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侠请跟我走》夜度孤云

76、依依不舍话别离

　　江洋的这一掌是楚夕始料未及的，此时此刻他背后大开，只得收了掌风，拔出腰间长鞭转身就是由上至下的一记狠抽。江洋机灵得很，自不会拔剑去挡。只见他身子一歪，仿佛早已料到楚夕出招一般，鞭子从眼前几寸处直直落下，竟未能伤他分毫。
　　一招之内虽未分胜负，楚夕却也失去了逃跑的绝佳时机。
　　“想跑？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江洋抽出配剑，左手捏了个剑诀向楚夕攻去。

　　冷暮云依靠在不远处的石壁上，并不去帮忙。他苍白个脸，右手紧紧握住脖颈伤口，可奈何伤口略深，一缕缕鲜血滴滴答答地从指缝往下淌，染得那件青灰色的外袍点点鲜红。方才自己那一送着实危险得很，倘若歪上个半寸，恐怕他冷暮云就要当场命殒了。
　　然而此时，冷暮云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庆幸的。原本完满的计划，却因江洋的一个机灵而失败。他们二人打得难解难分，伤了哪一方都非冷暮云所愿，何况那五名撤入山谷的师弟……

　　正想着，就听嗖嗖几下撕破空气的风声，冷暮云瞬间变了脸色，暗道不好。下一瞬，就见十余枚石子向楚夕飞去。几乎是同时，五个青衣身影齐齐从谷中跃出，不消几瞬便可欺近楚夕身侧。
　　原来这就是江洋的计划，这些师弟适才并未走远，而是在暗处伺机而动。

　　江洋早早撤出了石子的攻击范围，徒留楚夕一人去抵挡这十余枚夹杂内力的“暗器”。
　　楚夕脸色稍变，却也不至于惊慌。手中长鞭飞速挥舞，在身前几尺处形成一层无形的网。原本劲道十足的石子还未接近楚夕便戛然而止，仿佛打到墙壁上一般纷纷无力地落下。

　　江洋本想着用这第一波石子将楚夕绊上一绊，待师弟们全部近身，再合力把这魔头制服。可谁知楚夕动作如此迅速，这法子也果断得很，看来原本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休想逃！” 江洋见楚夕转身又向洞口的碎石堆轰去，连忙一个前跃，手上剑光舞得纷繁，一副不抓住楚夕誓不罢休的架势。

　　旁人瞧不出端倪，冷暮云却十分清楚，江洋这招正是《饮泉剑法》中的飞苍走黄，十成十狠辣的杀招。许是方才二人僵持中，楚夕的傲慢彻底把江洋激怒了，眼下所有的愤恨全部注入了这一剑之中。

　　以楚夕的功夫，对江洋本无从惧怕。可眼见剑尖将至，楚夕还不转身应敌，冷暮云吓得一颗心突突直跳，急得浑身冒汗，终于忍不住大喝一声“小心！”。

　　几乎同时，只见楚夕矮身扭转，竟然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把江洋让了过去，同时在他臂膀上轻轻一拍。
　　冷暮云不明楚夕这是何意，但当江洋再次抬剑却脚下发软时，冷暮云瞬间明白——楚夕是用了毒。

　　此时，几名浮玉弟子堪堪赶到，却只听一声轰隆隆的巨响，石堆被震碎，一个一人高的洞口显现出来。而那楚夕，早已在一起一落间，没了身影。

　　冷暮云隐约觉得，楚夕临走前冲自己笑了一下。可那刚被轰塌的洞口尘土弥漫，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否看得真切。不过时至今日，尘埃落定，尽管三名师弟跟着楚夕追了出去，也定会空手而归。
　　楚夕成功逃脱，冷暮云竟生出一种释然。

　　“二师兄……” 冷暮云无力地唤着，费力地抬脚要向晕倒在地的江洋走去。事实上，冷暮云并非虚弱至此，除了脖子仍有些刺痛外，并无其他不爽。只是方才江洋和楚夕缠斗间，他并未上前帮忙，若不装得伤重些始终说不过去。

　　好在身上斑斑驳驳的血迹足够骇人，一名弟子听到他呼唤，立刻小跑过来搀扶，并未有半分怀疑。

　　冷暮云半跪在江洋身旁，拿下脖颈上的手，两指搭上江洋手腕。而其他三名弟子见到冷暮云脖子上血红一大片，都忍不住“嘶”地一声倒吸口凉气。只有冷暮云知道，伤口不大，这大片大片的鲜红，全是用手捂出来的。

　　“二师兄没事，” 半晌，冷暮云开口，声音没什么力气，却十分淡定，“应该是中了迷药。”
　　“迷药？什么迷药这么快？” 一名弟子惊诧道。
　　冷暮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楚夕这人邪得很，什么下流招都使得出来。” 说到“下流”，冷暮云仿佛想到什么，不禁脸上发热，于是赶紧补充道，“此地不宜就留，咱们还是赶紧下山，找个地方落脚为好。”
　　几名弟子纷纷点头，也没人注意到冷暮云泛着潮红的面颊。毕竟与楚夕硬碰硬，能活下来都算祖上烧了高香，是真正虎口脱险，偷笑还来不及，又哪里管得了其他？

　　一名较为强壮的弟子背起昏迷的江洋，向楚夕轰出来的那洞走去。另外几人上前要扶冷暮云，后者却摆摆手，示意他们先走，自己留在最后。
　　一脚踏上石堆，冷暮云不禁停住，再一次回头望了望这个生活了四日的地方。山谷此时空荡荡的，半山腰的房屋废墟还如当初那样堆着，毫无半分生气。冷暮云胸中五味杂陈，明明被救了，却感到那么些许失落。

　　几人还未下至山脚，江洋就已经转醒。待到达天水城的鸿福酒楼，江洋便恢复如初。此次出来营救冷暮云，在江湖上可不算一件小事。各门各派都提出帮手，但古念还是坚持由江洋带着几个师弟前去。少元派为显殷勤，早早让鸿福酒楼预备好了几间上房准备接应。江洋心知戚家财大气粗，倒也不客气，领着师弟们大喇喇地住了进去。本想邀请火药王师傅在此休息一晚再走，可王师傅在浑栖谷中亲眼目睹了一通血雨腥风之后，说什么也不再和这帮舞刀弄剑的年轻人同行，趁着天亮赶忙离开了天水城。

　　冷暮云伤不重，众人在城中休养了不到两日，便启程返回浮玉。几日马上奔波，终于见到了那熟悉的山门。

　　“二师兄？” 山门口，正在打扫落叶的外门弟子忽的停了动作，抬头自言自语道。另一弟子见他发呆，也凑过来顺着他的实现望去，眯着眼睛瞧了会儿，突然惊讶得长大了嘴，“是二师兄！还有，还有三师兄！”
　　两名弟子欢呼起来。显然，谁也没想到冷暮云还能活着回来。

　　“干什么呢？咋咋呼呼的。” 江洋翻身下马，没好气地道。
　　“两位师兄回来了，我们，我们高兴。” 两名弟子缩了缩脖子打着哈哈。
　　江洋扫了他们几眼，语气如常地道，“这马是江都驿站的，得空还回去。”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上了山。

　　二弟子面面相觑，谁也想不通平日里最平易近人的二师兄，为何今日如此冷漠。
　　“二师兄心情不好，你们别往心里去。” 冷暮云上前，温和地笑了笑。
　　“三师兄，你没事就好，我们还……”
　　话未讲全，便被另一人岔了过去，“我们都盼着你回来呢。” 说着嘿嘿一笑，“三师兄，你受伤了吗？” 那人望向冷暮云颈间白纱。
　　“哦，没大碍，放心。” 冷暮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这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若不是前几日纵马奔波，怕有反复，这才被江洋勒令缠了白沙至今。
　　“恩，三师兄没事就好，快上山吧。师父这几日总心神不宁的，见你回来一准高兴！”

　　冷暮云与二人复又寒暄了几句便上了山。离家太久，今日重见这些熟悉的草草木木，冷暮云忍不住胸中激荡，连眼里都噙了泪花。
　　绕过大殿，穿过后院演武场，一路上不少师弟纷纷热切地与他打招呼，冷暮云草草回应，便一刻也不停地上了那凌云阁，古念的住所。

　　“师父，我是暮云。” 冷暮云提高声音，站在凌云阁门口唤道。
　　“进来吧。” 古念的声音传来，虽平淡得听不出喜怒，但对于冷暮云来说却无比亲切。

　　推门而入，见古念正坐在窗边圈椅上，讲一本剑谱合上置于手边桌上。
　　“弟子不孝，让师父担心了。” 冷暮云跪在古念身前，双手抱拳，声音竟有些发颤。
　　“快起来吧，别跪着，” 古念指了指身旁的座椅，“来，坐下慢慢说。”
　　冷暮云点点头，使劲抽了两下鼻涕，又捕捉痕迹地抚干了眼角的泪花，这才在古念身旁坐下。敷一入座，冷暮云便嗅到一股浓浓的香味，这味道不似普通的熏香，似是多种草药的混合。方才古念放书的那个小几上，正摆着一只红木香炉，极淡的白烟缓缓从香炉顶部升起，那草药味八成就是这熏香。

　　“师父，这是什么香？” 冷暮云指了指香炉。
　　古念长长叹了口气，“这几日为师总也不能安睡，一闭上眼就尽是不好的情形。所以就让药房配了这安神香，勉强能睡上几个时辰。”
　　“……是弟子的不是，倘若当初听师父的没跟进去，也不会害师父心神不宁……” 冷暮云低下头，涩涩道。
　　古念沉默半晌，脸上也逐渐没了初时的喜悦，“你也是为了裴师叔，不怪你。”
　　“裴师叔他……” 冷暮云有些哽咽。一想到两位老人相拥而逝的场面，便觉得心中如巨石一般堵闷。
　　古念一抬手，“不用说了，你二师兄都跟我说了。能有这样的结局，对你裴师叔来说也算圆满……算了，不说这些。跟为师说说，这几日在浑栖谷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古念说得轻松，冷暮云却觉得浑身上下如被捆绑一般不自在。楚夕也在谷中，这一节江洋八成和师父提过，不好隐瞒；难不成讲出实情，说自己和楚夕在谷中互帮互助、互相取暖了四日？
　　千算万算，冷暮云怎也没想到师父会如此盘问。心中打鼓，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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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问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