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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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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却支吾不敢说,看得霍君山怒极,最烦这些心眼重的丫头片子,一脚踹上她心窝:“把这个恶奴发卖出府!”
迎春立马怂了,哭着爬过来,紧紧抱住霍君山的大腿,“奴婢知错,奴婢现在就说,小娘子如此爱惜小雪团,不止是稀罕,而是薛小侯爷前阵子也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声音渐渐低下去,仿佛心虚一般,却更印证霍君山心中所想。
二娘跳崖身“死”后,蓉儿怕他承受不住,就将平日二娘常翻的书卷送来,霍君山夜中挑灯,无意发现书卷中夹有几首情诗。
时下女子大胆开放,不拘深闺,写诗传情之事常有发生,成为流行,况且二娘早与徐二郎订亲,写几首情诗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怪就怪在,诗中暗含长安城第一纨绔的名字,便是那走马章台,处处留情,誓娶天下第一美人的英武侯薛行嗣。
但当时二娘惨死,尸骨无存,唯有半片衣袂,霍君山满心沉痛,无暇多想,然而此时种种细节汇集在一起,脑中骤然一道惊雷,他脸色铁青,冷声道,“现在就把二娘子叫来!现在就去!”
都不是请,而是叫了。
霍倩凤眸微挑,扫向幼妹。
霍蓉却垂眸躲向小陈氏怀里,面色似担忧,似哀戚,莫不可怜。
很快侍女把人请来,阿鸾一进屋就瞧见迎春跪在父亲脚边,泪痕隐隐,鬓发散乱,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好似疑惑她为何这般模样,尚未想明白,霍君山声音骤沉,“孽障,你给我跪下!”
这一声孽障骂出来,众人皆惊。
霍君山虽是威严沉稳,但对待下人素来温和体贴,更何况对待如珠如玉的女儿,眼下竟都能骂得这样狠,显然不是简单的生气,是发怒了。
阿鸾乖乖跪下。
她知道霍父有话要说,知趣没开口。
“我怜你年幼丧母,特地为你挑选长安城最矜贵的婚事,徐家满门清贵,子弟正直,哪点不好?哪点配不上你霍二娘的头衔?你不喜也就罢了,可以跟为父说,我会为你做主,可你现在看看现在做的!”
一想到女儿还与那纨绔公子哥儿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说不定跳崖一事另有蹊跷,他铁青着脸,“若让外头知道,我霍家有个不知廉耻的浪□□人,霍家如何在长安城立足,我如何在朝为官?你性子当真浪荡,要毁你爹一生清誉?”
阿鸾一声不吭,迎春哑着嗓子哭道:“小娘子您快些招吧,老爷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您再瞒着只会讨苦头吃……”
她这些话更落人口实,阿鸾甩开她的手,似恼道:“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招什么招?”
王嬷嬷撇嘴,“你对小雪团这般喜爱,不就是小侯爷也养了一只,您爱屋及乌,可您就算再喜欢,万不该还攥着徐二郎不放。”
小陈氏剜了她一眼,仿佛怪她多嘴,又扶住丈夫,柔声道,“阿鸾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作为父亲还不清楚,她岂是这般不堪。”
霍蓉声音软软的:“爹爹,二姐不是这样的人。”
王嬷嬷老嘴一撇:“哎呦小娘子,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个个劝着,谁佛口蛇心,谁趁乱搅合,阿鸾长眉微挑,不动声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并不曾为自己辩驳。
霍君山凤目微眯,一丝精光掠过,脑子轰的一下炸开,许久未曾吐出一字,待到思绪理清,毫不拖泥带水,一声厉喝:“来人,将这贱人拿下。”
贱人!
王嬷嬷脸上止不住得逞后的畅快。
霍蓉却猛然抬起头。
下人从屋外走进来,将王嬷嬷擒拿住,小陈氏大惊失色,“老爷您这是做什么?”从小雪团咬死猫儿开始,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觉得早安排好了。
这老贼婆子一直插科打诨,还当他是蠢的不成?
霍君山难以压住心头怒火,沉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这贱婢拿我当拿笺子使,之前我受了她的蛊惑,现在却瞧得真真。”说罢他撩袍上前,将王嬷嬷一脚踹翻在地,“贱婢你老实交代,在外面做过些什么。”
这话一出,小陈氏美眸微睁,很快回过神,指着王嬷嬷鼻尖儿,含泪颤声道:“你,你可是做了对不住阿鸾的事儿?”
王嬷嬷却仍心存侥幸,一口咬定,“老奴冤枉啊,夫人。”
霍君山寒着脸道:“将王家四口,以偷窃的罪名押去官府!”
当官儿的,摆起官架子来,真是唬人,在场不止王嬷嬷脸上抖了三抖,霍蓉死死盯住地面。
本朝对奴仆规定极为严苛,凡是下人有偷窃之责,一律发配边关。自己可以受累,但不能连累儿孙,王嬷嬷自是憋不住嘴儿,趁还有改口的机会儿忙将一切坦白,“是老奴得了外人的好处,让猪油蒙了心眼儿,见三娘瞧二娘爱吃雪茶,冒雪取露,便捏造二娘寒天令幼妹跪在雪地,老奴见夫人有胃疾,呕吐几次,又捏造二娘设法令夫人流产,都是老奴一人的错儿,与我儿无关。老爷夫人要责罚,就拿老奴的命去。”
霍君山却是凤眼微眯,“还有呢?”
王嬷嬷忍不住哆嗦,眼看瞒不下去,低下头说道:“二娘书房里的几封书信,也是老奴偷放的,怕老爷夫人不信,又故意捏造那薛小侯爷也有一只狮子狗,实则狮子狗是大娘送的,不过是巧合——”
虽然早已查明这一切,霍君山仍听得怒上心头,一脚踹上去,王嬷嬷痛哭流涕,自知无颜面对主子,一头撞上墙,抹出道儿血痕,悠悠晕了过去,下人探完鼻息,“老爷,还有气。”
霍君山冷哼,显然觉得便宜她了。
小陈氏美眸含泪,“老爷,她到底是我身边的人,做了这般错事儿,也有我的错。”
若是自己身边的奴婢犯了错事,主子早巴不得撇清关系,只有她还顾念往日主仆情分,努力为贱婢开脱。
霍君山一向疼爱柔弱的娇妻,低声哄道:“她被外人挑唆,与你有何干系,再者你对阿鸾是什么心思,这么多年我难道还看不清楚?”
实话如此,王嬷嬷是妻子身边的老奴,与外人勾结,借妻子的名义行事再合适不过,就算到时被揭发,也料定他迁怒妻子,不会想到其他。
好狠计谋!
但到底不忍娇妻落泪,最后只让人把王嬷嬷关在柴房,听候处置。
经历这一场波折,众人皆是疲惫不已,小陈氏精神不济,霍君山怜惜她,但对阿鸾有更多愧疚,虽然最后将王嬷嬷揪出来,可先前对女儿的指责,他是不假的。
当时他真是气坏了,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跟徐家的婚事不能黄了,却忽略女儿的感受,幸好阿鸾虽然有时候糊涂,但一直是个懂事的。
人散后,霍倩将门关上,转身看到霍蓉一脸担忧,再难掩冷笑。
“你借着抚摸之际,把狂躁粉涂抹在小雪团鼻子上,所以它才忽然发狂咬死你的白猫儿,是不是这样?”
霍蓉低垂着眼,将手指抵在唇间,柔声道:“娘还在睡觉,轻点声。”
到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霍倩摇头无不失望道:“我不知你这般歹毒,连亲姐妹都能害,改天我若与你有利益牵扯,你是不是也要将我害了?”
“霍鸾是你妹妹,难道我不是?”霍蓉抬起眼,“小雪团分明不是你所送,你却承认了,呵,你帮她,到底谁是你的妹妹?”
霍倩震惊:“你害人还有理了?”
而这时,一道沙哑的女声从床上响起,“都别吵了。”
二人上前,“娘你醒了。”
小陈氏懒懒靠在引枕上,冷笑道:“我根本就没睡着!”
霍蓉抱怨:“王嬷嬷已经没用了,娘为何还替她求情,反而要惹爹爹起疑心。”
她捏着小女儿的手,“王嬷嬷跟了我十几年,我若是不求情,太显冷情,反而露出破绽。倒不如装头疼,让你爹心软,暂且不追究。”想到这里她额心一跳,好歹王嬷嬷跟了她这么些年,就这样被推出去,她心里不是滋味。
霍倩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丝丝凉意爬上她后背。
倒真会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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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霍君山后,阿鸾沉着脸转身。
迎春一个哆嗦,扑通跪在地上,“奴婢冤枉啊,都是王嬷嬷这个老奴婆作祟。”
她努力为自己辩驳,把一切责任推到王嬷嬷身上,阿鸾一声不吭看着她,直到迎春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正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她像是觉得累了,挥了挥手说道:“去厨房端来樱桃奶酪,我饿了。”
迎春瞬间狂喜,麻溜儿起身离开。
蕊豆捧着胡椒酒过来,看见小雪团可怜兮兮往阿鸾怀里拱,笑道:“畜生也知道委屈,刚才多好的机会,主子怎么不顺势揭了她们的底?”
“若我咬着她们不放,她们就会啼哭示弱,反过来指责我居心不良,还不如放她们一条生路。且看着吧,时间一长,霍君山心里也落了根刺儿,谁能保证不会变成一把毒箭,指向自己枕边人。”
阿鸾支着脸,目中流转,慢悠悠说道:“要杀她们容易,但就这样死了,太无趣,就像逗笼子里的老鼠一样,得慢慢儿玩。”
蕊豆叹道:“若是霍二娘还在世便好了。”
此霍二娘非眼前这个。
她与阿鸾沦落深山多年,一直寻不到出口,霍二娘跌崖落在她们面前,这是主仆二人多年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将她救回家,悉心照顾,难免生出几分怜惜。
但霍二娘受伤太重,命不久矣,临死前将自己的经历缓缓道来,紧捏阿鸾的手托她完成三个遗愿,头一个便是让霍蓉痴念落空。
阿鸾答应了。
这场波折并未终止,她们欠霍二娘的的,迟早要加倍还回来。
她们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屋外有一道影子鬼祟靠近,阿鸾起身将小雪团赶下去,忽然笑了笑,声音充满暧昧,“说来倒是许久去见小侯爷,一如不见如隔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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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波匆匆从外面赶来,走进徐家书房,递交今日霍家众人的一幕幕画像,笑道:“霍二娘跌崖反把脑子磕好了,机灵不少。”
长指点着桌案上的画像,徐故垂眼望着画中的小娘子,眉眼寡淡普通,一双眼儿却说不出的神采潋滟。
恍惚想起几天前的一幕。
去金鸣寺路上,他看见一个马夫逼小娘子跳崖,当时常波问道:“瞧着像是霍二娘,二郎,救否?”
他说道:“跟我们没干系的事,救了何益?”
他说到做到,袖手旁观,亲眼看小娘子跳下万丈悬崖,粉身碎骨。
从回忆中拉回,徐故道:“既然是真的,也没什么好怀疑了,将这些画像扔掉。”他想了想,嘱咐一句,“别让莲华瞧见了。”
他的莲华爱吃醋,瞧见了这些可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徐故对心上人很好,对霍二娘是真的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