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亡夫到处跑》北端

23、公然调情

　　先生要回家一趟，太太不是不知。王如意隐约知道原委，她甚至没偷偷烧了自己新买的那几块郑商号的花样棉布。

　　但是也没舍得。

　　她更舍不得骂先生，他是无辜的。他这些日子既要带她到处平息事端，给人赔礼道歉喝和事酒，好像要一股脑的把欠这个世界的人情债都还了。不该管的闲事再找上门来，他不管了，十分干脆利落，就连一直管的闲事，也在慢慢的交托。先生终于明白了，这天津卫有了他不会变得更正义，没有他也不会变得更不正义，但家里事儿要是没有他，就会很不正义了，她跟了他这四年，风里雨里的闯，拿钱养他拿命护他的，凭什么就只能落个外室姨太太做？

　　太太。张先生临走之前请太太在功德林吃斋，他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的对太太说，等我回来，咱们就去把婚结了。

　　张太太很不满意。什么叫把婚结了，她是电影红星，天津名媛 ，就这么把婚结了？

　　没有求婚没有钻戒。没有三媒六聘。就这样中西不靠的咸淡说一句话，就要她把婚结了？

　　那她这四年，还不白过了？

　　如今张太太多年修炼，已然不骂脏话。她把她那化了清纯贵妇妆的小脸一扬，风不清云不淡的笑，咱们不是早结了吗？

　　她优雅的拿出一只盒子，笑，你去看妈，把这个送她。

　　张先生打开，是一张十万块的支票，还有两颗同仁堂的绝版好药。

　　张先生大欢喜，他觉得太太实在太知情知意了，理解万岁！太太万岁！

　　张先生照理扑起来，要去咬他最爱的太太的唇，可是这时候太太已经起身，施施然的走了。

　　张先生愣了一下，再是天真愚笨，这时候也看出不对来了。

　　怎么可能？太太怎么可能这么大度？

　　于是赶紧做狗尾巴状跟着太太在餐桌间穿插摇摆。一边讨好的说，谢谢你，我替我妈谢谢你。你是好儿媳，真的真的。

　　王如意不吃他那一套。她走到窗台边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笑，别说是我给的钱，不然她不肯收。我的钱是什么钱？卖笑钱！

　　张先生见太太戏中人附身，连忙求饶道，我都是你拿卖笑钱养的。卖笑钱怎么了，那叫按劳取酬。你拍电影也拍得很辛苦，我知道，我见过的。

　　张太太见他话没说道点子上，十分恼怒。这时候有个不长眼的小伙计来劝她把烟掐了因为餐厅禁烟，她冷笑一声把烟头捏了个时尚版的兰花指，弹了一弹，然后潇洒往窗外一丢，十分妖媚的笑，行，不抽。我点菜。红烧甲鱼有没有？爆炒猪头肉有没有？乱炖死狗有没有？实在没有，来一打的乌龟王八蛋！

　　周围众居士看大明星发飙，实在是妖艳极了。有好事者拍下照片，写下一则八卦新闻，名曰津门大状手数卖笑钱，性感美人亲点王八蛋。谁知道该挨骂的没有挨骂，该丢人的没觉丢人，只是从此天津卫时尚街头里开始流行烟灰妆，不抽烟的小姐也要在手里拿个哈德门的半截烟头。

　　且说这位乌龟王八蛋死狗死猪头张先生被骂，不但毫不生气 ，还难得的不知道哪根弦灵了通，他揽着太太的青蛇小腰深情款款的说，我都这样的坏了，你还嫁是不嫁。

　　他的手在太太后腰之处微微下滑，隔空放电，力透衣服。先生史无前例的在如此公开场合如此公然的发骚，但他发得天真纯洁发得可爱活泼，如同十七八岁的傲娇少年。张太太也是没了办法，不想跟他计较了。

　　嫁不嫁啊。先生是甜得齁人的说。

　　不嫁。太太把两只手指一伸，比了一个要烟的漂亮手势，眼光逼人的说，除非你给我信了基督教，去教堂请神父，对圣经发誓，一夫一妻，没有第二个。

　　张先生这才醒了。乖乖的把香烟架在太太手指上，却是自己叼了烟嘴儿吸着气点着了，这才捻起来双手送到太太嘴边，是个十分讨好的姿势，眼睛里都是笑：还要钻石戒指，还要鲜花，还要花童，最重要的是还要有婚纱，尾纱能拖出去一丈长的。配荷叶边的头纱，一定好看死了。

　　张太太想不出丈夫描述的是个什么样的审美，只是狠狠的咬了他奉上的香烟，狠狠的抽了几口。眼看丈夫的小脸靠得越来越近 ，他扬起他的笑唇来，似乎并不害怕自己烟头上的火星，她把烟拿下来在旁边桌子上狠狠的按灭了。

　　红木漆桌上火星明灭烟灰一片，半截烟身却是白色鼓胀的。她的两只手指用着力，好像在其焦点之外的两个身体，公然的缠绵着。

　　张太太没有想到这是自己战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先生谈结婚的问题。

　　要是知道，她一定要把要求提得细一点，比如十克拉的钻戒，九十九米的金色地毯，十九层的大蛋糕，珍珠点缀的镂空婚纱，总之要好好的把他为难为难。

　　她实在是太少为难他了，后来想要找补回来，做不到了。

　　张先生没有想到这是自己站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太太公开调情。

　　要是知道，他一定要把这事情做得彻底一点。现场观众怎么反应无所谓 ，记者怎么写他也不管，反正社会舆论也最多不过是艳羡，作为一个淡出慈善界的言行典范，他也可以适时的放浪一点。

　　他觉得自己对太太的爱一向节制，太节制了，没有爱出他想要的力度来。后来想要加力，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