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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Renaissance(2) ...

  •   (十天以后)

      我越发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这副身体恢复力极其惊人,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弗雷负责教我功夫,据说以前也是他教的,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至少比我从前认识的不少街头混混的水平都高。他的速度和力量都很不错,教我这个菜鸟绰绰有余——
      “今天继续练上肢动作,你躺了这么多天,肌肉估计都萎缩了,好好练啊!练不够时间不许吃饭!”弗雷在一旁高兴地恐吓着我。

      所谓饭,不过就是一些快过期和已经过期的破罐头,萝卜,菜头,无尽的豆子,绿的红的黄的白的黑的……这么多天我连肉渣都没见着,这样下去绝对要营养不良的,真好奇弗雷和艾伦怎么过来的——这两个家伙会不会藏了私货?此时我无比希望记忆能够恢复——找到牛肉罐头比什么都重要!!
      “别走神!!!用力出拳!”弗雷一巴掌拍在我的背上。

      这十天里通过艾伦和弗雷的对话以及我有意无意的提问,我已经大概确定自己是彻底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首先这个世界的国家有,而据我所知地球上根本没有这些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文字,随手翻了一下艾伦在看的书,我发现这里的文字不属于任何原来世界的体系,独树一帜。可惜的是这个身体原来就不会识字的样子,在我看来那些文字也就是鬼画符。

      而这里,流星街,更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宽宏地容纳世界产生的一切废弃物,婴儿,武器,废钢……普通居民就靠废物利用生存。流星街被简单粗暴的划分为东西南北四个街区,每个街区又各有十来个街道。据说南区是比较安定的住宅区,北区是高危地带一般没什么人会去,东区是生活街区,许多商贩在那经营,而西区嘛,则是资源最丰富的地方,也就是废物资源最多的地方,简而言之,就是垃圾场中的战斗机,吸引了无数人驻扎在这里,每天翻找废物,一段时间后就去东区贩卖,生活能比普通的居民好上不少——本应该如此的,可是一年前来了几个厉害角色,其中之一就是天天被弗雷挂在嘴边操的道尔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米米尔,一个叫修,这三个人妄图垄断西区的资源,因为与元老院关系密切(可能就是高层授命吧)所以无法无天,基本上找来的所有东西都被他们搜刮走了,然而为了不让西区的民众流失失去剥削来源,他们又建立了教会补给制,每个月发放一次补给,孩子领双份(据说是变相保证小孩的安全,许多人为了双份补给也会在组队时主动拉拢当地的孩子),且必须本人亲自去领,不得代领冒领。(“有几个家伙去冒领结果就活活被打死了咧”),不少人也就凑合着继续过日子,毕竟这里的机会原比其他三个街区多得多。除了四个街区以外,流星街的中心地带是被称为“首都”的地段,元老院和议院这些统治阶级就在那生活,没有谁亲自去过,只知道周围有高高的铁丝网,里面的建筑比外面要高大许多。

      在我挥出第378个右直拳后,终于听见艾伦的声音远远地从里屋传来:“爱因,你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今天就去领补给吧。”

      我一听便两眼放光:补给!有肉!说不定会有肉!!

      “好好好好好!”

      “喂!把防护服穿好,别忘了戴面具啊!”弗雷留下来看家,由艾伦领我去教会。

      出门以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垃圾山,山上盘旋着不少叫不出名字的鸟,感觉像黑色的海鸥,十来个穿着防护服的人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垃圾堆上,显然是在回收可利用资源。这也只是我第二次出来,比起第一次的震撼,现在心情要平缓得多,只是这防护服实在穿得不舒服,走路磕磕绊绊的。但因为什么样的垃圾在这里都有,不穿防护服很容易感染病菌,最可怕的应该还是辐射,这一点基本常识还是有的,所以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第一次到教会,感到有些惊讶。这个破烂地方竟然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教堂,教堂采用的是介于哥特式与巴舍里卡式的建筑风格,正中最宽处为主楼,人字屋顶,然而两边的却没有采用半坡形的流水屋顶,而是建成了哥特式的尖塔,直刺苍穹。主殿能部更是采用了哥特式彩绘玻璃,我仔细观察了,发现与原先世界画的内容也差不多,只是感觉还是要粗糙不少,但当清晨的阳光透射进来时,还是绚丽又夺目。正前方有一个圣坛,壁龛高高地耸立在上方,里面半镶嵌着基督的神像,原本应该洁白的大理石也因为年代久远和污染的缘故变得黑黄,给人一种很难受的感觉。上辈子我平时也没什么事干,因为是黑户所以没法上学,只好一个人蹲在家里上网看书,所以对于自己感兴趣的西式建筑多少还是比较了解的。对于没有绝对的宗教信仰的我而言,教堂无非就是一种艺术,壁画,彩绘玻璃,雕塑,穹顶,梁柱……这些都是我所喜爱并且一直梦想能亲眼所见的。现在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的世界竟然能够见到,真是有点恍惚了,——它是那样地与原先世界相契合,除了大杂烩式的建筑风格以外,就快令我相信自己没有去什么异世界,只是到了地球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某个连文化都与世隔绝的角落。

      可是是哪个世界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也走不掉,还不就是按部就班地活着。

      艾伦领我走到后院,几个神父模样的人坐在一张长桌后面,呃,在打牌。

      “哟~!艾伦!”中间的神父看见我们,打了个招呼。“爱因?你小子没死啊!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好你哦~!”

      “克里,麻烦你把这个月的补给给他,谢谢了。”艾伦报以微笑。

      “行啊,来来来,登记一下。”说着克里就招呼身边一个人起身,那人似乎抓了一手好牌,极不情愿地离开了牌局,“跟我来。”

      说是登记,其实也就是按个手印,为什么不签字呢?因为这里估计没几个人会识字,更别提写了。

      然后我就领到了自己的那一份补给,我查点了一下,有30个罐头,10根蜡烛,2盒火柴,竟然还有一个干巴巴的苹果。不管怎么样这下不会饿肚子了。

      因为有艾伦在身边,一路上走得还算安稳,但据弗雷说绝对不能一个人自己出门,尤其是在带着补给的情况下。艾伦将我送到住所门口,轻轻将我推进去:“爱因先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出去有点事,今晚可能都不会回来了。”艾伦对我说话时总是带着一种宠溺的语气,我明白这是因为他把我当做孩子看待,不像弗雷,他是完全没有把我当做小孩的,成天呼来喝去。如果是一般的孩子可能会很受不了吧,毕竟这个年纪真是最需要宠爱和照顾的时候。

      “要是没有你这个废物就好了。”当所有声音都在记忆中响起,这句话永远是最清晰,刺耳的。上辈子曾经无比奢望被当做孩子呵护,最后却只是随着年纪增长而淡忘了。注定不会拥有的东西即便重来多少次也是不会拥有,也不需要报以什么特别的期待,因为有自己就够了,足够了。

      “回来了啊!太好了,终于能换个口味了!!”弗雷从里屋里挤出来,给我,或者说给罐头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艾伦说他有事,晚上不回来了。”

      “啊哈好呀,少一张嘴多一份肉!来来来,我们先吃点,饿死老子了!!!!”弗雷摩拳擦掌地拧开了一个罐头,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我略微有些不满,这好歹也是我的补给啊喂,你要不要再心安理得一点- -。但人家好歹也算是我的师父,还是算了吧。

      吃完饭以后弗雷又拉着我练习挥拳。

      “我好累啊……”

      “x!你小子是忘了以前怎么被人欺负的了??不好好练就会被人打,稍不留神就挂了!哪有次次那么好运气!!”

      “但我是小孩啊,你们就不能罩一下我嘛!”我是真的不想再练了,胳膊酸的要死。

      弗雷似乎被我这句话噎住了,过了一会才道:“流星街哪来的小孩,都是些小鬼头!不想死的话就来练。”

      我感觉他是有点生气了,没办法,只好继续挥拳。

      “重心重心!注意重心!!对!!要听见风声!!力道力道!不要减弱!!!”

      我一边挥拳一边三心二意地想,童年是不是本身就是一场幻觉呢?因为社会的共识以及周围所有人的纵容,人在一定的年龄阶段会觉得自己是孩子,觉得自己需要被保护,觉得自己需要天真无邪。而实际上呢?如果生来就没有任何人的庇护,只能靠自己摸爬滚打,就不会有童年了。如果说童年时只是社会和本人共同灌输的一种假象……这样想想觉得很有道理,如果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小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期待和失望了吧。

      又挥到第一百下的时候,弗雷叫住了我:“停停停。”

      我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但还是求之不得地停了下来。

      “呃那个啥,累不累?”

      这这这这家伙不会是忽然意识到我也是需要呵护的祖国的花朵了吧?

      “练那么久了,唉,我去给你弄点水喝。”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弗雷这人就是实在别扭了点,本质其实还是很好的。我瘫坐在地上暗暗想到。

      接下来这几天艾伦竟然都没有回来,但因为出去找也没什么线索,我们就决定再等等。弗雷每天继续教我功夫,现在我已经能够躲开他的几招了,用他的话说就是”没什么技巧,拼命想着别被打着就行。”而这个身体的本身素质确实相当好,这么几天下来速度明显上升了一个档次。

      而且我渐渐发现,弗雷其人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粗暴,实际还是很关心我的。现在想想他似乎每次都是一边咒骂、抗议,一边把最好的东西塞给我。这也让我微微有些感动,看样子这个身体的前主人与他交情不浅。

      现在每天除了练功夫以外,我也开始跟着弗雷去翻垃圾了,说文雅点,回收利用。

      流星街真的是什么玩意都有,我第一次就翻到了一沓黄色杂志和一张勉强还能用的折叠床。弗雷欢天喜地地找我把黄色杂志讨走了,折叠床他说要拿去换东西,但我坚持要留着,他也就没多言。我问他盘旋在在垃圾山上方的黑鸟叫什么,他却只是严肃地告诉我不能吃也不好吃。我想想也是,比起叫什么,能不能吃更实在,嗯这个思维值得学习。

      “喂弗雷。”

      “干啥?”

      “你知道我几岁吗?”

      弗雷从一大堆塑料泡沫中探出一个头来:“不知道。但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可能也就,呃6、7岁?老子连自己到底多少岁都不太清楚,以前还记得的,中间有几年没在意结果现在就搞不清了。”

      “那你跟我说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情景啊?”

      “哦,第一次见面啊,你大爷我一口气撂倒了一大片欺负你的人,然后你跪在地上抱着我大腿哭着喊着叫着要当我的走狗。”

      我随手捡起一个空罐头砸在他脑袋上:“说实话,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事!”

      “喂!痛啊!”弗雷把头缩了回去,“实话?反正就是我救了你啦!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被你缠上了呗。”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了,但我估计实情应该是,他救了我这点不会有错,只是多半是他看我可怜才一直带在身边的吧。

      “我是不是你的私生子啊?”

      塑料泡沫的抖动骤停,然后他猛地冲出半个身子,“妈的,你自己看清楚了,老子这么帅,你有哪里像我?”

      空罐头呢?嗯,最好能找个不空的,砸死他丫的。

      “而且我是有正儿八经的老婆孩子的人呐。”

      这真是把我吓到了,“你?!”

      弗雷的声音闷闷地从泡沫板子下传来,“是啊。在南区吧。”

      “你你你!”

      “我什么我啊,我养家糊口还带着个你,还不快感谢我。”

      弗雷终于结束了翻找,拎着一大包东西爬了上来,我见他脸微微发红,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在害羞。

      “你老婆……是个怎么样的人?”

      “她呀……”弗雷的表情忽然就柔和了起来,仅仅是想起自己的老婆,就能让他收起所有的锋芒,所有的棱角,“挺好的。”

      我不再多问。忽然觉得弗雷也是挺幸福的,其实比住在垃圾山旁边更痛苦的,是睡在金山银山上却没有一个一定要回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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