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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穴锁江湖愁 ...

  •   清晨,风和日丽。铁卫急报萧飞羽说有两个年近六旬,身着商人打扮的老者坚持要见他,并声称赴约而来。
      萧飞羽来前院迎宾厅顿时愣住了。好一会他才叹息道:“我无法想像自己造了什么孽,你们师门一定会为你们的离去而忧伤,你们也会为割舍相依数十年的师门而惆怅。”
      来的两人是少林天问大师和武当紫阳道长,只是天问大师不再是原来的天问大师,近两寸长的花白头发遮住了头上的戒巴,颌下长须也不知所踪;紫阳道长长发垂肩,一根黄色丝带束在了发际上,如说他是道长,还不如说他是个行者,曾飘忽的长须毫无踪影。
      天问大师摸了摸花白的头发道:“说也惭愧,几十年的修炼并没斩断俗缘,我与紫阳道兄离开山门竟然不约而同用了出家前的姓名:我名为肖长空、紫阳道友名为蓝剑行。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就像俗事魂牵梦萦,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一般,这似乎表明我俩非佛门或仙道中人一样。离开山门那一刻,我们的所作所为全与师门无关。值得告慰的是:一路行来竟然无人认出我们,就是以前有交往的人也如同陌路擦肩而过。也恳请萧三少忘记我们的过去,因为归之你麾下的不是天问大师和紫阳道长,而是肖长空和蓝剑行。”
      萧飞羽将他们请到“涤尘居”,厅中落座后萧飞羽感叹道:“我非常高兴你们应约而来,因为黑旗会的实力不容轻估,就是江湖上几个门派联手都不敢言胜,故而我渴盼有你们这样的绝顶高手给我撑腰。”
      肖长空谦虚地道:“说撑腰太过,说助力勉强。黑旗会涂炭生灵本是我等自号慈悲为怀之人该舍身拯救芸芸众生,如不是碍于师门,我与蓝兄早有意下山应旷世之劫。所以与萧三少定下赌约只不过是应劫而生,恰逢其会罢了。”
      萧飞羽感触地道:“好一个应劫而生,好一个为芸芸众生,我没你们那高尚的情操,更无江湖人所说的侠肝义胆,我仅仅是为保卫家园而战。”
      肖长空微笑道:“但殊途同归。”
      三人莞尔而笑。蓝剑行想了一下道:“三少何故与黑旗会发生磨擦?眼前的形势又怎样?以后该如何做?”
      萧飞羽无可奈何地道:“我学艺归来本欲与家人同想天伦之乐,可先见到的却是黑旗会无端插在本庄大门上的黑旗,我只有为保卫家园而战来报答十八年来家人对我的思念之情。可我知道这一战不但血腥而且残酷,而最后的结局多半会是庄毁人亡。”
      蓝剑行讶然道:“三少可以不这样啊,只要人活着,庄毁了可以重建。”
      萧飞羽沉重地道:“重建少了昔日的情思,也会抹去我母亲在这涤尘居十八年对我的思念。眼前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们也看到了,四面八方的江湖人几乎步调一致向汉口镇汇集,这是我安排人在只要有人的地方,在黑旗会分坛瓦解之际同时放出消息所致,我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江湖人来得多,来得急,来得骆驿不绝,来得敌我难辩。”
      蓝剑行惊讶地道:“这样做是为了混淆黑旗会的视线,使其忽略黑旗会汉口分坛瓦解是安和庄所为对吗?因为汉口镇仅有安和庄一个大庄。”
      萧飞羽道:“忽略是暂时目的,制造混乱的真正动机是尽可能趁乱歼灭黑旗会有生力量。黑旗会为维持不败神话必然会尽出主力,可面对天下群雄他们多半不会大规模集结,而是以小股渗透为主。这样安和庄就可在混乱中推波助澜,使用雷霆手段把他们来此的人分头蚕噬,使表面上看像一场混乱中的江湖仇杀。一旦此策见成效,黑旗会必会有短时间的喘息修整,那时我会悄然移师别处,以游蜂戏蝶之术不逐步消灭他们散布在江湖的力量,如果能侥幸逼出其总坛所在,本庄的力量又游刃有余……当然最后一步并非一定要走,因为即使将他们斩草除根,别的新生力量又会取而代之。”
      肖长空与蓝剑行在听、在想:目前敢与黑旗会为敌的也只有这年青人,他不是呈匹夫之勇,而是有本钱——那骇人的武功和慎密的思维。他竟然在初始之期就计划好了以后的每一个步骤!他们尤其感慨的是那游蜂戏蝶手段的精典。肖长空道:“行动时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萧飞羽道:“黑旗会所属皆为凶残之辈,所以行动时一定要狂悍对凶残,必须迅猛,一但出手需斩尽杀绝,绝不留情!这样必会收到震慑的效果。”
      肖长空叹息道:“我们不敢置评三少的计划,因为不但我们,即我们的师门被黑旗会挤压得连想像的空间也没有。我们现在只能告诉三少:我们会全力以赴,力争三少计划得以顺利实施。”
      蓝剑行点头道:“萧三少方便告诉你的师门吗?我们自认为见识广博,但三少的所施展武功毫无巢臼可寻。”
      “毫无巢臼是本门武学不局泥于招式而重在心得。”萧飞羽微笑道:“不过本门有一个人你们应该熟悉。”
      “三少师门有我们熟悉之人?”肖长空和蓝剑行不由一怔。
      萧飞羽点头道:“现在是一家人所以不妨告你们:黑旗会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因为少有人行事而不被丐帮查觉,而丐帮游苍海刚好是我师兄,黑旗会汉口分坛覆灭的消息就是请他让丐帮弟子放出去的,否则我哪来人手做这件事情。请稍候,有几位此时非常想见你们。”他说完起身走了。
      肖长空和蓝剑行两人忘了说话——游苍海、丐帮的太上护法、名列九大高手中的狂丐、他们上代掌门师尊的至交!那岂不是年青的萧飞羽还是他们的尊长!
      一会功夫,萧飞羽领着白家三口进来,肖长空和蓝剑行还没从刚才的惊愕中回复就又惊呆了——千找万寻的白家三口怎会在安和庄!
      白家三口穿着和铁卫一样的藏青色衣衫,白云飞穿得到还合适,柳含烟和白雪要不是被一条腰带紧紧束住在她们纤弱的腰就像身体随时会从衣服里滑脱一样。
      喘息着的白家人看到肖长空和蓝剑行也愣住了,因为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给了他们强列的震撼。
      萧飞羽道:“你们先谈,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一些事情马上来。”
      回过神来的肖长空急不可待地道:“云飞你怎会在这里?为你们驾车的汤怀传出消息:你们被黑旗会所掳。这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三师叔和紫阳道长啊!”白云飞兴奋得有些站不稳。他激动地道:“早也盼,晚也盼,终于把您老盼来了。我提醒过他们:他们的举动绝对满不过本门,可他们竟然漠然置之……”他喋喋不休地感慨着。
      肖长空和蓝剑行听得是一头雾水,他们不知他提醒过谁,又是谁漠然视之。肖长空打断他的话道:“你提醒过谁?又是谁漠然置之?”
      白云飞把他的遭遇像孩子遇到娘般地诉说了一遍后道:“这位萧三少并没把本门放在眼里,因为他根本就无视我们的存在。”诉说是委屈的,但人却显得非常昂奋,似乎在顷刻间他又回到了高高在上的位置一般。
      肖长空顿变阴沉,柳含烟和白雪则是忐忑不安。
      看到肖长空铁青的脸白云飞脸色微变道:“师叔请别生气,因为这里是萧三少的地盘,一旦闹翻了会有猛虎遇群狼之虑。”
      “住口!”肖长空一声低喝。白云飞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样子委屈地道:“师叔,我说的可是事实啊。”
      肖长空看向蓝剑行,蓝剑行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肖长空叹息道:“云飞,你怎如此幼稚,真不知你从掌门师兄那里学到了什么!如换我是萧三少你的结局会非常惨!你不会不知对黑旗会各大门派退避三舍。就是本门真的得知你像韦星河他们一样也只会睁之眼闭只眼,因为本门不会为你一家冒灭门之险!如不是三少你能这么安然?你要别人怎样待你?把你当座上宾?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为了你们,我们险些和安和庄势不两立。”
      弄了半天白云飞才知会错了意,表错了情。他惶恐地道:“掌门一定不知我现在的遭遇对吗?”
      肖长空冷冷地道:“为你的事掌门可能会跟人较劲,但如果你惹恼了三少,他就是把你宰了掌门也会置身事外,因为就是掌门在三少跟前也只称晚辈。”
      白家三口骇然,那萧飞羽岂不是他们的师叔祖了!肖长空没有解释,他继续道:“为你之事我去黑旗汉口分坛掌门特意叮嘱:‘是请放人,而不是抢人,门中安危为重。’”
      白云飞像泄了气的皮球,强烈的失落感向他席卷而来,他像被遗弃的孩子般委屈、无助地搭拉下脑袋。肖长空微微摇头,他话锋一转道:“劫持你们也许是黑旗会向名门大派下手的先兆。但值得欣慰的是他们激怒了萧三少,从而给死寂的江湖带来了无限生机。”白云飞有些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他颓废地道:“这里没有人管我们,动则气喘的生活让人难以忍受,现在我只想解开穴道早日回家。”他再无先前的昂奋,仿佛霜打的白菜般——瘪了。
      “想回家?难道你想别人救你之后又将家园和百来条性命的安危交到你手里?”肖长空刚舒展的眉头重又皱了起来。柳含烟轻声道:“云飞不是这样的,他是因为骤受重创在才口不择言。”
      肖长空瞪了柳含烟一眼道:“怎么我每次说他你都要为他辩解?”看到柳含烟一下胀红了脸他轻轻一叹道:“他惹麻烦你圆场,长此以往你不觉得烦吗?”
      柳含烟垂下眼帘喃喃道:“师叔一定是听别人说的,云飞那惹过什么麻烦来着。”
      肖长空摇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次你们出事我没放过驾车的汤怀,因为汤怀告诉掌门选这糟糕的时候出游是你的主意。在我逼问下汤怀才道出了出事的始末。”他说着瞅了一眼头垂得更低的白云飞道:“我真不知掌门师兄怎能容忍被你一次又一次玩弄,如果换成我早就将你逐出少林门墙。”
      “一次又一次。”柳含烟吃惊地道:“师叔,云飞还做错过什么事?”
      肖长空气不打一处来道:“你为什么不亲自问他?”
      “好啦肖兄,云飞已经认错了。你们找椅子坐下再聊好吗?”见大家白家三口讶然的目光蓝剑行一怔后明白过来道:“你们的师叔俗家姓肖,名长空,我则姓蓝,名剑行。我们已离开山门归于三少麾下,所以你们称我们肖老和蓝老就可以了。对了,你们被封穴道是萧三少担心你们惹事才这样的吗?”
      白云飞萎靡不振地道:“是黑旗会所属下的手。来这里后白煞试过解开我的穴道但没有成功,以后谁也没再问起,就像我们根本不存在一样。”
      “白煞可是少见高手,竟然有他解不开的穴道?”蓝剑行一怔。白云飞沮丧地道:“这点穴手法很古怪,被点后刚好有足该的力气可以行动,除此外就是想自杀也不可能。”
      仍然板着脸的肖长空对白云飞道:“你过来让我看看。”蓝剑行微笑道:“肖兄——”似乎在暗示什么,肖长空苦笑了一下道:“我只说看看,又没说为他解穴。”
      蓝剑行意味深长地道:“提醒肖兄是我们不再是原来的我们。”肖长空轻轻一叹道:“从离开山门的那一刻我就找到了自己新的位置。”蓝剑行点头道:“那我也试试。”
      肖长空和蓝剑行分执白云飞的左右腕脉,他们脸上的表情由轻松变为疑惑,又由疑惑转为沉重,不一会两人不分先后松开了手。
      白家三口惊骇莫名,因为他们第一次看到处变不惊的肖长空和蓝剑行大惊失色。蓝剑行沉重地道:“难道是三十年前旧事重演?”肖长空点头道:“恐怕是的。”是什么没说,但两人的表情像天要坍塌一样。
      肖长空似乎不再生白云飞的气了,他怜惜地瞅着吓傻了的白云飞摇了摇头。白云飞上齿不由自主地撞击下齿惊惧地道:“师,师叔,啊,是肖,肖老:三十年前发,发生了什么事?”
      肖长空叹息道:“你先坐下,我告诉你们一件尘封的往事。”他沉重地道:“三十年前武林曾有过一次浩劫,一位神秘刀客分别挑战江湖成名高手,这些高手都是各大门派精英,有的已被指定为下一代掌门。接受挑战的人只有七人幸存,可他们都被点了不知名的穴道。神秘人留下话:如果中原无人能解他所点之穴,二十年后他将横扫中原。而你被制手法和那神秘刀客的点穴手法同出一辙,”
      白云飞惶恐地道:“七人后来——”肖长空摇头黯然道:“遇此劫运的人中有你从未谋面的大师伯,他是上代掌门恩师指定的继承人。当时少林对他被点之穴无能为力,于是将所有伤者接往少林,并发武林帖尽邀中原高手齐聚少室峰。结果来高手都无功而返,而且他们离开时似乎都有难言之隐……萎靡不振的七人日复一日。六人忧郁而终,只有你大师伯自幼出家对世情早已看淡,所以现在还住在少室峰后。”
      柳含烟婉约地道:“在过去的三十年中,一定有许多高人一直没有放弃过对此点穴手法的破解,难道到现在还没有人能窥测其中奥妙?”
      肖长空沉重地道:“第一个十年有许多人这样做;第二个十年可能只有少林,因为七个人中只有我大师兄还活着,近十年连少林也放弃了对此点穴手法的深究。”
      柳含烟心里顿时一沉道:“在漫长的岁月里,难道没有一个人……”肖长空点头道:“没有一个人。”
      “娘,想想办法好吗?”白雪虔诚地地捧起了柳含烟的手。柳含烟强忍不安的情绪道:“娘让你失望过吗?”
      “这天下总算有了你解决不了的事情。”白云飞的魂像被抽走了一样无神地喃喃道:“我问过韦星河和廖理,黑旗会有个贯例,只有必死之人才会被此点穴手法所制,因为黑旗会也无人能解此穴。”
      肖长空和蓝剑行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听到了一个活在女人光环中的男人的哀叹。
      柳含烟脸色微变,她幽幽地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能说什么?”白云飞颓然道:“虽然我一直期盼有这一天,但也害怕有这样一天。更害怕像大师伯一样孤独地苟活于深山之中。”
      “娘——”白雪惶恐起来。柳含烟坦然摇头,她瞅了白云飞一眼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看把女儿吓得……雪儿放心,既然被此点穴手法所制之人必死,但三少却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这充分说明上苍对我们的眷顾。”她说到这里心里一动,她略为沉思后对一直用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肖长空沉静地道:“肖老有什么问题吗?”
      肖长空点头又摇头。一旁的蓝剑行微笑道:“生死攸关,大劫临头,你的沉着和冷静让人扼腕,也让我和肖兄羞愧难当,因为在确认这古怪手法的那一刻,我们虽潜修了几十年仍不免惊慌失措。”
      柳含烟笑了,笑得淡然。她谦和地道:“蓝老过誉了,我的心实际上脆弱得不堪一击。”她轻轻摆脱女儿的手将面颊上的一缕长发撩到了耳后想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临危不乱的沉静道:“我之所以沉着和冷静是因为本应必死的我还无恙的活着,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而且那创造奇迹的人还在这个庄里,我的身边,所以我没有理由惊慌失措。”
      白飞云愕然瞅了妻子一眼,似乎到现在他才发现妻子和萧飞羽是同一类人:愤怒和危机降临时会变得淡然。
      蓝剑行愕然道:“你以为——”柳含烟道:“我从不以为什么,我只是在奇迹中又看到了奇迹,这天下本没有人敢招惹黑旗会,但黑旗会汉口分坛覆灭了。既然奇迹连连我为什么还要去惶惶不安呢?”她柔弱的脸上溢出了在黑暗中看到曙光的激越,因为特有的直觉告诉她:寻觅已久的强劲靠背已伸手可及!
      在他们沉思时萧飞羽来到了客厅门口,他注意每个人的目光都有着浓重的忧虑,而唯有柳含烟的目光隐含热忱的期盼。他传音道:“别对我有过高的期盼,你现在知道我特别容忍你丈夫的原因了对吗,但为了本庄的安危,即使肖、蓝两位说情我也不会放你们走,所以等会你一定不要以此让我为难。”
      柳含烟很惊讶萧飞羽对她感受的关切,她柔顺地微点螓首,因为她期盼的是萧飞羽再创奇迹,而不是离开安和庄。
      可白雪见到萧飞羽则是另一番心情,本是重忧的心顿时变得委屈起来,她泪眼朦胧,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忧郁的眼眸流露出的是无依、委屈、痛苦、哀怨。
      萧飞羽正想安慰她时柳含烟黯然道:“三少请原谅雪儿的失态,因为雪儿并非想不顾安和庄的安危请您让我们离开。事情是这样的。”她将情原尾述说了一遍。
      萧飞羽讶然发现她在述说时虽然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只轻轻的蠕动,但话音却婉约而清晰,而那双乌黑的瞳眸里,不仅含有使人丧失戒意的神色,还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沉着。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他母亲留下的廖廖数语,却蕴有无限思情的话:相思黄莲苦,心悬游子归。他想柳含烟一定是位像他母亲一样是位不但坚忍不拔,而且慈爱的女人。
      柳含烟将事情的经过说完后叹息道:“病恹恹地活下去是件非常乏味的事,我虽无缺憾但雪儿却年在花季,这噩运实在让人……”说着说着,沉着冷静的她终于忍不住淆然泪下。
      萧飞羽的心弦颤抖了一下,触景生情,他想到了母亲摸抚他头颅悄然而下的慈爱泪花。他略微沉思后对肖长空和蓝剑行道:“这手法当真连八大门派也为之束手?”
      肖长空和蓝剑行沉重地点点头,肖长空凝重地道:“不仅仅是八大门派,当年可是高手云集。看来大劫将至,因为韦星河和廖理被胁持正好发生在二十年后,这应了神秘刀客二十年后之语。”
      蓝剑行讶然柳含烟的沉着和冷静骤转的凄婉,他猛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求人需求英雄汉!她竟然当他是……柳含烟确作此想,肖长空和蓝剑行虽她尊敬的长者,但却不是可依持的靠山,而横空出世的萧飞羽才是她倾慕的完人。蓝剑行心里一动道:“三少师兄与武当和少林的上代辈门交情莫逆。如此说来我们该算三少的晚辈了。”
      白家三口终于明白何以肖、蓝二人会是萧飞羽的晚辈了。情绪跌入深谷的白云飞打了一个哆嗦,那会儿如果不是妻子及时缓和了萧飞羽被激起的怒意,他即使在盛怒之下杀了自己少林掌门也真会像肖长空说的那样会置身事外,因为江湖道特别忌讳以下犯上。
      萧飞羽诧异地道:“既然交情莫逆,我师兄怎没提起这让八大门派揪心的往事?”
      蓝剑行苦笑道:“那年少林之会游老有事没去,而且凡参入此会之人好像取得了默契——对未参入之人秘而不宣,就是我们对此事也是一知半解,掌门恩师只告诉我们解穴时会遇到的现象,并警告不要妄自逞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
      萧飞羽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道:“蓝老在此不要提长晚之分。安和庄有安和庄的规矩,在与黑旗会博弈的日子里,无论谁成了本庄的一分子就没了上下之分、尊卑之说。相识、相知即是朋友;携手征战就是铁血兄弟姐妹。”
      “有这样宽松的环境,这样我们就毋须为对上或对下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了。”蓝剑行笑道:“有件事我有些奇怪,三少怎会全无探索那古怪点穴手法的冲动。”
      萧飞羽摇头道:“我不是没有一探的兴趣,而是既然天下群雄都为之束手我还能发现什么呢?”在他说话时留意到柳含烟眼中的期盼之色越来越浓,他终于明白那期盼是什么了。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有一天我会用心去探查这穴道的古怪,但那要等我的计划完成之后。”他是说给柳含烟听的——他很在乎安抚一颗母亲的心。
      柳含烟聪慧绝伦,她感激地微点螓首拭去了脸上的泪渍。
      白雪泪眼婆娑地道:“三少:雪儿能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计划吗?”萧飞羽温和地道:“那是一个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计划。”白雪含泪乖觉地道:“雪儿不祈求三少现在想法解穴,只祈求三少看看这点穴手法有无解的可能。雪儿好怕,也因为这怕雪儿担心会等不到三少用心去探索这古怪点穴手法的一天。”说着起身轻移莲步来到萧飞羽的面前。
      “雪儿——”柳含烟脸上掠过一丝悸色。白雪回眸道:“雪儿只是请三少看看。”然后她对不知如何是好的萧飞羽祈盼地哀求道:“看看好吗?因为雪儿想将那颗悬着的心放在该放的地方。”一抹羞色划上了她病恹恹的娇靥。萧飞羽进退失据地轻叹道:“你怎不给我留点回旋的余地?”白雪凄楚地道:“雪儿害怕在绝望中永远做期盼的梦。”
      萧飞羽无可奈何地道:“并非我不想探索这神秘,而是三十年前的神秘刀客无疑是黑旗会一分子,他既然有持无恐以此手法召告天下,就是有把握让人无法从中窥视到什么,说不定还有可能给窥视之人设下某种圈套。”
      柳含烟在叹息,那叹息声虽然微弱,但厅里的每一个人刚好都能听到。肖长空向她投来无可奈何的一瞥,而蓝剑行则是无可耐何地微微摇头。
      白雪毫无顾忌地伸出雪白的柔荑——她在等待。萧飞羽苦笑道:“看来我不得不粉墨登场了。”在手将要触及白雪腕脉的瞬息,他忽然像感触到什么危机一样,悬停!接着他深深吸一口气——
      “小心!”肖长空和蓝剑行同时惊喝道。萧飞羽嘴角向上挑了一下,他道:“你们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为何?”
      肖长空和蓝剑行当然明白萧飞羽说:“终于肯开口说话”是什么意思,因为萧飞羽不但留意到了柳含烟的叹息,还知道那叹息是为了什么——她希望肖长空和蓝剑行阻止白雪贸然逼他的探脉之举。而肖、蓝两位却……肖长空赧然一笑慎重地道:“请三少见谅,我们太想听三少的见解了。我和蓝兄说:‘小心’则是我和蓝兄的上代掌门师尊都交待过施救者会后患无穷,可没说为什么后患无穷。所以我们认为三少在知其古怪后,才可行解穴之术。”
      蓝剑行点头道:“三少一定要小心,我忽然感到三少认为那神秘刀客将此怪异的点穴召告天下另有圈套可能真有其事。”
      “三少:如果雪儿命该如此就不要免强。”两位长辈的喝阻使柳含烟蓦然意识道事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她控制不住心绪再一次潸然泪下。“人生后悔无穷事,总有分忧伴随人。”一缕带有磁性的传音在耳畔响起,她迷惘地看着萧飞羽,也许是泪水朦胧,她恍忽中看到他身上罩有璀灿的光环,是仙、还是神?她的心倏然颤抖!
      “别让苦涩的泪荡涤你的心,也别让愁怅缠绕你的情怀。”如伦音佛语一样的传音将她包裹,她有一种沐浴在梵唱中,悸动的心获安抚后的宁静与祥和。她看到萧飞羽的手猝然落在了女儿的手腕上,沾有苦涩泪水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
      肖长空和蓝剑行几乎同时用眼睛的余光留意到了柳含烟脸上的脸,又几乎同时垂下了眼帘,在他们重启眼帘时,两人相互投若有所得的眼色,似乎他们都从柳含烟挂在脸上的泪得到了非常重要的答案。
      萧飞羽垂下了眼帘,约盏茶时间他才睁开双眼对白雪温和地道:“我不能承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也许。”
      “只是也许吗?”白雪的声音透着忐忑不安。“雪儿,萧三少能。”柳含烟的声音婉约而沉静。
      白雪的忐忑不安迅速被喜悦取代,似乎她母亲所说就是真理。可很快她秀美的脸上就有了倦怠之色,而且越来越浓。她倦慵地道:“雪儿好困,好渴望马上小憩一会。”
      萧飞羽向柳含烟微微点头,柳含烟意会地起身道:“雪儿,我们先回住处好吗?”
      白雪“谢”也没说一声就强打精神头也不回地和柳含烟离开了,似乎现在没有什么比小憩一会来得更重要。
      蓝剑行异样地瞅着柳含烟款步而去的身影,因为他感到柳含烟和萧飞羽之间似乎存在有一种令人费解的默契——勿须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睇盼,即能尽述心中之意,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有灵犀?
      白云飞惶惶不安地道:“小女怎会这样?”
      肖长空向萧飞羽投来关注的目光,因为他也从白雪骤起的倦怠中看出了不寻常。萧飞羽耸了一下肩膀道:“她倦怠的原因是真气探脉逆向而行触动了那手法的禁制,所以时间虽然短促,却耗去了她所有体能。”
      肖长空讶然道:“据我大师兄所说,为解除他身上的禁制也有人用过逆经探脉之法,可他没有任何感觉啊。”萧飞羽摇头道:“此法非彼法,我以真气走的是经外经,脉外脉,因为我推测你说的那些方法多半有人用过,而且一无所得,故而才以此法相试。”肖长空愕然道:“真气走经外经、脉外脉?这怎么个走法?”萧长空微笑道:“这非三言两语说得清楚。”肖长空一愣后笑了,他知道想知个中之秘只有一个办法——投在萧飞羽门下。因为这很有可能是萧飞羽师门不外传之秘,故而他没有再问下去。蓝剑行若有所得地道:“三少发现了古怪对吗?”
      “难逃慧眼。只是我知其难,却不知所以难。”萧飞羽点头道:“这是一种罕见而又歹毒的手法,它让受施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这并不是它真正恶毒之处,它真正的恶毒在于能在不知不觉中搅尽施救者的内力。这与我曾预感的虽略有出入,但无疑神秘刀客留下当时的七大高人是一个圈套,因为七人都有不可等闲视之的师门,也由于师门的不可等闲视之才能广邀白道顶尖高手、武林精英共解悬疑。而此举正好步入了神秘刀客的圈套。我推测当时参加施救的人多半从那以后息隐江湖,这也是黑旗会横行江湖各大门派忍气吞声的原故。”
      蓝剑行暗道一声:“惭愧。”他并非慧眼看出萧飞羽从探脉中有所得,而是从柳含烟那句:“雪儿,萧三少能。”的肯定中得到了启迪。他道:“三少还真说对了。本门上代掌门和本门狂、涛二剑;少林上代掌门和降龙,伏虎蝉师都是入会之人,从那以后他们都不分先后放下门中事务闭关潜修。”肖长空道:“华山、娥眉、昆仑等入会之人也在那事件后不约而同地退出了江湖。各门之人均认为那场风波重创了他们的自尊,故而才激流涌退。可三少之意似乎他们的隐退别有原因。”
      萧飞羽点头道:“应该是这样,即使是旷世高人也难逃名利二字,我想当时入会之人在为七人解穴的同时也有了争胜之心,以致救人变成了较技。据我刚才探查所得:妄解此点穴手法是相当危险的,受制者虽然无恙,但施救者却大相径庭。当施救者用内力去探索,去化解可能被制的穴道时,被制者体内会悄然滋生一种古怪的应力,这应能非常诡异,除非修过有关心灵触觉一类功夫的人才能感知这怪异应力的存在,这怪异的应力能在悄然中吸附输入的内息并将其搅杀,这样可以使受制者没有感觉的同时也不会产生好或坏的冲击。而施救者在察觉输入的内息全被搅杀时为时已晚,可失败者又不愿将自己的功力部分和全部丧失告诉别人,因为那样怕会显出自己的浅薄和无知,于是就有了施救者仅是叹息的摇摇推向一旁,而后来之人重蹈覆辙的场面。”他说到此苦笑道:“我也不知说清楚了没有,不过推测毕竟是推测,也许当时的那些高人真像门中人曾认为的,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才激流涌退。”
      肖长空沉重地道:“否则各门高手闭关息隐前也不会对门人或弟子交待被点穴道后的怪异现象,并告诫不得自认为高人妄为施救。他们没说内力丢失的原因则很可能是怕引起门中人或是江湖上的恐慌。”
      蓝剑行点头道:“从那以后,江湖上死气沉沉,接着黑旗会出现了。”肖长空道:“三少,这手法能解吗?”萧飞羽耸了一下肩膀道:“只能说也许。”肖长空还想问什么时听到了蓝剑行的传音:“三少能。”他愕然瞅了蓝剑行一眼——真是慧眼吗?

      晌午过后,肖长空来到柳含烟住处将一枚拇指大的金佛送给了她。柳含烟愣住了,她不知肖长空为何将如吾朕亲临的“见佛如见我”的金佛令送给她。
      肖长空怅然道:“既往我偶尔会去白家,聪明的你一定知我为何而去,去时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每次走进白家的大门都是掌门师兄想让人知道少林对白家是多么重视,但每次我都会在暗中发誓再也不来。获悉你们罹难我曾代表掌门师兄到川南拜访了你娘家。你父柳南心情虽极为沉重,言谈之间毫无你嫁到白家为荣。我离开时你父说了一句沉重得让我抬不起头的话:‘从小女嫁给白家的第一天我就在为小女祈祷,不知大师对此何感?’”
      “你老怎样回答的呢?”柳含烟瞪大了眼睛。肖长空沉得地道:“令媛被毁在预料中,但贫僧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啊,您老怎能——”柳含烟惊呆了,佛门高僧怎能!而她认为她即使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也不至于与被毁二字相关。
      “我敬重你父亲才说实话,我也当即告诉你父亲:如果我见到你,我会马上把我的金佛令送给你。”肖长空颓然道:“你刚才不是对白云飞一次又一次持有疑问吗?掌门师兄让白云飞多听你的主意,所以有些掌门师兄不满意的事情白云飞像这次一样告诉掌门师兄是你的意思。他总以你要不听他的就把你逐出白家来威协你对吗?”
      柳含烟眼中掠过难以查觉的苦涩,她黯然神伤地低声道:“师叔别当真,那是云飞说着玩的。”
      肖长空叹息摇头道:“知道掌门怎么说吗?你离开白家之际,就是白云飞逐出少林之时。只是我知掌门师兄并不会那样做,白云飞的母亲是少林掌门俗家的嫡亲妹妹——血毕竟浓于水。”
      柳含烟怅然点头——如果真有那一天,结果一定会是肖长空说的那样。肖长空叹息道:“直觉告诉我:你竭尽全力将白家治理得井井是为了让一碗水难以端平的掌门师兄有所顾忌,并企图以此延缓你寻找更为紧强的靠背保你然安无恙,但直到骤闻你父亲的疑虑这一概念才变得清晰起来,这也是我决心将金佛令送给你的原因,但我不知这金佛令能起多大的作用。”
      “您老多虑了,但我真心感激您老对含烟的垂爱。”柳含烟笑了,笑得凄楚而让人心酸。她忧心匆匆地道:“雪儿在隔壁厢到现在还沉睡未醒,你老认为三少能使她逃过这场劫难吗?”
      “就像三少说的一样:也许。我以为这天下也只有他资格说“也许”二字。只是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他要这样做。因为如我为路人,即使只见白云飞一眼,我也会对白家人敬而远之。”
      “唉,他的确没有理由这样做。”柳含烟似乎同意了肖长空的论点。“可雪儿……你老能告诉含烟怎样做吗?”肖长空摇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你怎样做,那枚金佛令都代表着我的意志。”
      肖长空离开后,柳含烟思索了许久才似乎若有所获的微点螓首。

      夜幕低垂,柳含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敲开了“涤尘居”的大门。萧飞羽没有惊讶她的突然造访。他打量着这看上去年青得让人难以置信的母亲,心里有种怅惘而揪心的感触,因为如不是黑旗会搅局,他此时一定沐浴在母亲慈爱之下。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他发现那双眼睛非常好看,长长的睫毛就像会说话一样的轻微地颤动着,眼睛很湿润,就像秋水一样激荡着永远也不会歇息的涟漪。
      柳含烟没有回避他的凝视,虽然她看到他深邃目光里有着毫不掩饰的,让人心惊胆颤窥测她内心之意。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唇角边乍起一缕浅而柔顺的微笑,她轻声道:“三少是不是觉得含烟有些迫不及待了?”用“含烟”而不用“我”是柳含烟的聪明之处,因为这样即可表示自己自属晚辈,也就明确了弱者的地位。强者往往会对弱者寄予垂怜,而萧飞羽被她奉为尊长的肖长空和蓝剑行推崇和全心全意追随,可以说是强者中的强者。从肖长空送她金佛令的那一刻起她就有了被垂怜的渴望,尤其是比少林掌门还要坚强的强者垂怜。肖长空那句:“白云飞的母亲是少林掌门俗家的嫡亲妹妹——血毕竟浓于水。”给她的未来搞响了警钟——要想未来无虑或少虑,必须有一个比少林长门还要坚强的靠背。她以迫不及待为引言是深思熟虑了的,虽然可能会造成某种误解,尤其是男女之间。但这迫不及待却能充分表现出她此时此刻是何等的孱弱和何等的无助。
      萧飞羽没有马上回答柳含烟的问话,好一会他才似乎有所得似的关闭了那隐含的窥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温和起来。“能知道在你无法阻止白雪逼我探穴时求助肖、蓝二位的原因吗?”
      柳含烟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道:“三少用了个‘逼’字。‘人生后悔无穷事,总有分忧伴随人。’实际上三少是在责怪含烟“逼”三少对吗?”
      讶然之色在萧飞羽温文尔雅的脸上一晃而过,似乎他有点诧异柳含烟的敏锐。柳含烟感触地道:“含烟感知三少探穴可能是垂怜含烟那颗悬挂女儿安危的心,从而忽略了此举将会带来的不良后果。”她如此说有相当的策略性,因为垂怜用于强者对弱者,尊长对于晚辈,会将她和他的距离拉近许多——萧飞羽是因为她才生垂怜。但她用了一个“感知可能”,感知可以有错,可能则表达这感知也许错得离谱。
      萧飞羽并没有柳含烟的感知,他点头道:“我母亲曾留给我一句话:相思黄连苦,心悬游子归。所以我知你心。只是你怎会认为我忽略了此举的不良后果?”柳含烟的心弦微颤,因为他真的是为她!她委婉地道:“探脉瞬息悬停,三少眼里有一掠而过的惊悸。”萧飞羽脸上乍现一缕欣慰,他点头道:“可我说不上来为什么。”
      柳含烟思索起来,好一会她才喃喃道:“三少练过与心灵触觉有关的功夫对吗?”见萧飞羽微怔柳含烟婉约地道:“含烟如此相询是先前三少对含烟的凝视,直觉告诉含烟三少是通过含烟的心灵之窗窥测含烟的内心。”
      萧飞羽感慨颇深地道:“好敏锐的洞察。在逝去的岁月,我每天都会重复练心、练气、练力这一过程,而练心高于一切。”柳含烟温顺地道:“非含烟洞查敏锐,而是三少无意掩饰。而含烟也感激三少的不加掩饰。”萧飞羽笑了,他歉然道:“不加掩饰是此时此刻我虽很想关心你,但却无法分心,也想由此让你知难而退。”他叹息道:“坐下慢慢告诉我:想告诉我什么?又希望我为你做什么?”说得直截了当。
      “谢谢三少不弃含烟。”柳含烟坐下低声颓然道:“含烟没知难而退是迷途忽闻武成龙说三少是我们命运的主宰。那一刻含烟有如释重负。因为武成龙沉着、稳重、勇于承担,这样的人如果用恭敬的口吻提到的人即使不是顶天立地,也会是风范卓越之辈。”
      萧飞羽心里的那个慰贴一言难尽。因为谁都喜被人夸,而不着痕迹的赞誉常像陈年的酒香透着隽永。不过他无意谦虚,因为柳含烟既然公认聪慧绝伦,那么贸然造访不会没有深沉的图谋,而且就像她说的一样迫不及待。“为你那颗悬挂女儿安危的心我不会拒绝为你分忧。想让我为你做什么?”柳含烟脸上有了淡淡的羞红:“谢谢三少承诺。雪儿还在沉睡,含烟不知她为何会睡这么久,三少能告诉含烟为什么吗?”
      “我以为肖、蓝会告诉你。”萧飞羽把白雪沉睡的原因告诉了她后道:“起令媛沉疴眼前有一策,七天里每日真气冲穴一次,不完善之处是七天中的子夜会有逆血攻心之苦。武成龙告诉我你出生川南武林名门,所以你应知逆血攻心之苦是怎么回事情。一旦她意志稍微薄弱熬不过就有香销玉损之危。”
      柳含烟的心猛的一下抽紧了,她知道逆血攻心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非得这样吗?”萧飞羽略为迟疑了一下道:“也许还能想出别的办法,但令媛体质欠佳却有时不待我。”
      “三少。”语音骤现凄婉、忧怨、黯然、颓废,女儿的安危迅速击垮了镇定如恒的柳含烟,就像那是她精神唯一的支撑一样。“卟嗵”一声,她跪下酸楚地道:“含烟知外子说话言词多有冲撞,因为他成长的环境养成了让人难以忍受的优越感。即使含烟对他百般维护,他仍常拿将含烟逐出白家大门相威胁。可雪儿无辜,她虽是白家人可也是含烟此生的唯一寄托。”
      萧飞羽有扶起柳含烟的冲动,但是……他怜惜地道:“我无意于令夫的作为,更不会把他的言行放在心上,只是我实在是……请不要让我为难好吗?”
      柳含烟潸然泪下道:“三少说:‘人生后悔无穷事,总有分忧伴随人。’这句话给含烟带来了无穷尽的希望和慰藉。”声音在哽咽中颤抖,嘴唇在哆嗦,眼眸失去了生气,那纤弱而略显单薄的娇躯因骤来的打击摇摇欲坠。我见犹怜的酸楚使萧飞羽顿时失去了情感上的平衡。他叹息道:“你让我进退失据。”柳含烟啜泣道:“从看到三少的那一刻,直觉告诉过含烟:一切都不可避免地沦入进退失据中。含烟不知道为什么,也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可含烟不得不逼三少,因为雪儿是含烟的心。”
      萧飞羽心中狂震,因为他从她凄婉的目光里看出那不是捏造,而是心绪倾覆。他沉重地喃喃道:“直觉——佛家的心灵感应,道家的灵魂超越,医道的心悸,为什么会这样?”似乎他也有相似的感触一样。
      柳含烟打了一个寒噤,可怕的寒意从心底泛起。泪如涌泉,人如风中残叶。“三少感应到了什么?”萧飞羽沉重地道:“探穴悬停,那一刻我有引劫临门的感觉,解穴并非渡劫,而是酝酿更为可怕的血劫。”
      “三少不要为难,无论三少如何做,含烟永远也不会怪三少的。”柳含烟扶住椅子挣扎着想站起,但怪异点穴的禁锢和极度的精神磨难使她摇摇欲坠。身影乍动,萧飞羽扶起柳含烟,情难自禁地将她搂在了怀里。柳含烟没有推拒,猝闻噩耗猝使她意志顿失。

      在内力的催动下,白雪从昏睡中醒来,床前宝蓝色的身影使她心里突生莫名的渴望。她目光已移向了那温文尔雅的面庞!她在那星辰一样的眸子里看到了深邃的旋流,那旋流就像一本书,里面有着无限的蕴含,使人愿付出毕身的心血去求索;更像潺潺充满温情的流泉,给人一种信赖和依恋。一抹羞红升上了苍白的娇靥,如悬胆的鼻子下有些苍白而诱人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
      萧飞羽温存地摇头道:“什么也别说。我刚把你从死神手里接回。如果你能熬过七天子夜时的真气逆穴攻心之苦,昔日的欢乐会重回到你身边。”
      白雪轻启双唇娇弱地道:“我会熬过难熬的七天,因为我不想放弃以后报答的机会。”柔声中透着温情。萧飞羽微笑道:“这样就好,难熬之时我会在你身边帮你渡过难关。现在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我得去安排一下庄里的事情。”说完如一道蓝色的轻烟从在门旁怔忡出神的柳含烟身边飘走了。
      白雪喃喃道:“僵运降临时,我曾多次幻想他会奇迹般出现……”她倦怠的眼眸升起梦幻一样的雾。柳含烟眼中则是清澈而宁静,她就像善捕的猎人在等待苍驹过隙的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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