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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虫卵 ...

  •   宫泽真央与相泽消太回到公寓中已经是午夜时分,山田阳射背上的相泽消太丢入床上,一个小时前这位抹消英雄受到香山睡个性的攻击,现下仍然不省人事。在昏迷之前,相泽消太做过的壮举不仅有挂在医院房梁上大吼大叫、闯入库房猛吃三袋幼儿猫粮、疯狂抓挠停车库里某辆黄色敞篷车,还一拳打断了米尔科事务所顶级精英的鼻梁——多亏了他不留余力的攻击,木村岚也从探望伤员成功变为了伤残人士,代替宫泽真央开始享受市立医院的宽敞大床房。

      山田阳射和香山睡放下相泽消太,一刻也不敢多呆,要知道除了作为学生的宫泽真央,任何人在相泽消太肉眼可见的范围内都会遭受穷追猛打,难怪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瞅见他就像耗子见了猫,逃得一个比一个快。两位雄英教师留下紧急联络方式,甚至在距离公寓不远处的位置订了酒店,以防在发生紧急情况时更快到场,这才放心地离开。

      相泽消太耍了半天无赖,总算是累了,高大的身型蜷缩着,尾巴乖巧地圈住身体,倒是真像只猫般睡得昏天黑地。宫泽真央替他脱掉作战靴,又把会妨碍睡眠的特殊合金武器撤走,再费力地给他盖好被子,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洗漱。

      镜子里的女孩比住院前稍微胖了些许,只是面色不如以往红润,显得病态而又苍白。她撩开刘海,一条疤痕歪歪扭扭地留在额角,另一条则是显而易见地刻在下巴上,本是完璧无暇的脸莫名多了两道裂纹,白嫩的手背上也留了刀疤。

      嘴上说再多的不在意,宫泽真央终究是个14岁的女孩,正是爱美之心泛滥的年纪,硬是对这几道疤照了好久的镜子,反复试验什么样的角度能让疤痕看起来不太明显。忙乎了半个小时发现无事于补的她自暴自弃地洗漱完毕,一头埋进枕头里。

      脑袋昏沉,困倦极了,她闭上双眼,但却迟迟无法入眠。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过分,从未有过的慌张与恐惧在宫泽真央心中蔓延。住院时总是有护士查房,警察也守在门前,相泽消太更是时不时就来通宵陪护,她倒是从未想起过平山洋次。如今身体恢复,心理上遗留的创伤却久久不能复原,多疑的种子开始扎根。半梦半醒间,宫泽真央猛地坐起,将房间里的灯都打开,把浴室的门关好,又反复查了床下无人,这才悻悻然地重新躺下。足足耗了一个多小时才进入浅眠状态。

      耳边似乎有人在喘息,皮鞋坚硬的底部顶在肋骨,下巴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口腔里传来倒人胃口的触感,

      “你喜欢我送你的信吗?”

      犯罪者的暴行顶替了如雪崩般倒塌的钢筋铁板,成了女孩最新的梦魇。宫泽真央倏然睁眼,灯光刺入眼中,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仓皇失措地冲入卫生间撑着马桶干呕起来。平山洋次已经被逮捕了,况且相泽老师就在隔壁,她心乱如麻,用力平稳已经失控的呼吸,眼睛被激出生理泪水。胃中绞痛无法停止,一整日只吃了苹果的宫泽真央搜肠刮肚地吐着,直到呕出胃酸才得到些许舒缓。

      拧开冷水洗了把脸,宫泽真央稍微冷静,她低头,看到手背上的伤疤,深夜使恐惧与自我厌恶一股脑地涌上心口,眼泪又噼里啪啦地掉在洗手台上。悲伤来得毫无预兆,甚至无法控制,她哭得浑身颤抖,下意识想到相泽消太——她的老师,只需要开口向他只要求助,他就一定会回应。女孩边哭边走到相泽消太房间门前,室内没开灯,一片昏暗,她想也不想地爬上床,挤到相泽消太的身边。

      要是放在以往,警戒心过高的男人早就在有人闯入房间时就会立刻惊醒,并当机立断地把宫泽真央扔出去。但现下他是猫,又挨了香山睡的个性,全然没有意识到身边有人。

      仗着相泽消太不会反抗,宫泽真央甚至大摇大摆地枕上他的手臂。对方衣物上散着洗涤剂和柔顺剂的味道,相泽消太过长的头发垂在她的颈侧,女孩缩到他的怀中,享受着许久未曾体验的依赖感。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宫泽真央暗骂着自己软弱的举动,手又不受控制地抓紧相泽消太的衣服。男人的体温比她稍高,双臂中狭小的空间使人安心,一时间眼泪停止,心情也逐渐平复。

      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总是在相泽老师面前哭,表现得胡搅蛮缠,一举一动都是小孩的肆意妄为。宫泽真央昏昏沉沉地告诫自己,你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你该停止,该回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不要得意忘形,他的容忍只是教师的职责,不代表更多。

      体温、碎发、呼吸、洗涤剂、英雄服的布料、胡茬,裹挟着宫泽真央所有的慌乱沉入梦的死海。残桓断壁漫无边际,夜幕滑稽地倒挂在夜空。接二连三化为碎末的石板,周遭的物品颠三倒四,她头重脚轻,上下不分,摔得头破血流。潜意识与理性相互博弈,融化的钟表,蚂蚁顺着脚踝爬行,相泽消太浸泡在血水之中,宫泽真央从剔透的红里望见自己的倒影,与相泽消太的脸交织成涟漪,重叠扩散。

      你只能自救而不能呼救,没有人会为你燃烧,你只有自己成为明灯,你只能自己前行。可你想让他知道更多,奢望让他跟你一同分担,渴求他会为你燃起、为你成为明灯。所以?所以邀请他去晴空塔,你认为这次掉入夜空,他会从七年后抱住七年前的你。

      他是树木,风雨不摧,以根向地底延伸,以枝向天空生长,伸出手臂触碰苍穹。有人是树,有人是草,有人是花,但你什么都不是。你蛀入他的骨血,偷走他生活里的养料,别人以为你是花,像许多人一样,但你不是,你知道自己不是花。

      因为事实是,你七年前从绝景中坠下,没有人抓住你。

      花腐烂,引来了虫,你得以从卵中重生。

      “砰——”

      一声巨响将宫泽真央从睡眠中生拖硬拽起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身旁的相泽消太早就无影无踪。生怕相泽消太闯出家门的宫泽真央匆忙地冲到客厅,好在30岁巨猫有心无力,打不开高科技的密码门锁,现下正坐在地上,用手拼命抓挠着沙发软座,弹簧横七竖八地躺在他手掌下,棉花也暴露在外。至于刚刚巨响的罪魁祸首,是已经成为碎片,只能被收入垃圾箱的电视机。

      待瞅见宫泽真央,相泽消太立即冲上前,讨好地拉扯她的衣角往厨房扯去。宫泽真央一抬头看向电子钟——已经是午后,她足足睡了10多个小时,相泽消太应该已经饿了。

      知道自己饿到相泽消太的女孩拉开冰箱,里面留存着昨夜医院附送的猫罐头和一些生鲜鱼肉,食材经过杀菌处理,即便生食也足够安全。她拆开两块三文鱼肉放入碟中,见相泽消太四脚着地,大概也不知该怎么坐到桌前,只能无可奈何地将碟子置于地板上,方便他进食。

      饥肠辘辘的30岁巨猫迫不及待地埋头吃饭,结果翻来覆去过了两分钟都只是用舌头舔着鱼肉。一只行为举止皆是幼猫的成年人匍匐在地,用相泽消太的脸充满爱怜与焦急地舔一块鱼肉,画面着实有些惊悚,宫泽真央实在想不懂为什么相泽消太只舔不吃,考虑到也许是猫的习性,她只能发讯息问了木村岚也。

      作为精英大学生却终日无所事事的木村岚也迅速回复,“猫都是用舌头卷起食物再放进嘴里咀嚼的哦,小真央不把鱼肉切成小块,消除前辈当然吃不了呀。”

      恍然大悟的宫泽真央弯下腰,试图从相泽消太嘴下拿回鱼肉,谁知他以为宫泽真央要夺食,一巴掌按住盘子,呲牙咧嘴地示意这是他的东西,不准任何人触碰。宫泽真央万般无奈,也趴到地上好言好语哄了半天,最终偷偷摸摸地拿走一块鱼肉,切成小块送到相泽消太眼前,趁着他进食的期间宫泽真央又飞速处理好另外一块鱼肉,这才算完成了给相泽消太的午饭喂食。

      吃过饭的相泽消太寻了个阳光大好的角落午休,不撞见香山睡和山田阳射时他乖得过分,不出声也没什么动静,不一会就懒洋洋地睡起觉。怕他着凉的宫泽真央搬了被子出来给他盖上,挽起袖子收拾客厅中的一片狼藉。一下午的时光就在扫除中渡过,她心情不佳,有事可忙倒也能让她无暇消沉,到了晚上女孩先煮好面自己吃下,再准备相泽消太的晚饭。

      变成猫虽有几分可爱,但新奇感早就过了大半,现在相泽消太一声不吭,全然是只野兽的模样,宫泽真央倒觉得还是人类的相泽消太比较好,至少能跟她谈心。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揉了揉相泽消太的头,看似杂乱粗糙的头发摸到掌下竟十分柔顺,蓬松的质感,真像是一只大猫。女孩本意是想讨好,可正在吃饭的相泽消太不乐意被人打扰,摇头晃脑地避开宫泽真央碍事的手。见相泽消太躲避的模样,她没由来地又有些伤心,最近太多愁善感,这不是件好事。

      吃饱喝足的30岁巨猫在地上玩耍了一会,见照顾自己一整日的女孩收拾好碗具后就钻回了自己的屋子,房间门虚掩。他左瞧右晃地走了两圈,推开门走入,房间内开着灯,洗漱完毕头发还湿着的宫泽真央正侧躺着,见他走进来便翻过身,似乎不愿再多瞧他一眼。猫科动物意料之外地对情绪的感知十分敏锐,见到宫泽真央似乎对自己心有不快,也不再继续胡闹,只是跳上床后轻轻用手拍了拍她的腿像是安抚,尾巴圈在她的脚侧,身子一歪,斜着躺倒。女孩也不轰走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埋在被子里。

      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尾巴,作为幼猫的相泽消太没人陪着玩,又刚吃完饭,就贪了懒,女孩的床虽小但却足够柔软,见宫泽真央睡了,他也就挤在床上同样闭上眼睛。

      “希望您能快点恢复。”

      朦胧之间,温软清甜的声音边用手揉着他的耳朵,边慢悠悠地叮嘱。相泽消太努力地试图回忆这嗓音的持有者,记忆朦胧破碎,他试图抓到关键,但又总是从指缝间溜走。这几日他总是在地上打滚,过多的生鲜鱼肉吞到肚子里让他有些反胃,只有温柔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劝告阻止,希望他能早日恢复神智——是个年轻的女孩,不高,看起来柔弱,讲起话却总是理直气壮。看不透她想什么,但又能够确认她毫无恶意。除夕夜胡作非为,过了两天就受了一身伤,奄奄一息地躺在怀里。

      躺在怀里,就像这几日的夜晚,就像此刻。

      熹微晨光将房间照得过亮,宫泽真央枕在他的臂弯上,双眼闭紧睡得香甜,脸颊圆润,下巴小巧,几乎双手合拢就能包裹在掌心之中。相泽消太头痛欲裂,耳鸣得几乎像是有十个山田阳射同时对他的耳朵开嗓,乱七八糟的回忆一股脑地往他脑子里钻。从暴打木村岚也、山田阳射,到午夜幸灾乐祸的笑容,再到他四脚着地在医院横冲直撞,最后的最后是宫泽真央的手心,仓皇无措的表情,和这几日的朝夕相处中他的胡作非为和她的郁郁寡欢。

      他好像连续数日都往女孩的房间跑,缠着要一起睡或是干脆躺在她腿边。可怕,太可怕了,他想立刻把这段记忆连同自己一同打包人道毁灭。正当相泽消太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出格的所作所为以头抢地时,宫泽真央倒是先醒了,枫糖色的眼瞳近在咫尺,清澈见底。

      见着相泽消太的瞳仁不再是猫咪的竖瞳,宫泽真央试探性地问,“相泽老师?”

      “是我。”他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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