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住我家隔壁》姜汤面

15、大梦一场

　　东方天空渐渐地开始发红发亮，然后第一缕晨光刺破了黑夜。
　　那束光辉洒在高耸入云的扶桑树冠上，整棵树都在晨光中亮了起来，金光璀璨，金乌从东方天际飞来，落在扶桑树上歇脚，梳理金色的长长羽毛，又飞离树冠，追逐着那缕光而去，天际久久环绕着清越的鸣叫声。
　　范濯朝圣似的一步一步踏上山巅，休闲裤的裤脚被带着湿气的泥沾得脏污。
　　扶桑正盘腿端坐在扶桑树下，青衣黑发，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整个人都虚幻而看不真切，像是要融化在阳光里一般。
　　范濯在吹拂山巅的寒风里走来，停在他的面前，面色复杂，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难以接受的画面一样。扶桑看见他，朝他笑了一笑，便不言，不动，宛若一座雕像。
　　千万条柔韧的枝丫从树干上长出，缠绕着交织在一起，把扶桑牢牢绑在树干上，相依相连，融为一体。疯长的树枝刺破了他的青衣，刺穿了他的胸膛，像是要把他撕裂开来似的，但裂缝里却没有流出一滴血，只有艳红的扶桑花大朵大朵挂在枝上，像血。
　　范濯张开口，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吞回了嗓子里。他突然想起他和扶桑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个晚上他曾做的梦。
　　最后结局是什么呢，人鬼殊途？
　　他想努力回忆起来，却只能想起血一样的扶桑花。
　　扶桑看着他皱眉，表情似是隐忍又带着悲伤，出言安慰道：“不必在意，等到结束我和本体的能量沟通，我们就回家。”
　　“回家？”范濯一愣，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道：“你还愿意跟我回家？”他差点以为对方要回归扶桑神树，从此和他两不相干了。
　　扶桑点了点头：“你总在自己吓自己，总爱担心别人。大老远跑过来很累吧？过来坐。”
　　这应该是很诡异的场面，然而扶桑再三保证自己没事之后，范濯还是将信将疑地坐在了他旁边，把扶桑勉强能动的右手拿过来放在怀里，若有所思地摩挲着。
　　扶桑抱怨他：“我说了我马上就能回来。”只不过临时出了点情况放了鸽子。
　　范濯面无表情理直气壮：“我就是担心你。”大半夜的居然放我鸽子叫谁放心？
　　两个人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对对方的“控诉”。
　　范濯轻轻碰了一下从扶桑脖颈边伸出来的一枝青翠枝条，问：“痛不痛？”
　　扶桑摇头，说：“没感觉。”
　　于是范濯小心翼翼地扒拉开了一些枝条，把头靠在了扶桑盘起的膝上。
　　扶桑的手盖在他的双眼上，挡住了阳光。一夜焦急，此时懈怠了下来，范濯很快感到了无尽的困意向他袭来，意识渐渐陷入了沉睡。
　　他又看见了扶桑。
　　等他醒来的时候，扶桑已经低着头不动了。他伸出手去，只能摸到一片冰凉。
　　那已经是一具空壳。他发疯一般地撕开束缚他的枝条，看到他撕裂的胸腔里没有心脏，没有血液，只有一根一根的柔韧枝条，像是寄生虫一般爬满了他的内部。
　　他抬起头，只能看到高耸入云的扶桑神树，千万年来巍然不动，任何东西都无法动摇，更不用提一颗凡人的心。
　　树叶在寒风的吹拂中发出簌簌的响声，却不是情人的爱语。
　　范濯跪在地上，久久发不出声音。天地万端，刮过山巅的清风只隐约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抽噎，散在风里。
　　他又看见了扶桑。
　　大朵大朵的扶桑花随着长久的干旱而逐渐枯萎凋谢，等他赶到山巅的时候，扶桑已经像那些耗尽了灵气的花一样，俊美的脸庞变得干涩，纤瘦的身体变得枯槁。范濯看着面前如同干尸，毫无生气的人，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他又看见了扶桑。
　　扶桑没有留恋这短暂来过的尘世，也对他的哀求置之不顾，他的身影逐渐虚化，没入了扶桑神树当中，天边祥云现出五彩，青鸟齐声歌唱，欢迎自然所孕天地所生的神明归位。天际降下了大雨，旱魃被驱赶至远地，田间的农民露出笑容，春芽迫不及待地汲取着甘美的雨珠。
　　天地间欢欣鼓舞，只有范濯一个人悲伤。
　　良久，他想，这样也好，这样就好。他慢慢地，慢慢地勾起了嘴角。
　　他又看见了扶桑。
　　他又看见了扶桑......
　　他看见了那些令他日夜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的梦境的结局，那些他没来得及看到最后的结局，如今一股脑地挤进了他的梦里，他感到了悲伤，感到了绝望，他在梦里哭在梦里笑，那一切情绪不能以他自己为主导，主导这一切的，仅仅是扶桑一念之间做出的选择而已。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为什么我要看着他离开我？他听到有个声音在呐喊，越来越响，越来越大，逐渐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以至于他最后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
　　他突然惊醒，满身冷汗。
　　扶桑还坐在原地，哼着悠扬婉转的山间小调，那只微凉的手覆在他的眼上，见他醒了就移开手，用袖子给他擦汗。
　　扶桑神树的枝头已经挂上了黄昏的暖光，那些缠绕扶桑的枝条也不见了踪影。
　　大梦一场，而黄粱仍未煮熟。
　　范濯喘了口气。他猛地攥紧扶桑的手。
　　“我爱你，”范濯说，“请和我在一起，至少别离开我，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可以一起过......”
　　扶桑看着他。然后他说：“你做梦了？梦到了我们的结局？”
　　范濯点头。
　　“是我影响到了你，”扶桑说，“最初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曾经有过很多离开的念头，可能这影响到了你在梦中看到的我，所以那些‘我’都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但没有一个留下来。”
　　范濯脸上清楚的写满了失望，他说：”那样也好......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
　　多亏了那些梦，他已经习惯扶桑离开他了。
　　扶桑眨了眨眼：”我爱你。“
　　”那些都是之前的选择，这是我现在的选择。“他说。
　　最后一片挂在树梢上的余晖也落了下来。
　　一片树叶飘飘忽忽地落在了范濯的肩上，轻柔得就像同时落在他唇上的那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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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应该是完结了，最后 还有一两个番外_(:з」∠)_感谢阅读！写完这个到高考结束之后才会开新文了，毕竟我是一个周末才有空的为爱发电作者，感谢体谅。说不定高考之后可以试试日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