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样？》立悦

1、安洁

　　今天月考。安洁坐在书桌前又看了一眼手表，单手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目光在教室里打着转儿。
　　这里是个考场，墙上却没有挂上方便看时间的钟。距离考试还剩十分钟时，老师才慢悠悠地走进考场，突然发现教室少了桌子，又不紧不慢地让人去教室外搬了桌子，临时布置座位。开考了，往讲台上一坐，低下头便玩起了手机，一点儿不理会教室里的学生。
　　教室也没有一点考场的样子。咚咚敲桌子的声音中夹杂着讲小话的声音，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动笔写试卷，
　　安洁小学和初中当好学生当惯了，她摊开试卷，尽力忽视周遭的笑闹声，开始作答题目。
　　用了一个多小时，把会做的能填的都写完了，安洁使劲地眨了眨酸痛的眼睛，放下笔又伸出手去揉了揉，伸了个懒腰后开始东张西望。
　　现在教室总体还算安静，安洁环望了教室一周，都是些生面孔。
　　远处，有个女生对着桌上的试卷两眼失焦地发着呆，有个男生支着脑袋假装看试卷，正在玩藏在桌子下的手机。安洁身后的那个女生倒是相熟的，她把试卷压在手下，脸枕着手臂正伏案大睡。教室里也有人嚣张地把课外书直接摊开在试卷上看起来的。还有，许多只摆着试卷没有人的空座位。现在这会儿，说话的人已经没有了，大家都百无聊赖的样子，考场没有一点正在考试的感觉。
　　安洁有点难过并且十分想不通：这是学校为年级倒数两百名的学生准备的考场。上课认真，学习努力的自己，排名却这么后？她胡思乱想的大脑慢慢放空，浮现出了“学弱”两个字，一时间竟然有种整个身体都脱力了的感觉——身心具疲。突然好像知道真相的她，支着腮帮发了好一会呆，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结束了令安洁沮丧的月考，天空不放晴反而阴雨蒙蒙。
　　饮水机在教室的后面，那个挨着窗的位置。来打水的安洁捧着水瓶，站在窗口发起了呆。
　　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细雨飘飘洒洒自天空而下，不一会儿功夫，视野里生起了一片白色的雨雾。
　　一阵风夹着雨吹进了半开半掩的窗户，打在了伫立在窗前的安洁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她此时的心境和天空一样，也是灰蒙蒙的一片。
　　安洁从后面装水回来，还没回到座位就看见老师拿了一大叠试卷站在第一小组的第一个座位前，那是安洁的座位，见安洁的座位没人，便直接把试卷发给了第二个座位的人——惠芯，又见安洁的邻座也没人，便把一小叠的试卷发给了惠芯的同桌——言雨。走道中间的安洁看到惠芯想也没想要帮她留一张试卷，独为自己留了一张，就把剩下的试卷往后传。
　　安洁望着惠芯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然后面无表情，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座位。
　　——惠芯一定是瞧不起我这个成绩差的。安洁这么想。她看见，惠芯的同桌言雨主动帮座位同样空着的文义留了一张试卷。她此刻难过得紧。惠芯现在的行为就像上一次，言雨给第一大组的前两排发零食独独冷落了安洁，其性质是一个样子的。
　　坐在座位上的她情绪低落，脸朝着习题本，却目光溃散。她不想写什么习题了，任由自己想入非非。
　　——我能怎么样呢。159天后高考。我成绩差，前途迷茫。周围都是一群学习优秀前程似锦的人。唉——乌鸡与龙凤没得比。她想起了言雨曾在她背后浓浓了一声“哈巴狗。”——言雨一定是在说我。没有骨气笑脸迎人的卑微者岂不正是我的形象？她又想起了最近的一段时间。心情差极了，变得愈发敏感，总是默默生着闷气。可是，她对身边的“龙凤”们一直谨小慎微着。经常是，人家已经给她摆脸色了，她却敢怒不敢言。
　　安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实话，自己的性子软弱又胆小。上了初中以后，周围的同学都褪去小学生的幼稚变得成熟，上了初中的自己却跟别人相反，特别怕人群。现在高中了还是老样子，在心里狠狠地唾弃自己，安洁叹了好长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手表，便合上了习题本，盘算着等一会儿放学铃响了，就冲出教室。
　　因为不喜欢在人山人海的食堂里，夹在长长的队伍中打饭，所以一打放学铃安洁就往食堂冲。
　　到食堂时，人很少。一排排长桌满打满算也不过零星地坐了十几个人。安洁找了一个对着窗口，左右对面皆无人的位子坐下，低着头专心吃饭。饭菜很美味，一个人吃饭她觉得十分悠闲，吃得津津有味。
　　碗里的饭菜渐渐变少，周围的人却渐渐变多，终于她的左右斜对面都坐了人，胆子小的她不禁紧张起来。她想左右看看却又不敢抬头，只用余光向左右瞥了几眼，但是没能瞧清楚。胆小如鼠的她，手和身子有些僵硬，连身边的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都不清楚，却紧张得眼睛快失焦了。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把目光集中在碗里，反复鼓励自己要外向、要放松，她低着头努力去专心吃自己的饭。可是总能被周遭的声响影响。听周围谈话的声音，周围似乎都是女生，埋头吃饭的安洁心想。时间过得好慢！
　　终于——碗里只剩几口饭菜了。饭将要吃完，她开心了，身心仿佛一下子完全放松开来。
　　“坐这里吧？”“可我想坐那一边。”“都坐满了，没位置可以挑了，坐那边，我们两就不能坐一块了。”陌生的声音响起。接着，饭桌对面两声“碰”“碰”。
　　放碗的声音像敲铜钟似的把胆小的安洁的脑袋，震得“嗡嗡”直响。安洁的心也像一面被敲打的小鼓，鼓点子又慌又乱起来。
　　——有陌生人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不认识我却坐我对面，这样不好吧！她心中哀号了一声，僵硬地从黑色校服棉衣的侧兜里摸索着找眼镜。她觉得极有必要知道对面是男是女，是美是丑——在不认识对方的情况下，居然坐到陌生人的对面吃饭！戴上眼镜，抬起头，面前的两个陌生人背光站着，身后的那面2米高的大玻璃窗，离饭桌堪堪5米远，窗外有颗圆鸡蛋的太阳，白亮的光芒从站她对面那两人的脑袋后面射过来，刺得她眯了眯眼。眼镜反光，加上不敢一直盯着别人看，结果没能看清那两人的脸，她只好僵硬地把头低下。似乎没法子了，用一种自暴自弃的心态端起碗，好像要用碗把脸遮住似的，埋头吃着碗里剩下的几口饭菜。而那两个人似乎是女生，别的她就一概不知道了。安洁咬咬牙其实十分不甘心，在心里骂着胆小的自己——安洁你进入社会一定会是个窝囊废！
　　埋头吃饭的她状态极不好，几口饭菜吃得食不知味。碗挨到嘴边了，饭却似乎扒不进口，边吃边漏。不要人说，安洁自己都觉得尴尬不已，一口饭被生生分成了三口来吃，饭吃不快，可急坏了。把头低得更低了，脸快被埋进饭碗里。
　　不甘心，不是一点点。不过是在食堂吃顿饭，对面坐了个陌生人——这种小事情，居然连吃饭也吃不好了！以后结束学业了进入社会，能做好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