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妃君子》午后池深

10、第十章

　　暮色刚刚降临的时候，意犹未尽的观察团满足了自己的拍摄欲望。失望着黑暗遮住自己进一步探索的欲望的时候，专业的团队来了。
　　不仅来了，而且浩浩荡荡地来了，上次帮阅趣拍宣传片的摄影导演带着一车的专业器材壮烈地冲入了宁静的别墅，还带着一车专业的服装、道具、化妆、布景和灯光人员。一进场就熟练地进行清场和布置。许王记被吆喝上岸化妆，观察团被赶到角落里瑟瑟发抖。

　　“老种，双倍人工，别忘了。”
　　摄影导演本来在附近刚结束一个拍摄任务，准备去街头享受下啤酒龙虾的下班时光，结果被一个电话要求出工，内心其实是相当不爽的。然而他连“不去”都来不及爆出口，这句话就被种烜随后发过来的一张照片卡在喉咙里。
　　还是上次拍摄的那个男人，然而在这张照片里，简直是变了一个人。
　　穿着休闲家具服的他斯文优雅，坐在沙发上享受私人时光的时候更有一种猫般的疏离慵懒，合眼而眠的姿态简直可以让整个时空凝滞。他在拍摄时的表现力简直可以让人忽略他精致秀气的面容。他对这个拍摄对象是相当满意的，出来的成品无论是硬照还是宣传片果然在业界也是好评一片。他确实有考虑过能和他再合作一次说不定还会激发别的火花。
　　种烜这次发过来的照片明显是手机仓促拍成，粗糙的选角、光线布景全靠天然、化妆服装一点看不到。但是就是这么漫不经心的一拍，却拍出了一个肆无忌惮享受青春的阳光少年。
　　听说这个男人已经奔三了，然而从照片看，健康的运动和饮食习惯让他保持了良好的线条，肌肉线条流畅，表现出整体向上的优美形态，又不过分的虬结给人粗豪的印象。如果说之前他是一只养尊处优血统纯正的宠物猫，那从这张照片反应出的就是一直嬉戏于丛林的黄金豹，有些锐利，有些杀气，但是藏在无忧无虑的外表下面，最终展现的就是力量的美。
　　他恨不得对夕阳大叫你别落下去，等着我来啊！

　　种烜简直太了解他，这个混蛋又发了一段文字。
　　“许王记可不是专业模特。夜拍的机会可不多，更不用说泳装夜拍，来不来？”

　　来？怎么不来？
　　于是苦哈哈们跟着老大出了夜工，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好歹钱包还是鼓鼓的。
　　“许先生，这边过来化个妆……这个衣服太普通了，幸好我这边有专门定制的服装。那里……泳池这边的大灯开一下，我们看看灯光……小李，你们把这里布置一下。道具呢？道具来看看……。”

　　许王记还在嚼着香蕉，就被莫名其妙出线的摄影团队一股脑推着进了一个紧急布置的化妆间，然后被人在身上摸来摸去捏来捏去。
　　虽然演员也经常化妆，但是出道以来他尺度最大就是脱了上半身的衣服拍武打戏或者床戏，怎么这个化妆师的手还越摸越下，这感觉真的……
　　他吞下去最后一口食物，决定维护下自己的身体。

　　“好腿！可惜……”
　　化妆师喃喃自语，并没有体会他的抗拒，反而是一种沉浸在某种状态中的神迷。
　　“就这样吧!”

　　于是等了快两个小时才姗姗出现的许王记，带着一种困惑的表情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赢得了许多不由自主的惊叹和屏息。

　　踏着水光而来的人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服装，他穿着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中的古罗马式长袍，宽阔的领口衬得他露出来的颈项和肩膀略显单薄，一双腿在行走中若隐若现，穿着绑带式的编织成的鞋履，脚趾圆润。他的头发并没有改变色泽和长度，但是浓密丰厚了许多，居然发顶能看到一件质感不错的银质镶蓝宝冠冕。
　　没想到突然袭击之下还能做出这么隆重的服化，摄影导演的团队真的不是有备而来吗？这些东西到底准备了有多久，他们是料到有这天所以一直带在身边吗？
　　种烜不由得赞叹。

　　许王记的眼眉被刻意强化了凌厉的线条，本来有些少年感的长相被修饰的俊朗森严、威风赫赫。他也在表情和眼神中强化了威仪的感觉，让人看一眼便忘记了他的年龄和背景。
　　摄影导演赞叹地看着这个一妆上就能变身的拍摄对象。
　　还是演员好啊，跟他一讲自己想要他表达什么，他立刻就能理解并且将气质扮演的似模似样。之前拍的那些一个表情从头用到尾，还是被称为“面无表情”的表情的所谓“高级脸”的艺人和模特对他而言就是灾难。再给他加三倍薪水他也不去拍。
　　“许哥，坐到那里去。”
　　他指向泳池，布景师也是牛，在他化妆的这一段时间里，在泳池边上硬是凭空搭了一个高台出来，高台的侧面和背后是深色的幕布，高台升出了一段貌似跳水台的位置，是灯光集中之地。他现在就需要许王记去到那个位置。

　　许王记拎着袍服就爬了上去，身手矫捷，完全不受一身拖沓服饰的束缚。走在跳台上，往下看就是深色的水池，明明知道高处不高，深处不深，不过夜色还是给跳台下的空间镀上了些许的神秘。他缓步走了过去，算了下坐下来需要的空间，然后在尽量靠近边缘的地方坐了下来。
　　“这里可以吗？”

　　“向镜头这里看。眼神再凌厉点。”
　　全副武装的摄影师站在下方的水里，发出各种复杂的指令。
　　“不是愤怒的感觉，不是那种，是那种威严。不要太多感情那种。撑着腮……曲腿……换另外一只……手的位置放出来点……侧点头，光要在你的左半边脸……身体前倾……闭眼……半合着眼看这边……现在我要个恼怒的表情，不是愤怒，轻蔑，讶异……对，这样很好。脚垂下来。鼓风机，对着许哥那个方向吹……衣服牵起来，把线条拍出来。拿个苹果过来……这个……许哥，咬一口……换这个……好……把这个丢下来……帮捡回来让许哥换个姿势丢……”
　　化妆和布景用的时间长，但是整个拍摄的过程却是相当流畅。就是一个道具苹果被折腾着丢来丢去花了些时间。

　　靳勒早早地打发了原先准备party的团队离开，也是为了保密整个的拍摄过程。这次临时起意的夜拍，大家都相当投入了进去。观察团队躲在外围观摩，一边折腾自己可以用的素材；王雱的经纪人和助理团队担起了打下手的任务，帮着移动各种需要的道具和布景；就连对加班怨念颇深的种烜，也开始召唤广告部门的同事过来，现场研究新的企划方向。
　　靳勒习惯了在策划部熬夜加班的日常，对于这种在自家别墅玩着玩着还能加班起来的神转折也是颇感新鲜，脑内被激发的灵感不断。果然，找到许王记这个人，就是找到了他的缪斯。

　　“许哥，你要准备跳下水。注意姿态要优雅，要有气势。镜头在这个位置，眼睛要凝聚在这里……这个点。”
　　导演下达了新的指令，静态的拍摄是比较容易完成的部分，现在许王记要面对的是对动态的捕捉。
　　这可不是普通的跳水，他虽然不需要摆出标准的入水姿势，不需要练习压水花的技巧，但是仅仅如何在穿得如此累赘的情况下还能跳的漂亮、优雅又有气势就是一个非常复杂的任务。他需要的是以现在的姿势直接下跳，高度不高的情况下还缺乏助跑，那么唯一可以借力的地方就是手臂撑着的这块木板，同时还要腰腹用力，保证线条的流畅，还要防止身上的衣服挂在这块木板上。
　　表情的管理也是不可忽视的部分，他可不想在落水的瞬间被捕捉到各种眨眼、拱鼻、皱脸的丑陋细节，在他的理解中，既要保持之前的威严，又要带着些困惑和狂喜，这可是对他的演技的一大挑战。何况这可不是游泳，没有护目镜可以带，按照导演的要求，他入水的瞬间和在水中的时候可都是需要睁眼屏息的，生理上的抗拒不可避免会产生，但是在镜头前，这些都是被拒绝的。更何况落水之后还要保持优美的身姿，这真是需要相当的想象力。

　　3……2……1！
　　导演令下，月下青年纵身跃下，在水池中激起一片水花。站在水面上的人看不到之后他的表现，但是从监视器前导演满意的表情看来，许王记确实抓住了需要他闪光的瞬间。

　　“好，许哥起来，带许哥去换第二套。”
　　看看表才十一点不到，导演对这套的高效率表示相当满意，趁热打铁地叫工作人员把许王记从水里捞起来。
　　长夜漫漫，怎么能不珍惜这宝贵的拍摄时光呢？
　　他还有好多好多创意等着许王记来完成。

　　又是两个多小时的化妆时间，布景师趁着机会把布景撤走，在池底布置了白色的底版，重新安置了灯光，主要集中在水下，摄影师也开始给各种机器做好防水措施。趁着机会，空闲的人员把原本为party准备的食物吃了个精光，算是充当补充体力的夜宵。种烜边吃边和广告部开会，靳勒在一旁听着，不时做出要求。观察团的三个画师则是搬出了自己的电脑各自忙碌，越是夜晚，大家反而越是兴奋。

　　“许哥ok了！”
　　化妆师得意洋洋地宣布。
　　月上中天，今晚的月不是满月，月光却足够明亮，甚至不输于人间亮起的璀璨灯火，照亮了这个披着月光而来的人。许王记上身只挂着一串细细的有着鲜红宝石镶嵌的银链，下半身穿着宽松的丝质白色裙裤。清爽有型的短发不知被施了什么魔法变成覆盖颈项背脊的柔顺长发，赤着脚，脚踝挂着一条细细的链子绞成的脚链。
　　明明应该是很女性化的装扮，但是他的眉目端严，身姿笔直，行走之间更有种宝相庄严之感，弱化了所有装饰带来的柔美。然而他宛然眼波一转，又带出了两分藏在眼底的妖气。

　　摄影导演拍案叫绝，决定为化妆师加鸡腿。

　　“许哥，一会需要你水底睁眼、屏息，你自己默数321，大概就是这个速度，你就要做好表情和动作。尽量保持久一点。”

　　“明白！”
　　许王记也甚是干脆，顶着风沙奔马驰骋的戏他拍过，在树林中高来高去的戏他拍过，刀光剑影时刻容易受伤的戏他拍过，水底的戏这还是第一次，虽然没有完整的剧本、不需要台词，但是还是需要他的演技。能在新的环境里飙演技还真是痛快。

　　“3……2……1……好，坚持住……OK！辛苦！化妆去帮许哥补个妆，把假发撩开一部分，散开……许哥再来一次！好……完美！”
　　摄影导演又把那个咬了一口的苹果翻了出来，许王记也没真的打算吃，不过导演为了保持效果还特地修饰了被咬掉的那一块，做出了一个完美的iphone logo出来。
　　“许哥，马上我向你这个方向丢苹果，你要游过来，要去拿。不要直接冲过来，要……”摄影导演做了个蛇行的手势，帮助自己匮乏的语言去表达。许王记很快get到了他的点，立刻在水中做了个高难度的摆腰上游，围观的众人一霎那还真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条泳姿优美的蓝鲸在深海中实力演绎翻身逐浪。
　　“就是这个……眼神要凶一点……贪婪……但是脸部表情不要凶……好，完美！”

　　“来来来，来个高难度的。来几个壮汉搭把手。”
　　摄影导演突发灵感，号召包括种烜张铎这几个能扛得下水，他们要搭个架子，导演一声令下就把许王记往空中抛，简直是女子花样游泳的男子版演绎，还要求多多的要矫健不失飘逸，要飘若惊鸿矫若游龙——导演你中文咋这么优秀呢？
　　大家一边吐槽一边吃力地给许王记在水里搭了个人肉架子让他踩着，然后用力上抛，抛了十几次才达到导演要的效果，不仅他们累的够呛，被当沙包抛来抛去反复落水反复补妆的许王记也是喘的不行。
　　然后漂在水上做浮尸状的许王记又被要求配合最早的晨曦解锁各种姿势……拍照。
　　就算许王记这种习惯了一拍一夜的资深演员也真诚地表示“这段时间我不想游泳，别让我看见水！”
　　摄影导演却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神秘一笑，“那可不一定哦！”

　　这一晚上折腾到清晨六点多才算是收工，摄影导演带着团队撤走，钱已经打到户头。
　　后面所有带不走的杯盘狼藉和无关紧要的布景都是靳勒第二天叫人来收拾，说好是放松结果变加班的疲劳余波持续了好几天，大家的精神才算是恢复了些。
　　当然，不包括许王记。这位精神矍铄的王妃收工后睡不到五个小时就精神抖擞地爬起来，完成他不可逆的晨跑（午跑）、早餐（午餐）、锻炼、学习的日常流程，一点儿也不肯走偏。
　　这种固执，靳勒觉得，也算是他魅力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