放在里面的东西全拿了出来。
      小五得知音箫要他收集的有关腾玛和孟桩的所有资料时,心中还是有些意外的,倒也没怎么多问,比起整日魂不守舍行尸走肉一般,现在的音箫多少还有点生气,于是连同阿庆手里的那些也一并给了她,音箫轻声说着谢谢。
      如果那天晚上没有撞见林雅仪和孟昊天,音箫可能还没有办法那么快从悲伤中走出来。这不能说是一种感染或是承接,音箫并不能完全对任黎沣的仇恨感同身受,只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的生息是荒漠中的野蔷薇,在干涸的世界里带着甘露的遗愿苦撑着绽放。
      本是枯叶碾入土,奈何秋风卷重天。
      小五送来资料的时候偷偷问她,既然大哥不在了,为什么不直接一枪崩了那个人。
      音箫沉默不语,脑海里忽然起了念头,若是她直接开枪杀了孟桩,任黎沣会不会怪她?
      一直到现在,音箫也不愿相信任黎沣就这么消失了。那个人,是她的心头肉,冷不丁一把关东大刀生生切了一块,那利器之锋锐,一滴血都不曾落,可是胸口无端破了大洞,风呼呼的,吹得心尖发凉,偶尔有泪坠下,落到心底瞬间变成了冰淩。
      这个屋子里,每个角落都有任黎沣的身影,每一处回忆都是黄土,一抔一抔将音箫活埋。前几天夜里音箫实在凌迟不住了,也想过要不搬到草场住几天,可是一想到万一任黎沣回来,看到她不在肯定会失望,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音箫这几天睡觉总是要点一盏灯,却不是她房间的灯,光线太近她会睡不着,隔着两扇门的灯光没有给她带来一丝温候,但是从门缝底下看见那边亮着,她才能睡得着。
      白天的时候就研究那些资料和证据,这时候可以完全集中注意了,仔细地推敲所有事情背后的关联,又争分夺秒似地四处奔波确认,音箫很着急。
      好笑,她急什么呢。
      云超打电话来的时候音箫正在倒茶,愣怔了一会儿才接起听筒。
      云超说,警方马上就能公布烟草大厦遇难者的死亡名单了。
      “喂,音箫,怎么不说话?”
      音箫吓了一跳,这茶杯底檐怎么这样烫手,害她差点一哆嗦扔在地上,于是赶紧将茶放在桌上,要说的话却还在肚中反复酝酿。
      “音箫,你没事儿吧?”
      “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去看看?”
      云超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他知道这个看看肯定不止一张纸那么简单,未确认身份的死亡者只能集中火化。他多想看看电话那头的音箫是什么表情,沉默半晌后云超说好,挂了电话。
      耳边传来忙音的一瞬间,音箫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公安局总厅,白天的喧哗嚣嚷已经散去,黑夜拉开帘幕,花台后面是平坦的水泥地,有两个人正说着话走过来,借着墙边的灯光,音箫认出来肩上的警徽,这个穿着警服的,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局长。
      局长的声音洪亮顿挫,不怒自威,偶尔拍拍旁人的肩膀,相比之下,旁边那人的身材更加高瘦而修长,面色微蹙似乎并不很愉悦。音箫眯着眼多看了几眼,这人被局长这样攀搭竟然毫不变色,有胆。
      “这件事我有分寸……”
      “你的分寸就是不要添乱,脑子里成天想些什么,我知道这件事你有功,但不代表就可以恣意妄为。”
      “我怎么添乱了?哪件事不是朝大家希望的方向发展……”
      “……现在还不到你操心的时候……也该回家去……”
      又絮叨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局长返身往厅里走去了,留下那一个人站在花台边不知在想什么。
      音箫从黑暗中现身出来,走了两步站定,盯着那人的后脑勺看。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人忽的转过身来,在看清眼前人之后,脸上表情震惊到无以复加。
      时光扭转,曾经多少次的相遇,即便不是乍然欢喜也是眼中带笑,精心策划的碰巧只为见她流光溢彩,而这真正的偶遇却被命运打了个措手不及,眼前人,不再带笑。
      “音箫、你怎么会在这?”
      那人受惊一样左顾右盼,抓着她的手飞奔着跑出后院,音箫浑身发抖,全身抗拒着挣脱,那人却狠心不顾她手腕勒出青痕,直到拖出街角才放开,被放开手的音箫就那样僵僵站着,垂着头,脸上一片乌黑。
      “许音箫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是公安局!”
      是啊,这里是公安局总厅,本以为将心事托付给别人能转移心中不安与紧张,自己就能在家里乖乖等消息,可是盯着墙上的钟摆,越是清净越是心慌意乱,然后就突然明白,若是从别人口中证实任黎沣的消息,无论好与不好,她并非不信,而会不甘。
      “那你怎么不抓我。”
      “你说什么?”
      音箫慢慢抬起头,脸上是极度压抑而僵硬的表情,半晌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来。
      “云超,我都快忘了你姓易了,我也刚刚明白为什么大家管局长叫一局,原来局长也姓易,易局,一局,好巧,你说是不是?”
      那人顿在原地,如同石化一般。
      “原来你是警察,早说啊,我还担心你能不能帮我确认任黎沣身份,看我多蠢。”音箫干笑两声,两滴晶莹在眼底闪烁。
      “音箫你听我说……”
      “易云超!你这个骗子!”
      原本想抚慰的双臂堪堪停在空中,云超心里一寒,自认识起音箫就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过他,加上这音调陡升的尖寒,几乎使他产生了几秒钟的耳鸣。
      “我这辈子就交过你一个朋友,你却是处心积虑地接近我,卧底?你们太可怕了,亏我真心把你当做唯一的朋友,还跟你说过那么多——”音箫身体一抖,“我居然……我还跟你说过例会的事,天啊,易云超,例会出事不会是你干的吧?沈霖安说有内鬼的时候我压根没想过你……”
      云超苦笑:“是,我从你这儿得到消息,就让警方提前部署,第二天从德馨公寓跟踪你们直接去了教堂。”
      音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例会出事是因为易云超通风报信,而易云超会知道消息都是因为她……她亲口说出。
      “你都做了什么,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铲除夜鹰。”
      音箫不料到他会当场承认,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仿佛这两步距离就能和他划清界限,她不寒而栗,身子忍不住发抖,于是暗自握紧了拳头鼓劲。
      “什么时候开始,你知道我的身份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但是音箫,我并没有处心积虑地接近你。”
      “第一次,”回忆起那天的场景,音箫有些压不过气来,“是在商场,是我,是我先招惹的你……”
      云超心中悲凉,不禁摇摇头:“不,那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可是音箫已经听不见他说什么了,一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就羞愤难当,不知道云超从自己口中窃取了多少信息,要不是自己,例会不会暴露,夜鹰不会遭到重创,小五也不会受伤,那任黎沣,任黎沣——
      音箫像突然被鬼怪附魂了一样尖叫:“所以烟草大厦爆炸和任黎沣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烟草大厦就是任黎沣自己炸的,音箫你冷静一点,你要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在我身上吗?”
      “我是警察,站在我的角度,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错,我的本职就是维护社会稳定、打击违法犯罪!”
      如一盆凉水从头顶灌下,音箫的怒火瞬间被镇压。
      “音箫,我对你隐瞒身份,也确实通过你得到情报,这两点我无从争辩,我向你道歉;但是其他的,我不认为我有做错。”
      那人振振有词地用冠冕堂皇的话语为自己开脱,违法犯罪,是啊,她,任黎沣,夜鹰,他们是地下杀手组织,是社会毒瘤。站在大是大非的角度去看,明明被人欺骗利用的受害者,却失去了指摘责骂的立场,坏人,就该被人耍的团团转,就该死吗?
      音箫佝着背,眼泪枯竭在上扬的嘴角边,没错啊,坏人就是该死,违法就该被抓,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真理,怎么驳他。
      “那你为什么不抓我?”
      “你不是要伸张正义打击暴力吗,你不是要铲除夜鹰吗,为什么不抓我?”
      “就现在,站在公安局大门口,面对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职业杀手,你为什么不抓我进去?”
      易云超大声喊道:“因为我想救你!”
      音箫嗤的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苦涩,嘴边竟然诡异地扬起半个弧度来,她以为他会说因为我喜欢你之类的话,幸好没有,感谢上帝,是感谢易云超,保留了他在她心里最后一份诚慰。
      “如果可以,拯救一个罪犯远比制服一个罪——对不起音箫我不是说你……”
      音箫摆摆手,自嘲一声。
      算了,不过是两个字,有什么可较真的。她自知说他不过,只觉周身静默,仿佛全身的水分都被月光吸食了去,自己只剩一副皮囊,空空如也。
      “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任黎沣,真的死了?”
      云超正不知该如何安慰,猛然听见这句更加张不开嘴。
      隔着漠然的夜色,音箫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像雪山里的孤狐。
      “是,真的。”
      哪怕是意料中的回答,可在真真切切听到这几个字时,心灵还是受到了冲击,她努力盯着云超的双眼,试图从他的眸光闪动中寻觅到一丝谎言的痕迹,云超也不说话,两个人就静静对视了几分钟,最终音箫败下阵来,不敢眨眼,缓缓地转过身。
      “我多希望你还在骗我。”
      “音箫!”易云超正要追上一步,前面的的人却停住了脚。
      “以后别再叫我名字,我和你,再也不是朋友。”
      她的嗓音恢复到低沉喑哑的语调,一句话干脆利落,将两个人的情分斩断在浓墨的空气中。
      初秋的夜晚并不寂寞,不提主街上的光怪陆离,仅是走在人烟稀疏的小道中,那树上,水里,草地上,也有各种虫子此起彼伏地叫着,若能摒弃其他的人为噪声,独独坐在公园里就能享受一场听觉盛宴,演奏的虫子不寂寞,但享受这场盛宴的人却各自心酸。
      这闪烁的霓虹,迷了谁的眼。
      音箫手里多了两罐酒。
      走过天桥,微凉的风从四面八方扑过来,抓紧衣领的时候才突感自己手指的温度竟然这样刺肤,比起那厉风来过犹不及。
      穿过地下隧道,头顶上轰轰隆隆的声音放大后好像从脑皮上碾过似的,耳畔一片混沌嗡鸣。
      在这千军万马的奔腾声中却隐隐有一丝纤柔的哀怨抽身出来,在嘈杂中窜来窜去形成一段连贯的乐曲,高的时候似乎灵魂腾空,低的时候又仿佛跌落悬谷,又却不似笛箫之音婉转悠扬,那声音是那样的粗糙,让音箫瞬间想起了谁人脸上一天不刮就如雨后春笋的胡须。
      走至尽头,头顶的轰鸣渐渐散去,那胡须的主人背靠着墙坐在地上,银色的口琴在他嘴边,双手捧着的姿势如同朝圣时虔诚焚香,微闭着双眼,脸上没有沉醉。
      忽然另一张脸在眼前替换,可又是这样的别扭,这悲悯的姿态和厌世的神情到底不像,若是会踢球会画画的任黎沣也会吹口琴,必定不像眼前这人饱经沧桑,必定是显山不露水般的淡定从容。
      音箫被自己伤了一刀,口琴人睁开眼看她一眼,旁若无人地继续吹奏,口角眉梢都不曾改变,音箫却仿佛从梦魇中醒来,默默地放了一罐酒在他面前,然后慢步离开。
      生命若是这般痛苦,何必非要活着。
      音箫捧了凉水拍在自己脸上,睡意醒了大半,窗外的太阳已升至半空。硬性的生活规律就像扎头发的毛线皮筋,没人天天缠,用久了就越来越松,严于律己也箍不住精神的叛离。
      音箫刚打开门,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窜上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音箫却见怪不怪似的锁门、转身。
      “你干嘛去?”
      她步伐稳定轻盈,衣摆垂直轻晃。
      “音箫,你就再听我一次,停手吧,退出夜鹰,别再做杀手了。”
      这样苦口婆心的语气有些好笑,可是音箫笑不出来,径直走进电梯。
      其实她已经停手了,真的,自从知道夜鹰与她父母的死扯上关系后她就没有再接过任务,任黎沣出事以后她去过最后一次,现在的夜鹰名存实亡、势力大减,沈霖安对音箫的心情表示理解,同意她休息一段时间,至于这一段时间是多久,谁也没有明说。
      身后的脚步声跟进,电梯关上门。
      “不管你怎么抗拒,我绝不能让你再入歧途。”
      这句话听着别扭,却又想不出哪里出错。
      “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气我,你说出来,打我也行,我对不起你,绝不还手。”
      这句也别扭,音箫不动声色,略微偏头。
      电梯墙壁清晰地倒映出易云超近乎讨好的表情,也奇怪,以朋友的幌子取得她信任——欺骗利用在前,一口一个罪犯——轻蔑歧视在后,指骂责怪都交这人包揽,应该恨他的,至少应该讨厌他,可是恨不起来,厌不下去。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音箫两脚踏出电梯,易云超大步一跨拦在她面前。
      “你站住!”
      “我不去夜鹰。”
      “啊,你,那你去哪?”
      “只要不是夜鹰,去哪里你都管不着了吧。”
      音箫说完后悔,着了语病的道了,去夜鹰你也管不着。
      “那你是要去哪执行任务?”
      “没有任务。”
      音箫开口说话让云超有些心花路放,毕竟冷漠了几天,有问有答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音箫以为这样云超就会得功而返,不料到那人却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你怎么还跟着我。”
      “我没事可做,跟你去玩。”
      “我说过了,我和你,不再是朋友。”音箫顿下脚步,假装没有看见云超黯然失色的脸。
      说话间已经走了几条街道,即便这样,身后的脚步声还是没有消失,唐僧式的唠叨也没断过。
      “音箫,我是真心想帮你,你不能那么偏执。”
      “我可以给你介绍工作,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养活自己。”
      “音箫,我并不是对你有所偏袒,只是觉得你年纪轻轻不能这么就葬送一生,就当我给你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不要辜负我一片心意好吗。”
      音箫正想回头说他,眼一尖发现人民大道街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入车中。
      顾不得其他,音箫快速跑到路边拦了一辆车。
      “音箫!”身后的易云超不知所以也飞快地跟着跑。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对就是左边黑色那辆,易云超你上来干什么!”
      云超把车门猛的关上。
      “你有病啊!”
      “音箫你别这样,你以前从来不大声吼人的。”
      像吃了蒜一脸憋得青绿,装乖的小火龙好不容易喷一次火却被铜墙铁壁弹了回来,墙壁说你以前那么乖所以不可以喷火,小火龙只能愤怒而憋屈地把喷出的火又吞了回去,只暗下痛恨自己软弱无能。
      “你跟着谁?还说不是在做任务。”
      “不是任务,这是我的私事,和你没有关系。”音箫正想再说他几句,前面的车却突然加速。
      “师傅加速!别跟丢了,我给你双倍价钱!”
      再顾不上易云超,音箫一心盯着那辆七拐八弯的车。
      阿庆有一个发小的兄弟在孟桩手下做事,位分不高但有些门道,以前收集的证据和消息基本都是通过这个人追踪的,前几天音箫通过阿庆直接联系到他,得到通知说今天孟桩有一个行程,地点安排的十分匆忙。
      终于在棋牌室娱乐会所楼下停了车,孟桩带着几名保镖快速走了进去,音箫付了钱赶紧下车跟着进门,一楼大厅富丽堂皇,音箫侧身走到一边的沙发坐下,拿起桌上的报纸遮住脸朝前台张望。
      一个声音幽幽的从后面传来。
      “那不是腾玛集团董事长吗,你跟着他干嘛?”
      音箫先是吓了一跳,而后转为恼怒:“你怎么进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易云超毫无畏惧:“不干什么,我就想看看你想干什么。”
      音箫来不及回答,孟桩一行人已经走到楼道口,电梯门正好打开。
      眼见着电梯门夹成一条细缝,音箫大步走了过去,按了下电梯按钮然后看上面显示的楼层。
      2楼。
      3楼。
      4楼。
      5楼。
      停住了,再次显示又是4楼,音箫奔向安全通道。
      空空的楼道里响起脚步声,重叠又交替,杂乱又刻意。
      音箫深吸一口气,暗劝自己这时候不要带别的情绪,不要发火,不要发怒,保持平静。
      易云超呼哧呼哧脚下弄出极大的动静,嘴上还不停:“孟桩这个人树大根深,果然仇家也多,不知道是谁又找他事了,但是他两道通吃,音箫你千万不要乱来。”
      音箫哼了一声:“既然知道这个人劣迹斑斑,你们警察不管吗?”
      云超陡然看向那双寒星一样的双眼。
      “因为他有钱有势,关系网四通八达,所以可以对他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放高利贷,走私贩毒,草菅人命,这些,都不用管?”
      “你们警察不过也是欺软怕硬而已。”
      “音箫!你说的这些……要有证据才可以,没有证据谁也抓不了他——”
      “证据?那你凭什么抓的我们!”
      “你们……非法持枪,涉嫌故意伤害,制造暴力冲突,视为恐怕分子。”
      易云超不得不承认,夜鹰是一个很严谨的组织,他们拿钱杀人几乎不留痕迹,就和孟桩这种人一样,臭名昭彰但没有实质证据,当时例会围捕,他们若不持枪反抗还判不了重罪。
      “——但是孟桩心机太深,从来不会与警方正面冲突。”
      “所以,你们解决不了的,让我这个犯罪份子帮你一把。”
      音箫那一声轻笑如同月亮的清辉变成碎片散落在地上。
      五楼通道的大门被推开,暖黄的光线泄入昏暗的楼道,从天灵正面打下,让人感觉像是走进了天堂。
      易云超突然脑子短路,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来。
      走廊的尽头有人看守,听到动静朝这边警惕地望了一眼,音箫径直拐弯朝左边廊道走去。
      不行,太远了,尽头的房间是一个角,没有任何办法可以不通过那扇门而听到里面的谈话。
      正在盘算计划,一边的电梯门突然开了,一个男人大步流星地直直朝那个房间走去,然后传来交谈的声音,那人似乎很急切,守门的人很快放他进去。
      易云超在后面发问,那人是谁?
      音箫皱紧眉头,你问我,我问谁。
      不一会儿孟桩就带着一群人从房里出来了,只见后来进去的那人在一旁低头哈腰,诚惶诚恐地解释什么。
      音箫赶紧躲在一边,将易云超一把抓到身后,交谈声渐渐清晰。
      “实在对不起,王总真的非常重视和您的会议,只是公司突发紧急状况实在走不开,王总特意吩咐我来表示歉意,关于致幻剂的工程,下次见面时他会详细向你解说,请董事长千万要见谅。”
      孟桩那粗哑的嗓音像生锈的铜锣:“你们王总还真忙呵,和我一个无所事事的老头子怎么比,算了,他知道就好,你去跟他说,明天晚上请他到老宅一会,再没空的话就不用来了。”
      那人唯唯诺诺的应和声被电梯门隔断。
      音箫捏捏手,淡定地走出来,按了电梯的下行键。
      易云超仿佛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怅然若失地跟着走过来。
      “那什么剂,什么?”
      音箫直直地盯着上方的楼层数字。
      “音箫,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报仇。”
      “什么,报仇?”
      电梯升至5楼,门开。
      “对,孟桩是我的仇人,这是我的私人恩怨。”
      云超走进里面,看向音箫单薄的背影,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所以,你打算杀了他?”
      音箫回过头对他冷冷一笑。
      “警察先生,你这是在套我话么。”
      “我要说是,你会直接带我去警察局吗?”
      “放心,我不杀他,我要用最法律的手段,让他后半生在监狱里生不如死。”
      叮的一声,电梯门裂出一条缝,喧闹的大厅呈现在眼前。
      易云超突然醒悟,刚踏出电梯的人又被一把抓住。
      “你明晚要去孟宅!你疯了许音箫!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要是被他抓住你就死定了!”
      “我要是死在他手里,你会去抓他吗?”
      “你真的疯了……”
      音箫轻笑,挣脱开手腕。
      “我是疯了。”
      “我早就疯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拿什么拯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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