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傲天下》古月天

67、名分

　　望花楼坐落在京都最繁华的地段，哪怕是在白日里也是歌舞不断，一年到头，楼中总是高朋满座，能在这里谋生的女子自然也是经过千挑万选的，要么样貌不俗，要么才艺过人，或歌或舞、或诗词歌赋、或琴棋书画，若没有吸引男人的手段，又怎能在这百花争艳之地立得住脚。
　　一看到是那二位主，楼主花飞月眉开眼笑，这是财神爷又关顾了。不用他们出声便安排道，“你们带两位爷去三楼雅室。去把萍儿、落雁喊来。”说完，又尴尬的朝慕容泽赔笑道，“王爷，不知您今日会来，您也看到了，紫玉还在台上弹琴，待她一结束，我立马让她来服侍你。”
　　这京都中谁人不知荣王昨日刚迎娶北齐公主，娇妻在侧，这段时日又怎会来此地寻欢，楼中与紫玉交情好的不少女子还在为紫云鸣不平，荣王霸着紫玉多年，又迟迟不为她赎身给个名分，女子红颜易逝，到时候到了人老珠黄的时候她就更不可能寻得一个好去处。
　　慕容泽一个眼神扫射，似是对她的做法感到很不满，厉声问道，“什么时候又让她上台了？”
　　花飞月赶忙解释道，“王爷，这可不是老身安排的，是紫玉自己要求的。”
　　见她如此说，慕容泽便不再说什么，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换了一副口吻道，“花妈妈安排便是。”
　　一旁的成亦插上一句，“花妈妈莫要忘了把新来的绝色姑娘唤来。”
　　这楼里的姑娘换得勤，一来就来了个三五人，不知哪位又被他瞧上了，花飞月疑惑道，“小侯爷指的是？”
　　“就前几日刚进的，舞跳的最好的，身材也是最好的。”
　　不久后，雅室的门被推了开来。一名红衣女子婷婷步入，肤白若雪，唇红似樱，柳眉弯弯如画，整张脸有如精雕细琢般，一袭似火红衣穿在她身上，艳而不俗，媚而不妖。慕容泽静静地观察着这个美丽的女子，见女子走路之时下巴微微抬高，眼中有一股子凌然的傲气，在看到她时怔愣了一下，眸中有掩不住的复杂之色。
　　“沉鱼见过公子！”女子双手叠放于左腰，屈膝行礼，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很是动听，语气中却充满了傲然之气。
　　“来来来，来见过我们的荣王殿下。”成亦招呼着她往慕容泽身边去。
　　“这就是你说的新来绝色女子？”
　　成亦扬眉道，似在向慕容泽炫耀，“怎么样？这容颜是不是不输你那紫玉。”
　　慕容泽未立马给出评判，只是端起桌前的酒杯饮了一口，缓缓说道，“美则美，若无内饰，只是空瓶。”
　　成亦听出了他的话外音，他是觉得此女子只是空有外貌吗？那就让他再看看她的其他地方，于是从身上拿出一袋银子重重的砸在桌上，光听声音就知道这份量颇沉，“沉鱼，你把你前几日跳的霓裳舞再跳给我们荣王殿下看看。跳的好了，这一袋银两就归你。”
　　女子看了一眼桌上的银两，并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两眼冒光，只见她微微点头道，“奴家就先谢过公子打赏。”说完，便翩翩起舞起来。
　　荣王府内，寒凌瑶带着身边丫鬟茯苓来到风涟雪的院中。她的庭院如那日在百草园看到那般，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又养护的极好，一片绿意盎然，给人一种蓬勃之向，让人心情愉悦。
　　寒凌瑶一进屋便看到风涟雪手中捧着一本书，那娴静的样子让人心生好感。“姐姐，妹妹来给你请安了。”
　　风涟雪闻言抬了抬眼眸，看清楚了来人，便合上手中的书放于一旁，语气极柔，“妹妹莫要拿姐姐开玩笑，快过来坐。”
　　寒凌瑶笑了笑，小步走到风涟雪身侧好奇问道，“是是是，姐姐你在看什么书？”
　　“闲来无事，随手找来一本杂书翻阅。”
　　寒凌瑶难忍好奇，顺着那本书所在的方向望去，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水经》，这不是自然地理方面的典籍吗，百草园初见只知她同自己一样对医学感兴趣，今日又见她研读地理典籍，不免说道，“姐姐原来对山川湖泊也有兴趣。”
　　风涟雪答道，“随便看看。”她望了望门口，问道，“殿下今日不是同妹妹入宫了，怎不见他身影？”
　　提起慕容泽，寒凌瑶微微垂眸，刚才鲜活的神色明显暗淡了下去，答道，“他公务在身，忙去了。”
　　风涟雪也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微变，前因后果她心中了然，但如此下去，对二人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自幼与其他皇子不一样，因着生母的缘故在宫中生活艰难，亲人们待他素不亲厚，无依无靠。你无法想象，当殿下的生母逝世后，她的处境更为艰难，一个年少的皇子在这皇宫中却要天天遭受其他妃子皇子的欺负，他们稍有不顺心，便对她施以毒手，哪怕是她的父皇明知此事也只是冷眼旁观，任他人欺辱她。自此，宫中的贵人见皇上也不待见她，而后便越发的肆无忌惮，甚至多番收买她的身边人在她的饮食里下毒，在宫外派人杀她，若换成一般人，早不知死了多少回。”见寒凌瑶听的揪心，脸上写满了心疼，她又继续道，“所以，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殿下对旁人多了一份防备之心。”
　　他成长的竟是这般艰难吗？难怪他对她有莫名的敌意和不信任，他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她所探听来的关于泽哥哥的消息却从未提到，想来也是，这宫中隐秘之事谁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她不由的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问道，“那后来呢？”
　　“殿下便换了策略，自请出宫去住，在外一边防着他们，一边混迹于青楼乐坊之中，迷恋于声色犬马之中，成了京都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宫里的贵人见她如此不堪，对她的孩子没有威胁，这才放过了她。直到西咎国挑衅，众臣商议派一名皇子前去鼓舞士气，陛下这才想到了殿下。战场上九死一生，刀剑无眼。”说着，她转头看向寒凌瑶，又缓缓说道，“昨夜妹妹应该看到了殿下身上那一条条伤疤了吧？殿下能走到今日，极其不易。”
　　寒凌瑶心中不免感叹一国皇子竟过的还不如普通人来的顺遂，明白了他那不堪的名声竟是这样来的，忽然的被风涟雪这么一问，脑海里回忆起昨夜的场景，微微摇了摇头，“殿下昨夜喝多了，不曾”。一下羞红了脸，停顿了片刻，才蹦出那二字，“圆房。”
　　她的话让风涟雪心中不由的舒了一口气，看她的样子应是还不知道师兄的女子身份。身侧的寒凌瑶见她默然片刻，顿觉自己失言了，天下女子谁又愿意同别人分享丈夫，雪姐姐那么懂泽哥哥，他们之间的感情又岂是她能插足的，昨夜他口中的“陌儿”怕是雪姐姐的小名吧。
　　于是起身，郑重朝风涟雪施礼道，“姐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殿下自幼不易，亏的你知他，懂他。你与殿下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妹妹殿前选了殿下，实属无奈之举，望你谅解。如今妹妹已经知道这些，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在这府中有个安身之所便知足了。”
　　琴瑟和鸣、恩爱有加？年少时，她也曾幻想过今后会与所爱的人能拥有这样的感情，如今倒是演绎出这样的假象，人却不再是那时所念的那个人。
　　知她懂她吗？那也是在义父告知她所有真相的时候，跪着求她帮她的那一刻，她生命里所有的美好轰然倒塌，她便不再是她，知她懂她便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见风涟雪沉默不语，她唤道，“姐姐”
　　寒凌瑶的呼唤把她从过去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微微一笑，“妹妹不会以为我同你说这些，是希望你不要染指殿下吗？有些事，不是眼睛看到的那样。姐姐看的出来，妹妹心里是有殿下的。”
　　被说中了心事，她索性也大方承认，“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之前我确实心悦于他。”
　　“竟然如此，何不坚持下去？”
　　寒凌瑶疑惑的看向风涟雪，问道，“姐姐就不怕妹妹到时候抢走殿下吗？”
　　“若真有一人会抢走殿下，我倒希望那个人会是你。”说完，又认真的对寒凌瑶说道，“倘若有一天我不在这王府中，殿下与申儿就拜托给妹妹了。”
　　她的话在寒凌瑶心中激起了一阵涟漪，忙问道，“姐姐要去哪里？”
　　风涟雪玩笑道，“万一哪天想出府去走走。”
　　…………
　　二人又聊了很久，大多数话题是围绕慕容泽展开的，风涟雪一一将慕容泽的喜好、饮食、生活习惯告知于她。待寒凌瑶离开了院子，一旁服侍的春儿这才不解的问道，“王妃，春儿不明白，明明您才是最关心殿下的，心里装着都是殿下，您为何还要鼓励西王妃去争取殿下。”
　　风涟雪望着院中景色，随手摘下一朵花瓣放在手中，轻轻朝它吹了一口气，看它随风飘起，眸中尽是看不懂的情绪，“赌一把，她或许会是殿下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