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着亡夫到处跑》北端

14、狠人，你来!

　　张先生打发了家中误入的蛇蝎，以为太太会回来，但是没有。去她所在的电影公司找她，人家说是封闭拍戏，并不让进。张先生没有办法，在电影片场吃了闭门羹，转身就进了电影公司在旁边附电影院，把正在上映的太太主演的片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是个文艺片，却有个艳俗的名字，午夜芳魂。因为已经上线很久 ，观众都倦怠，看的人不多，每次排片，都是午夜场，仅供一些特殊爱好的人士观摩。其中倒是有不少是电影公司的导演编剧制片演员之类，他们一边看一边侃侃而谈，有时候说导演的镜头用得好，有时候又说女主角的戏演得好，一个四分之三侧脸的弧线，没有表情却最有表情的脸，把那种悲伤倔强表现得十分到位。真的是很出彩。

　　张先生坐在专业人士的后面，听着他们的评论看着太太在银幕上的脸。太太的脸很大，占据了整个屏幕，占据了他的全部脑海，然后又淡淡的浮出来。他想起自己似乎从未如此仔细的打量过她，用一种平静的眼光打量她的脸。自从她出现以来她就把他的生活弄得十分紧张 ，时常心跳过速头晕眼花，他不知道她原来这样的好看。她也是能让人宁静的想一些悲伤而美好的事情的。

　　电影放完了。灯光打开了。人散尽了。张先生十分遗憾的坐在原位，看见第一排的中间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他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缓缓的站起来，翻过一排又一排的座椅，爬到她身后去，用他的双臂挽在太太身上。

　　灯光灭了。屏幕也不再会亮起来。今天的午夜场已经放完。

　　但是黑暗里还上演着无声的默片，没有声音，也没有丝毫的光影，只有两个人的交战。

　　张先生觉得自己很坏，因为自己把难题交给了太太。

　　医院打来电话说那被他赶走的孤儿寡母伤心过度小产入院，人家说他就是她家属，如果他不去签字没法手术就要一尸两命。

　　张先生觉得自己的同情就要被榨干了，但多少还有那么一点点。他不能眼看着别人的死，他只能问太太，这该怎么办。

　　好像太太说不管，他就可以真不管了。反正死了人，责任也是太太的。这样是不是太不好呢？

　　不过他早看出来了，太太这个人，比他狠。这条人命，是她自己赖上来的，死了没啥内疚，不死反而会觉得很烦。所以太太一旦下了决断，就不会有心里负担。她承受得起.。所以她是他的靠山。

　　张先生坐在沙发里低着头。听着旁边太太正在和她的朋友，一位人称小戴爷的女流氓头子说着话。两个人闲聊了许多逸事，笑得好不开心，直到最后小戴爷告辞要走，他站起来送客，才听见小戴爷说，放心交给我吧。给她一刀在脖子上，留个疤，再给她一张只有在上海才能取现的支票。给过她活路了，她要再闹着不走，不关你事儿了，我自己就要做了她。反正我今年杀的人还不够一打，有她凑数也成。

　　小戴爷十分善解人意的豪迈，太太也是豪迈得善解人意，当天晚上在床上她罚丈夫在床底睡了一晚。

　　床底下又冷又暗，张先生瑟瑟发抖，对着上方的太太浮想联翩，可是太太始终不心软，他也只能闭口不言。实在睡不着，就撑起自己来，撞着床板。那温柔踏实的撞击声音带着电流击中了上方的太太的身体，她微微的一笑，却并不心软。硬是等到了窗外天色见亮，她才伸手到床底下去把已然沉寂的丈夫拉了出来，死人一样冰冷的丈夫，被她一碰，仿佛起了尸一样的扑在她身上。这样，又是个美好的一天，他不出庭，她不拍戏，只在床上，人生缠绵，身体延展，共享着一个好不风流的华年。

　　妓院。张先生忽然想。妓院这个东西，看来真的是要和自己的人生绝缘了啊。家里这个实在是极品的，抵得上天津卫所有的高级妓院。

　　但其实有时也是感激那地方的，因为他和她的故事是从那里开始的。他逛妓院，被强*奸。那时候她也是一个案犯，但她不只是打劫了他的身体，她接下来又打劫了他的心灵，以及他的生命。

　　她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