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为空》落笔生华

2、002

　　魏澜在这边放狠话，肖明飞那边也并不好过，四个人抢了一晚上抢了六百三十二块钱，四个人平分就是一百五十八块钱。

　　至于钱包，看起来软塌塌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几个人也怕人家找来，就直接给扔了。之后其他三个拿着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肖明飞没有地方去，就地蹲在了马路牙子上，蹲了一会腿疼的受不了，干脆坐了下去。

　　一顿打换来一百五十八，肖明飞觉得是真的不值，唉，他垂头丧气的坐着，手里攥着钱，唉声叹气了一会，碰了碰小腿，疼的他呲牙咧嘴的。

　　那男的下手真狠，后来摔的那一下也是真疼，他骂了两句，准备找个药店买瓶红花油，不过后来想想，大晚上的，再加上一瓶红花油也不便宜，够买一顿饭了，还一股味道，就算了。这么点伤，他年轻，几天就好了，又不是没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再说了，男人身上的伤，那不是伤，是勋章。

　　再说今晚最要紧的并不是伤，而是去哪里睡觉的问题，姨妈那里？或者阿蛋家？算了，他摇了摇头，随便找个地方窝一晚上吧，反正现在大夏天的，又不冷。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后来魏澜有好几次都想去肖明飞的学校，不过很可惜，那学校离他有点远，而且他总是没有时间，之后更是去外省参加一个学术会谈，等到回来的时候，离那天已经七天过去了。后来准备去的时候再一想，现在是八月，正是暑假的时候，学生都放假，他也就歇了心思。

　　其实那天钱包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几百块钱，证件什么的都没放在里面，也没什么大的损失。这么一想，魏澜更没有兴趣去了，算了，全当打了人家一顿给的医药费。

　　这边魏澜是放弃了，那厢肖明飞却在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魏澜的祖宗十八代一整天都闲不了，被迫在肖明飞嘴里翻来覆去的。

　　肖明飞起初以为腿疼只是单纯的肉疼，过了三四天还没好，甚至疼法有些变本加厉了，有时候疼的根本受不了，他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有可能是筋疼，更有可能是骨头疼。

　　以后会不会残疾呀，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想拿手机在网上搜一搜，但是他那个老人机实在是不中用，不止没有话费，更连电都没有。想想也是，现在自己都居无定所，上哪儿充电去。一瞬间，肖明飞情绪更加低落了。

　　他扒了扒自己五颜六色的头发，握着剩余的一百二十块钱，准备找个小诊所看看，还别说，真的给他在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个赤脚医生。

　　上楼的时候看着满墙的不孕不育广告，他撇了撇嘴，拖着残腿上去，一看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的，这样子看起来还挺靠谱的，医生捏了捏他的腿，给他捏的冷汗直流，半天之后才说道，“你这可能是骨折了呀小伙子。”

　　“啊？”肖明飞冷汗又多了一层，“那怎么治呀？”

　　“简单，先去交五千块钱手术费，我给你接的好好地。”医生拍着胸脯打包票，肖明飞看着他的神态，再想想五千块钱，认定这是个坑人的地方，“那算了，我不治了。”

　　说着他就从手术台上下来往外走，医生也不拦他，毕竟肖明飞现在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穷人，那件白衬衫虽然明显的污渍，但看得出来都已经发黄了。更别说这两天他腿实在疼，都没时间找地方洗衣服，大热天的一动一身汗，两天下来，身上一股味。

　　头发也已经有点油了，但现在他顾不上了。

　　拖着腿下楼，走到一半，坐在了楼梯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万一以后真的残疾了怎么办呀，可是他真的没有钱，这段时间他也找工作了，但正规点的店，人家要看他的身份证，一看年龄根本就不要他。

　　不正规的有时候干了活钱都要不到，只能碰碰运气，前一段时间他找了个洗车的工作，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儿有个神经病变态非要和他好，他没辙就说自己未成年，结果他老板怕惹事，赶紧把他辞了。

　　他没办法，和几个社会小混混混到了一起，但那几个小屁孩也没啥用，出了个馊主意让他一起去抢劫，抢劫啥呀，现在这社会不太好抢呀。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没钱医院也不给看病啊，真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叹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太可笑了，活着干什么呢，唉。他垂着眸子，靠在了旁边的栏杆上，皱着眉头睡了一觉。

　　之后是被饿醒的，随便到外面买了包泡面，结果还没啃两口，走到马路上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时候他想，是不是我这辈子要完了，那下辈子，希望阎王爷能让我投个稍微好一点的家庭吧，我也不是那么贪心的，是吧？再不济投胎成一只猪吧，每天吃吃喝喝就行了，不用思考，也不用难过，几个月一过，上屠宰场，结束猪命，一生也算圆满了。

　　唉——

　　意识陷入沉寂的前一段时间，肖明飞就是这样想的。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看看自己的手指，他是有一瞬间的失望的，怎么就没变成猪呢？

　　不过不对啊，我是怎么到医院的？他眨了眨眼睛，没想到，因为那时候他是真的晕过去了。一会儿旁边过来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捏着几个单子，紧紧的皱着眉头，看着床上的人醒了，他立刻走过来，“小哥你醒了。”

　　看着肖明飞一脸迷茫，他立刻解释，“你忘了，之前你晕倒在大马路上了，没人管你，我看着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就给你打了120，把你送医院来了。”

　　肖明飞立刻谢谢人家，“谢谢大叔，你是个好人。”

　　大叔连忙摆手，“啥好人不好人的，都是Z国人，互帮互助嘛。就是这花费你给我报销了吧，给，一共600。”

　　600？肖明飞脸色一僵，有些嗫喏的说道，“不好意思，我先给您100，其他的之后再还您行吗？”

　　那大叔一听整个人就蒙了，“不是小哥，你没有你叫你家长来呀，我也就是个开出租车的，咱俩不沾亲不沾故的，好心救了你性命，你还要我给你垫医药费啊。”

　　“不是大叔，我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你把你电话给我，以后我一定还。”他连忙说道。

　　只是正常人都不信他这说辞，大叔只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驴踢了，他这暴脾气，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不管，你给我还钱，误工费我都还没找你算呢，你不能这么坑老实人呀。”

　　肖明飞不说话了，他是真感激大叔，但也的确没钱，他理亏。只能说以后还人家，但是人家不信，肖明飞实在没办法，再加上他腿还疼呢，面对大叔的咄咄逼人，他语气也逐渐不好了，“我也没让你把我往医院送啊，我死了关你啥事儿呀。”

　　这话说得，大叔心瞬间伤透了。他也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说话也不再客气，“你这小孩真差劲，我就当做慈善了，倒了霉了真的是。”

　　两人的声音不可谓不大，小护士进来劝了没用，正好魏澜在隔壁的病房，小护士连忙将人叫了过来。

　　因此魏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他搞清了事情，把那位大叔安慰好，再一眼扫到床上，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和那个五彩斑斓的鸟窝头，挑了挑眉头。小孩明显也看到了他，然后看到了他的白大褂，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本来挺利的嘴一下就给卡壳了。

　　指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大叔还让拉着魏澜让给评评理，床上的小孩突然张着嘴嚎啕大哭，“叔啊，我亲叔啊，你咋现在才过来看我。见了我还装不认识，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命苦呀。”

　　魏澜看着他浮夸的演技，一下子黑了脸，旁边小护士一脸欲言又止，什么时候魏医生还有个小侄子了？虽然当事人都知道两人真没啥关系，但架不住别人相信了，病房里的其他人这才能插上嘴，“哎呀，这不是他亲叔嘛，让他还了就行。”

　　大叔的眼神明显不对了，魏澜懒得和他掰扯，吸了口气，掏出六百块钱给了大叔，大叔收了，抬腿就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回头斜眼瞅他，嘀咕着，“真是的，叔侄两涮我呢，还医生呢，呸。”

　　耳边小破孩嚎啕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吵得人脑壳疼，魏澜本来还想解释一下，这么一搞，也没有解释的欲望了。

　　目送着大叔离开，顺便让小护士去忙，之后才迈着长腿走到肖明飞病床旁边，面对着其他人窥探的目光，冷着脸伸手拉上了病床旁边用来格挡的围帘。

　　空间突然变得狭小，小破孩嚎啕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眼睛咕噜噜转了两下，有些不知所措，“那个，那个……”

　　“哪个？”

　　“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当你亲侄子。”肖明飞立刻说道。

　　？

　　魏澜很怀疑那小破孩的脑子是怎么长得，他有些无语，“不需要。”说着他看了看小破孩正挂的药水名字，然后眼神在他身上巡视了一圈，问道，“腿怎么搞的？又去劫道了？”

　　小孩涨红了脸，“你别瞎说，我没有。”

　　“那是怎么搞的。”说着他伸手捏了捏，肖明飞“啊”的一声叫了出来，他严重怀疑这男的公报私仇，腿被捏的好像要断掉，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这几天的悲惨生活，一时间悲从心来，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一边吹鼻涕泡泡一边大声控诉，“就是你，是你把我的腿打断的。”

　　魏澜抬眼，明显的不相信，“我下手有分寸，不可能的。”

　　“什么不可能，要不是你把我踢倒，我就不会磕到石头上，就不会骨折了，就是你。你得给我赔医药费，误工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还有，还有其他的……暂时想不出来了。”他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越说越觉得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错，也就越发的理直气壮。

　　结果人家淡淡的一句，“好啊，那咱们先去警察局做个笔录？肖明飞小朋友？”一句话就给他直接堵回来了。

　　肖明飞一瞬间哑口无言，也没心思计较人家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脸白了白，生怕人家扭送着自己去警察局，说到底先错的人的确是自己，他根本没脸说什么，但是，“反正，反正我没钱，我打劫了你，你也算间接把我打骨折了，咱们两清了。”

　　“是吗？那之后治腿的钱你还有吧？哦，我想想，之前你抢了，不，偷了一共632块钱，你还没花完吧。”男人这话说得，虽然是事实，但依旧极其的恶劣。肖明飞一时间气的，都哭不出来了，他垂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没那么多，我只拿了158。”

　　“哟，还挺在乎兄弟义气的，平分了。”

　　“那是。”小孩无精打采的，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小小的CPU有点转不过来，面对这个男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要是人家真的要把他送的警察局，那，算了，送就送吧，好歹还能混口饭吃。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想去，在他的观念里面，进了警察局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他低着头，小声的问道，“你真的要把我送到警察局去吗？”

　　魏澜板着脸高深莫测，“看你表现吧。”

　　看着男人的表情，肖明飞一下子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过生活嘛，就是这么的难，眼看着眼前好不容易有一个和他有点渊源的人，他鼓起勇气眼巴巴地问，“那你能借我点钱做手术吗？我的腿疼的厉害。”

　　魏澜点头，还没等肖明飞高兴，就听他说，“要打欠条。”

　　肖明飞一下子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