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人，在线祸国》软妹凶猛

29、学宫

　　从江陵乘船回蜀国，乃是逆流而上，要花费不少时日，若遇险滩，需要纤夫使人力把船只拉到平缓的地方，数十纤夫肩上拉着绳子，有小鼓为号，鼓声响起，纤夫呼喊的号子与之应和。三峡景致十分清幽，两岸群山连绵不绝，江水中倒映着山峦与树木，此时正值初夏，却仍感遍体生凉，孟良玉本有许多心事，可见了这难得的景致，倒也放在一边，专心赏景。

　　甫入白帝城，她便得知孟珏已经候在这里多日，她刚下马车，就像只小鸟一样，没等人来扶她，便提着裙子，飞一样跑进了院中。

　　孟珏正拄着拐杖等在院中，孟良玉只见到一个极廋的男人一直见了她神色激动，一瘸一拐迎她，他人很瘦脸色蜡黄，却也能从眉梢眼角窥见往日风姿，这是她的阿兄啊，唯一的亲人啊。孟良玉鼻头一酸，带着哭腔喊道：“阿兄，阿兄，我回来了。”

　　这样喊着便扑进了孟珏怀中，孟珏有些费力地接住她，忙把她扶住，上下看了看，急声道：“我听底下人说你受伤了，伤在哪里，现在可好了？”

　　孟良玉笑道：“嗯，的确是受伤了，不过现在都好了，还有意外之喜。”说着便凑到孟珏面前，“阿兄，你快看看，看看我有什么不一样了？”

　　孟珏倒也接招，他上上下下把孟良玉仔细瞧了，过了好一会儿，孟良玉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道：“你啊，能看到了。”

　　孟良玉大惊，我外观上又没有改变，阿兄怎么就知道我能看到了？

　　孟珏笑得合不拢嘴，哪有半分世家子弟的风仪，他道：“你的眼睛有神采了，会伴随着神情而改变，这点是装不出来的。”

　　孟良玉嘟嘴，道：“真的假的，那我在那燕靖成面前装了那么久他不也没发现，可见我盲这许多年，若是想要假装自己看不到，还是有窍门的。”

　　孟珏听后立刻抓住了重点，他道：“燕靖成，你碰上了秦王，这一路到底如何，良玉你要同我细细说来。”

　　孟良玉搀着孟珏往屋中走，口中应道：“好，一定细细同阿兄说清楚。”说着二人携手入内。

　　这一叙便是直到午后，天英张罗人布置了午膳上来，孟良玉一边吃菜，一边道：“说来此行，当真是要感谢那位秦王了，那个幕后的主上很是厉害，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他是想掳走我还是真的想乱江陵，他有很多行为看似随意，可又让人觉得都是计划好的，猜不透摸不透，暗中潜藏着这样一个人，真是难以安寝。”

　　孟珏也道：“燕靖成为何在江陵，这点我是看不透的，按照你的叙述，此事的确是多亏了他，不过现在看来良玉你已经进入幕后那人的视线中，以后你的麻烦绝不会少，他在我们蜀国定然有一番经营，我们可以从蜀国下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孟良玉喝了口茶，点头道：“回来前同罗家姐弟聚了聚，罗定倒是说起了一件事，我想或可从这里下手查。”

　　孟珏偏头看孟良玉听她说话。

　　“阿兄可还记得我们蜀国学宫之中这几年陆续来了不少江南子弟，说是要来求学，后来这些人又迷上了寻仙。”

　　孟珏颔首，“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寻仙本是前朝兴起的一股风潮，入名山大川，寻找仙人洞府，游览山川秘境，也敷衍出了不少寻仙轶闻，我听说他们还要做些寻仙诗，专门将自己寻仙路上的见闻，我看了一些，水平一般。不知此事有什么蹊跷？”

　　“罗定说他在蜀国结识了江南杜氏的旁支子弟，那人便沉迷寻仙，后来罗定在江陵动乱前夕碰上了那个杜氏子弟，对方为世家子弟，却身着短衣短褐，行踪诡秘，不欲为人知晓。巧的是，父王下葬之日，在山中掳走我的人中有一人也叫小杜。”

　　听了孟良玉的叙述，孟珏细细思忖，道：“这绝不是巧合，寻仙之人对山中情况十分了解，是以才能精准地掘山造成山崩景象，而后他们带着你抄小路出蓉城入山林，不过一日便至白帝城，可见他们对蜀国山中路径十分了解，此非一日之功，定然已经在我蜀国的山里钻了许久。”孟珏面色一沉，道：“这样说来，幕后之人能量巨大，江南这些世家子虽许多出身一些小家族，还有人不过是旁支，可是若站在一起都是一股极大的力量，他们借求学寻仙之名，潜在蜀国，遍走蜀国山川，甚至出手劫掳于你，这……”

　　孟珏不再言语，孟良玉却接上了他的话，她看过来，眸色清冷，道：“他们恐怕寻的不是仙，而是张广明秘宝，对么？”

　　场中霎时一静，孟珏和孟良玉都没说话，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提及张广明秘宝。

　　孟珏一叹，“这个，我不提，良玉也不要再提，这是阿父留给最后的筹码，我不该知道。”

　　孟良玉看着自己风姿不再的兄长，内心无限酸楚，张广明秘宝的下落，蜀王只告诉她一人，便是想要把这个作为她最后的底牌，而孟珏也是这个意思。

　　他们尽全力保住蜀国，若情势真不可为，还是要给孟良玉留下一线生机。

　　“这次回去，我会着人详查学宫里的人，良玉，你有什么打算？”

　　孟良玉看着天英他们把餐盘都收下去，她道：“回去现去祭拜阿父，报个平安，继续守孝，帮周恪行稳住蜀中情势。”

　　孟珏摇头，叹道：“我只怕事情不如你所想的那般简单。”

　　孟良玉上前，搀起了孟珏，笑道：“我知道，那个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我不怕，既然已经回到了蜀国，我不信就斗不过他。”

　　二人一番详谈直至黄昏，孟良玉舟车劳顿，最后困得都快晕了，孟珏才放她去休息，庭中独留他一人。此时正是初夏，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是草木花树的清香。

　　孟珏眉头微蹙，天魁伴在他身边，只听孟珏轻声道：“天魁，你看秦王，是什么意思？”

　　天魁拱手，道：“秦王乃当世人杰，其行颇为不同，当年他们起兵北抗匈奴，哀帝发诏嘉奖，秦王领了诏书却顺势攻破长安，此事便能看出，秦王做事十分深远，意图不明。”

　　“那他想要什么，要蜀国，他已经得到了，更甚者要张广明秘宝，要我妹妹。”说着，孟珏冷笑一声，“天下男儿谁能配得我妹妹，待他秦王登极之日再来肖想吧。”

　　天魁恭敬下拜，道：“公子说得是。”

　　孟珏垂眸，道：“可是不知良玉对这秦王是何观感，不过是个身俱戎族血脉的边国国主，良玉不要叫他蛊惑了才是。”

　　“王姬心智坚定，天性聪颖，绝不会为人蛊惑。”

　　这厢孟珏正在为孟良玉的感情问题操心，她已经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躺在榻上裹着锦被了，闭上眼她却怎么都睡不着，想做梦又怕做梦，想知道那人是谁又怕知道，简直觉得心放在油上煎炸，难熬得很。

　　最后还是起身，打开箱箧想找件衣服出来，却无意翻出了燕靖成的那柄竹勺，她手顿在竹勺上空，想伸手拿又放下，最后还是把它拨开仍在匣子的角落里。

　　她裹了长袍倚着窗边看月亮，不由觉得还是能看见好，最起码半夜睡不着还能看月亮，不用一个人辗转反侧翻来覆去。

　　不知不觉，她想，他走到哪里了呢，有没有到洛阳，会不会迎娶平晏帝姬呢？

　　这念头一出，孟良玉又把它按了回去。

　　蜀国入夏，渐渐热了起来，蓉城中草木繁茂，入夜后露水也重，学宫修建在蓉城中心，其中有石碑数十座，乃是蜀国立国之初，耗费巨资雕刻而成，上面篆刻了许多儒家经典著作，而后围绕石碑又有许多大儒搬进蓉城著书讲学，这才渐渐形成了蜀国学宫繁荣的景象。

　　入夜后，学宫里的学生有的还在挑灯夜读，有的已经入睡，一片静谧中，忽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学生夺门而出，他踉踉跄跄跑出了房间，口中高喊道：“我寻到了，我寻到了，我寻到了。”

　　接着房中陆续跑出了几个学生，他们皆面色通红，手脚粗大，看着不像是寻常的世家子弟，只见他们跟着一同癫狂的跑出房门。学宫中休息的学子们也都被惊醒，他们纷纷开门，看着这几人一路跑出学宫，跑到大街上。

　　几人行止癫狂，将手中书册高高掷起，书页哗得散开，像是落叶叫夜风一带，在大街上打着旋飘荡着。

　　这几个出身世家的学子扯开了衣服，眼眶通红，嘴角淌血，他们声嘶力竭道：“张广明秘宝，藏于蜀国，藏于孟氏。”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世间果真有张广明秘宝，果真有啊，哈哈哈哈。”

　　几人捶胸顿足，狂笑高歌，赫然是疯了。

　　街上的人都探出头来，面面相觑，有人拾得书卷，只见那书已经烂得看不清字迹，可有一行字，倒是极吸引人。

　　“天圣元年，张广明入蜀，藏宝于蜀国，交于孟氏。”再看书的封面，写着《灵翁手札》四个字，这灵翁乃是百年前蜀国的一位修道之人，据说足足活了一百五十岁。

　　这本是一件该流传坊间的谈资，若要人说起，该轻描淡写，调笑说江南来的几个世家子寻仙疯了，可是他们却无意间找到了张广明秘宝在蜀国的证据，而变得不寻常。

　　百年来，人人猜测，却无人找到，今天终于有人又把它拿到了台面上来说。

　　如今，孟氏，还剩下谁呢，谁最有可能知道张广明秘宝呢？

　　一时间，明里暗里，无数视线皆集中在蜀国，或者说是那位蜀王遗孤，蜀国王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