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亡夫到处跑》北端

8、没钱，只有船

　　天津租界里的张公馆又吃不上饭了。在等待老家家人带来的大洋的期间，张王氏觉得生气，难怪丈夫离不开他那干妈亲妈，不敢跟自己私奔。还不就是因为钱！

　　张王氏有心把丈夫到手的没到手的花出去的借出去的送出去的钱立个账目管起来，可丈夫这个人实在对人太好，恨不得上赶着扶危济困，她要不愿意，他就大发娇嗔大作娇哭大为娇喘，恨不得在她怀里哭落了气。张王氏心想节流不成那就开源吧，于是搂了点钱投资了街面上的一点实业，结果又被他骂是与百姓争利，好像他真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侯一般。

　　她的公猴，抱在怀里他是娇忒嘻嘻的又滚又翻又挺又颤，好玩得很，使她真是恨不得把他当个公侯似的捧养起来。

　　张王氏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中秋节前这天，眼看着明天就又要来很多人来打秋风，张王氏恨恨的把丈夫四脚朝天的往身上一拢，抱起来上船上玩去了。

　　张王氏包了一条小船。很小的船。停泊在海河湾里，无人的沙洲之畔。不远处就是海河的河口，海青河黄，天海相连。

　　此时适宜有诗。

　　张先生没想到太太的古诗联句用得那样的好，有些是古人的句子，比如海上明月共潮生，有些又不像是，比如三分明月一河海，海河一月明分三。但不管是她用的句子，还是胡诌的句子，都把这情景，描摹的十分的好。天地高阔，明月皎洁，河与海与岸，一分为三，自由舒展，极宜□□。

　　水，真多。张先生在情迷意乱中赞道。

　　船外是水，船里也是。

　　张太太无声的同意。身体里是水，身体外也是。

　　莲生，你这是不是尿了呢？张太太忽然很没情趣的问。

　　什么尿了。

　　哦。张太太没有眼色的说，你这也太多了点。会不会是小广告上写的阳痿早泄？

　　张先生觉得自己要被她气出早泄阳痿来。可还是没有办法，她只要那么轻轻的往他身上一蹭，他就阳痿不下去，早泄不出来，闹心闹身的紧张鼓胀，好像活鱼泥鳅一般的又钻又逃，逃开了腻回来，钻进去跳出来，这样的闹。张先生十分无奈，本来好好的云雨之美，硬是搞得好像每次都是被太太硬来了一般。

　　莲生，你看那边草丛里有什么？

　　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莲生。

　　那我叫你当家的？

　　……

　　相公郎君？

　　在外人面前，你要叫我先生。没人的时候，要叫……亲爱的。

　　太太沉默了一下，道，明白了！亲爱的，你看那草丛里会不会有鬼？

　　亲爱的身子一缩，有点害怕，却见太太伸手撩了水打过去，两只正在□□的蛇在草丛里现了几现，没了。

　　野鸟飞起来，黑楞楞的扑飞而去了。明月是静的，显着上面几丝鬼影儿似的阴影。小船之上，有人扑腾的声音，是谁的腿，在一下下的蹬着船舷，腾，腾的声音缓慢，安静得叫人魂飞魄散。

　　天色亮起来，冷雾吹不散，明月隐下去，明月又出现。又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张先生趴在船头就着葡萄啃烧鸡腿，还没有吃完，就被捉住了双腿拖到船舱里，只听见里面人是叫了一声亲爱的，声音拖得又长又甜又浪又新鲜。

　　让我再吃会儿啊。

　　着什么急。一会儿完事儿了，我给你煮点热汤喝。

　　能不能先煮啊？我饿。

　　不行。我也饿。

　　唉。你真是。得多会儿才能完事儿呀？

　　那得看你啊！

　　船舱里没有话了，单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开始一下一下的摇晃起来。被随手搁在船头上的鸡骨头，被震得掉了下去，有水中动物前来啃食，不是他们想要的味道，就转身而去，空闹起水花扑打着船边。

　　还没有完事儿，还没有完。饥饿的人总是不饱，饥饿的人既想快点儿完事儿，又想这事儿永远也不要完。

　　今夜的月比昨夜更好，隐隐绰绰，缠缠绵绵。张先生精疲力尽的躺在太太怀里，等她一口口的哺喂热汤。天冷汤暖，船冷她暖，身冷心暖。冷冷暖暖，便是这一年最好的中秋在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