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掉学弟第二颗钮扣之后》渊陌公子

1、遇见

　　九月一号，晚上七点十分。

　　帝都大学迎新会场，数千人的大礼堂几乎座无虚席，台上医学部校长正在发表讲话。

　　站在角落处的姬枫月瞅了眼鸦雀无声的会场，松了松衬衣上绛红色的领结，食指勾出颈间一条精细的银链，银链的末端一块血色玉坠落入他手心。

　　白皙的拇指轻轻擦过温热的泪形玉坠，黑框眼镜下那双晶亮的黑眸闪着令人迷醉的微光。姬枫月静静凝视指尖的玉坠，眼前浮现出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孩身影。

　　半晌之后，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唤醒了沉浸在思绪里的姬枫月。他立刻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在看到屏幕上显示“欣儿”两个字时，樱花色的唇瓣上扬，勾出一朵发自内心的笑。

　　姬枫月小跑到不远处的同伴身旁，附耳说了句：“我出去接个电话，你注意会场秩序。”

　　随即，他匆匆往礼堂大门急行而去，刚推开礼堂厚实的木制大门，踏出去的刹那，就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

　　猝不及防的冲击力令他往后倾倒，鼻梁上被撞歪的黑框眼镜顺着这股冲力飞了出去，然后他察觉两只有力的手将他重新拽了回去，稳住身形的瞬息，一道低沉的男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他的鼻梁恰好磕到来人的下颌，被撞得生疼的姬枫月闻到一股淡淡的木兰花香，晕眩地脑袋稍稍清醒了些，过了片刻他从那人怀里抬起头来。

　　两人分开的瞬间，姬枫月听见一道细微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断掉的声音。

　　紧接着眼前闪过一抹红，待他看清是自己颈间那枚血色玉坠时，惊慌之下，他急忙伸手去抓，却捞了个空，玉坠掉落在光滑可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玉坠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狠狠敲在他的心间。

　　姬枫月顾不得手里响个不停的电话和那光荣就义的玻璃眼镜，他弯下腰慌忙去捡还在地上弹跳的玉坠。泪形玉坠被握进手心的那一刻，他的拇指习惯性地摩擦玉坠的底部。

　　忽地，指尖传来轻微钝痛，柔顺的刘海下两道秀气的眉皱成一团。姬枫月抬手将玉坠置于眼前，定眼一看，玉坠底部竟有一条细长的裂口，顷刻间怒火蹭地窜上头顶，他直起身冷眼扫向身后之人。

　　撞倒他的人是个有着逆天颜值的高个男生，只是就算来人长得再帅，也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姬枫月满含怒气的黑眸一触及男生胸前第二颗纽扣上挂着的那条精细银链的转瞬，握有玉坠的那只手袭向男生的胸口。下一秒，两指迅速捏住那颗纽扣和绕在扣间的银链，使劲一扯，连带害他玉坠掉落的“罪魁祸首”一起拽了下来。

　　那张漂亮的脸因为怒火泛起一抹红晕，充满灵气的深邃大眼，一眨不眨好似洋娃娃般，他瞪着男生咬牙切齿道：“你是那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季晨曦盯着眼前这个犹如精灵一般的男生，歉疚道：“我是经济学院的季晨曦，刚才撞到你我很抱歉，如果有哪里不舒服，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原来他就是最近盛传的一年生代表！
　　姬枫月还未回话，适才停止的震动再度响起，他看见手机上显示的名字，顾不上找季晨曦的茬，快速朝前厅的玻璃门走去。

　　季晨曦见他走了，追在他身后，急切道：“你的玉坠碎了，我要怎么赔你？”

　　闻言，姬枫月停下脚步，举起右手，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滑落，他语气森寒：“它在我心里无可替代，就算你想赔也赔不起！”

　　季晨曦瞥见掉落在地的血迹后，温润如玉的眼神暗了暗，鬼使神差地他迅速抓过眼前那只血迹斑驳的手，细心查看血的来源，道：“你受伤了，我送你去医务室。”

　　“我自己会处理。”怒气未消地姬枫月惊觉自己握成拳头的右手正被一双微凉的手包裹住，霎时额角的青筋直跳，他用力甩开季晨曦的双手，冷冷地斜睨了那个满脸担忧的人一眼，随后转身小跑出了前厅大门。

　　季晨曦追到前厅门口喊道：“喂，你叫什么，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你？”

　　他站在玻璃门边，静静凝望那道远去的背影，蓦地脑海里蹦出一个小女孩的身影，须臾间小女孩和那个男生的影像重叠在了一起，他低声呢喃道：“他们的眼睛真像。”

　　此时，前厅尽头的洗手间出来一个人，他踱度来到季晨曦面前，挥手道：“喂，喂。季学弟，人都走远了，你也该回魂了！”

　　“请问你是？”季晨曦的记忆力很好，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他都能记住，但是眼前这个人，他确定自己没见过。

　　来人简言介绍道：“新闻部长，戚风。”

　　新闻部长？他或许知道那个男生是谁。
　　“我是经济学院的季晨曦。”季晨曦温和一笑，指着远去的那道背影询问道：“请问学长，你认识刚才出去的那个男生吗？”

　　“风靡整个帝都大学的冷面罗刹我怎么可能不认识！”戚风边回答边围着季晨曦转了一圈，之后摸着下巴道：“帝都高校女生心中品性好、学识好、颜值好的三好男神‘季晨曦’，传闻你是个温文尔雅、乐善好施、从不与人发生争执的谦谦君子，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季晨曦一听，谦虚道：“我并没有大家说得的那么好。”

　　“事实如此，你也不必自谦。”戚风拍拍季晨曦的肩，善意提醒道：“如果你在路上碰到那个刹神，最好躲得远远的。”

　　“为什么？”季晨曦疑惑道。

　　戚风耐心地给他解释：“别看他长了副天使的面孔，狠起来的时候那是毫不拖泥带水。你可知道这一年来有多少人的学分因他扣成零的？又有多少人因他被赶出帝都校园的？”

　　季晨曦根据他的话猜测道：“莫非他就是掌管学生纪律的风纪部长？”

　　帝都大学学生会有个令所有学生忌惮的部门，那就是检查学生纪律、出勤以及宿舍的风纪部。参加军训那会儿他就从同学嘴里听说过风纪部的威名，还有那位掌控学生命脉的风纪部长。

　　“恭喜你，回答正确。”戚风拍手道。

　　季晨曦耸耸肩，无奈一笑，眼尾扫到不远处的黑色物体。他走过去捡起地上那副左镜片碎成珠网的黑框眼镜，叠好放入裤兜，转身对戚风道：“多谢学长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个我还要代表新生发言，就先走了。”

　　“走，我带你去后台。”戚风快步走到季晨曦跟前，热情地拽住他的胳膊，一边拉着他朝礼堂大门前行，一边给他科谱学校哪些人可以交往，哪些人不能得罪。

　　戚风的话，季晨曦听一句漏一句，不知为何他的脚在前进，头却转向了后方，眼睛还不由自主的探向大门外。夜幕下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他暗自收回视线，掀了掀嘴皮，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道：“学长你知道的可真多。”

　　“少年，学长我可是新闻系的NO.1，人称江湖百晓生，你要有想知道的事，尽管提问，包君满意。”戚风挺了挺胸脯，骄傲地扬起头颅，竖起大拇指，指着自己，像极了童谣里那只傲慢的大公鸡。

　　季晨曦瞧他那样儿，有点忍俊不禁，他轻笑道：“那学长就和我说说有关这位风纪部长的光荣事迹。”

　　“他的事说来话长，要不等你演讲结束，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到时学长我慢慢和你讲？”作为新闻系的老大，戚风平日里除了会收集一些必要的新闻素材之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挖掘像季晨曦这种校园风云人物的私生活，所以这么好的机会他怎可能会放过。

　　季晨曦想了想，道：“那行，学长你就先等我一会儿。”

　　“OK。”
　　戚风抓住季晨曦胳膊的手，改搭上他的肩膀，俨然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他们来到木制大门前，推开礼堂大门，相继走了进去。

　　*

　　离开会场的姬枫月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按下手机的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一道好听的女音：“月月，我都打三遍了，你怎么现在才接？”

　　“今天有迎新晚会，我看到你的电话就立刻从会场跑出来了。这次是例外，我保证以后都会第一时间接你电话。”姬枫月坐在林荫道边木制的长凳上，语气是其他人从未听过的温柔，和刚才那个冰冷高傲的男生简直判若两人。

　　“这才是我的好月月。”俏皮的声音听在姬枫月耳朵里，让他回想起两人相伴了九年的时光，霎时那含笑的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形。

　　“我今天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交男朋友了。”

　　什么？！
　　一道惊雷将沉浸在回忆里的姬枫月劈醒，握着电话的手忽地松开，手机“啪”的一声掉在石板路上。安静躺在他脚边的触屏手机闪着雪白的银光，里面那道悦耳的女音，还在不停地追问：“月月，你有在听我说吗？”

　　姬枫月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弯腰捡起手机，贴在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了。”

　　“那你有没有为我高兴啊？”她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喜悦。

　　姬枫月捏着电话的手紧了紧，昏暗的路灯下，有浅浅的微光在闪烁。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欣儿，祝福你。我，我还有工作要忙，就先挂了。”

　　他没等对方回答，直接切断了通话。

　　夜幕刚降临不久，天空还没有星光，一排排梧桐树将附近的道路遮蔽得寂静幽暗。

　　姬枫月沉默地坐在树下的长凳上，摊开黏腻的右手，一枚血红的玉坠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这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每当看到这枚玉坠，姬枫月的脑海中总是浮现送给他这份礼物的女孩的面容。

　　嗡嗡——

　　手机不停地震动，看到那熟悉的两个字，姬枫月的心微微泛痛，虽然不曾宣之于口，可他一直坚信他们是两情相悦，没想到结局会是他一厢情愿！

　　姬枫月那被玉坠划破的手指，抠开手机的后盖，拔下用了多年的电话卡，扔进身后的草众。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安静。

　　夜晚的风携着一股凉意拂来，浸透了他伤痛的心。

　　就算玉坠裂了道口子，他还是舍不得丢掉。仿佛丢了，他心口的疼就会永远止不住。

　　姬枫月流连地看了一眼玉坠，抬起手背擦掉眼角的泪，然后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裤兜，起身往会场的停车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