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药王》弘雅长安

44、巫回谷

　　苏木和决明对视着，目光中的情谊更浓。跟顾修比起来，他们现在还能够在一起，这已经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幸福得让苏木几乎忘记了未来迟早会来的离别。

　　之后的日子里，闫曼没有再出现。但她依然会细心地吩咐后厨的人，做各式各样好吃又补养的食物送来。只要决明想吃东西的时候，总能见到桌子上各类不重样的美食。

　　在这样的精心照料下，决明的恢复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恢复到七八成的时候，南烛过来了。他说：“是时候回一趟巫回谷了。”

　　“可还有圣物没有找到。”

　　“先回谷一趟吧。”南烛沉吟道，“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再者，那件圣物是顾修在谷中丢的，外界也再没有听说圣物的消息，我怀疑，圣物其实还在谷里，并没有流出谷外。”

　　决明休养的这段时间，南烛并没有闲着，他动用了很多渠道去打听，甚至连闫曼都在帮忙，但再也没有圣物的消息，一丁点都没有。

　　出发去巫回谷之前，决明先到养父母的坟前去了一趟。

　　大伟应该是经常来打理过的，坟前留着一小块空地，泥土平整湿润。坟头上长满青草，尖细的叶子微微摆动，一片柔软的绿色。

　　决定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他以为自己会忍不住大哭一场，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哭出来。从开医馆到寻找圣物，这段时间所经历的比之前记忆中的全部还要多，经历以后，他迅速地成熟起来。有些泪会从眼睛里流出来，还有些泪则会从眼睛里憋回去，憋进心里，化成一股劲，再从心里冒出来，支撑着人去奋勇前行。

　　这里埋着他的养父母，也埋着他的前半生，以后，他得去寻找他的后半生了。

　　他又去找了一次大伟，向大伟告别，话不用多说，大伟都明白。

　　这是他身边唯一的朋友，虽然在人群中并不出彩，却是待他最真诚的人。在决明心里，大伟就是他最好的兄弟。

　　壶中天原本是打算还给钱老板的，虽然互相之间谈不上有特别大的交情，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钱老板给予了帮助，让他走出低谷。他在心里记着这份情。

　　可钱老板说什么也不同意，宁愿把医馆的门关着，也不肯将它收回去。

　　钱老板只说：“你们要出远门，这没问题。要去很久，这也没问题。医馆里没人，大不了关着就是，但你们总会回来的，只要回来了，这医馆就还是你们的，随时等着你们来开门。”

　　决明心里头热热的，眼睛也是热热的。在这世上过了这些年，他头一次觉得，这世上到处都是好人，竟让他开始依依不舍起来。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没有人催促。每个人都耐心地等，等他花了四天时间，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处理好以后，才一起收拾东西，第二天动身出发。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弯，渡了多少河，道路险阻，交通工具使不上劲，好一番长途跋涉，终于到了一处悬崖边。

　　再也无路可走。

　　悬崖的对面还是一道悬崖，两道悬崖的中间，浪花翻腾，从高处看下去，奔腾的洪水翻卷着浪花，在山壁上撞出白色的泡沫。水声隆隆，从百米深的崖底沉沉地传上来，震得山壁上的碎石应声滚落，瞬间被浪花吞没。

　　决明看看其他人，每个人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山壁，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我们要到对面去吗？”决明问，他想不出来，这里已经没有路了，还有什么办法能通到对面去，除非长了翅膀，否则，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对面就是巫回谷了。”苏木的眼睛没有移动半分，依然盯着对面的某一处，“我们就要到了。”

　　这是个好消息，终于不用在路上辛苦了，但决明一点也不兴奋，“可是……这怎么可能过得去？我们又不是鸟。”

　　“嘘！”顾修斜了他一眼，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急，很快就能过去了。”

　　话音未落，对面忽然传来一种很钝的声音，呲呲拉拉地响，闷闷地，把崖下的水声都盖了下去。

　　大家的神色皆是一缓，决明也睁大眼睛 ，盯着对面看。

　　一样东西正缓缓地从对面的的山壁中伸出来，粗粗壮壮，黑乎乎地一团，离得太远，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那东西像从山壁里长出来一般，越长越长，长到七八米长的时候，忽然停下来。

　　又是“咔咔”两声轻响，那东西忽然打开了，就像一个折叠起来的手臂忽然放松下来，将手臂从折叠的状态渐渐变成了伸直的。然后再往前长，又从山壁上长出七八米长来，再打开……这样重复多次，那黑乎乎的手臂越来越细，越来越长，几乎很快就要搭上另一边的山壁了。

　　呲呲拉拉的声音不停，其间伴随着咔咔轻响，决明看明白了，这是一架机关桥，构建巧妙，每一个卡位都恰到好处，从对面的山壁中一路长出来，穿过峡谷中的疾风，竟连晃动都没有，稳如泰山。

　　咔哒，机关桥终于完全搭在了另一面山壁上，横亘在峡谷中间，下面是奔腾的洪水，上面是无尽的长天，黑褐色的桥身沉稳肃穆，竟有一种别样的壮观。

　　机关桥就在脚下的山壁上，只需往前踏出一步，就能站到那高高的桥面上。

　　决明这才发现，山壁上早有一方凹陷处，虽然历经风霜，但仍然稳稳地承接着机关桥最细的一端。这样的布局和设计，绝非一昔之功可达成。他的心中不禁生出一种骄傲来，为他的族人，为他即将见到的巫回。

　　顾修最先上桥，后面是南烛和苏木，决明跟在最后面。

　　起初的桥面很窄，勉强刚好够一人站立。决明站定，向下望了一眼，一阵昏眩，赶紧抬头直视前方，却见苏木正回头看着自己，眼中一片关切。

　　决明勉强笑笑，只见苏木已向他伸出手来，他立刻抓住。手里有了牵引，心里安定下来，不再看桥下激流，只管随着那只手，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站稳了，再踏出下一步。

　　桥面越走越宽，宽到能从容站下一个人的时候，对岸已近在眼前。

　　那里有一条隧道，宽度富裕，三个人并行也不会觉得拥挤。但在对面悬崖上站着的时候，是看不到这条隧道的。山壁上方正好有一块岩石突出来，将隧道隐蔽起来。如果不是有苏木等人带领着，决明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地方，别有洞天。

　　隧道口守着两个人，粗布麻衣，见到南烛，神情皆是一凛，向南烛躬身施礼。再见到跟在后面的决明，其中一人问道：“这位是？”

　　“是我带回来的。”南烛简单地回答，并不细说。那两人也不再问，侧身让四人进去。

　　“南叔好像很有地位。”决明附在苏木耳边，小声道，“顾修都没这待遇的。”

　　苏木笑了，“如果来的是顾修的爷爷顾长英，待遇一样好。”

　　“还有你的师父，那可是连我也不敢得罪的人。幸好，你的师父人不错。”南烛也笑了。在这空旷的隧道里，蚊子的嗡嗡声都会变得异常清晰。哪怕决明刻意压低了声音，南烛还是能听到。

　　“我还有个师父？”决明惊讶道，之前还从来没听苏木提过。

　　“当然，苏木有师父，你也有。”

　　决明又有了那种完全不认识自己了的感觉，南烛口中的自己，简直像个陌生人。

　　白色的光亮在前方出现，就快到隧道出口了。

　　接下来便不能同行了。

　　顾修需要带着圣物回顾家复命，除了凌霜子依然留在决明身边，其他的圣物都由顾修带走。

　　顾修向大家告别，临走时，重点关照了决明一句，“你放心，也许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我敢肯定，到那时，所有的圣物都会交付给你。”

　　决明并不了解背后的道理，他还不知道，他未来的希望，将全在圣物身上。

　　“我也得回去见师父了。”踌躇了很久，苏木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如今，决明已回到谷中，旁边有南烛带着，自然是不用再担心什么了。

　　她也该离开了，纵然不舍，但她还是要离开。如果一直陪在决明身边，她怕自己有一天会真的离不开了。不能让这一幕发生。

　　“你也要走？”决明很意外，在他的心目中，自从在天寨找到苏木，两人的相处前所未有的亲密和融洽，他完全想不到，苏木会在这个时候提出离开。

　　南烛竟然也不挽留，只是交代一句，“回去见到你师父……替我问一声好。”

　　第二句说得有些犹豫，决明听着奇怪，但苏木却似已司空见惯，她郑重地点头答应，深深地看了决明一眼，掉头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决明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即使还有南烛陪在一旁，可毕竟不是那样亲密的人。抬眼四望，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到处都是陌生的人，带着陌生的表情，走在陌生的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