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能驱灵》扶筱

8、008

　　三月后，阳城。

　　这一日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刚入夜街上已没啥人影，就连平时宾客满堂的酒楼茶馆都打了烊，整座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阳城不过北方的一座小城，却因其是出入京城的必经之地，京城里那些达官显贵对这个小小的城便上心的紧，多年前还特意拨了一笔巨款修了护城河，说什么进京要地治安第一。

　　故而，阳城虽不及京城般繁华，治安却是差不了多少的。

　　钱四从赌坊出来后发现正在下雨，刚想折回去避雨便被赌坊的人给推了出来。

　　“走走走，一个铜子儿都没了还赖着干啥？”

　　“这不是下雨呢，让我避避雨再走吧？”

　　“避雨？在这儿避雨可是要收银子的！算一算你欠赌坊的银子也不少了吧，若是再还不上我们可是要去你家拿东西抵债了！”

　　又被推了一把，钱四脚下一滑直接坐在了地上，偏巧地上有一水坑，湿了他大半的衣服。

　　钱四爬起来，呸了声“狗眼看人低”就握着屁/股走了，刚刚那一摔还挺疼。

　　走在街上，雨点子落身上冷飕飕的，钱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双眼睛不由的往两旁看。

　　这条街主要都是些店铺，平日里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这儿了，可是今天，这些店都早早的打了烊，就连屋子里的灯都早就吹了。

　　天上无月也无星，黑漆漆的让他只能看到两排黑影一直往下延伸，无尽头一般，竟看得他心里毛毛的，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白日里听多了鬼故事，现在竟怕了起来。

　　他们说前几日孙府闹鬼，也不知真假，倒是这些天确实没有见孙府那个小少爷的影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同他们说的一样，是被鬼给缠上了。

　　还是快些回家吧，这黑灯瞎火的万一真碰上啥不干净的东西可咋整？

　　寻思着，脚步就快了起来，却冷不丁的瞥见一缕光。

　　无人的街道上本来漆黑一片，突然亮起的光虽然不太明亮却足以吸引路人目光。

　　钱四眨巴下眼睛，感觉到雨点子掉的越来越密，不如先去那店里避避雨？

　　有了这个想法，钱四就付诸于行动。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家店铺门口，见店门是虚掩着的，恍惚间从门缝里还能看到有人影在屋内走动，他抬头看了下店铺的牌匾——无心书画斋。

　　这个名字倒是奇怪，竟从来不曾留意这里还有这样一家书画斋！

　　钱四推门而入，屋内烛光抖动，明灭之间他看到眼前一书生打扮的人捧着本书转过脸来，那书生生的极其秀气却脸色惨白一副病态，钱四只觉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又见他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与他说话，可他偏偏什么都听不见，忍不住靠近一些去听，却不想眼前人模样竟平白无故的发生了变化，一道道血痕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往他脸上狂砍，血珠四溅眨眼功夫就血肉稀烂白骨可见，钱四吓得瞳孔暴涨尖叫声都抖了起来，连滚带爬地仓皇而逃……

　　钱四逃后，一抹纤瘦的身影出现在书画斋门前，只是此时的书画斋房门紧锁就连悬挂在店门正上方的牌匾都不翼而飞，自然屋内也再无半点烛火闪烁。

　　“死丫头，跑这么快是要累死老头子我吗？”

　　一蓬头垢面穿着粗布烂衣的老叫花子追上来，一根破竹竿往牙玥脚前一杵，用满是泥污的袖子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后，深深的喘了口气。

　　“你这个死丫头，大半夜的又下着雨，你不好好睡觉跑这来做什么？”

　　牙玥一双明亮的眸子将这紧紧锁住的店门打量一番，心中诧异：刚刚鬼灵气息那么浓，怎的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老头子说话？”

　　老叫花气急，一竹竿不轻不重地打在牙玥小腿上：“我告你，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没我同意你休想跑！”

　　牙玥这才将圆亮的眸子移向老叫花：“爷爷说的是，我自然是不会跑的。”

　　“那你说，跑这来作甚？”

　　牙玥：“若我说是来捉鬼的你可信？”

　　“捉鬼？你以为自己是驱灵人啊？”
　　“等等，难不成你真会驱灵？”

　　几日前老叫花在护城河边救下眼前这丫头，当时这丫头就立在护城河边，再往前一步就会掉河里，他是拼了老命才把她给拉回来，劝了好久才让她放下轻生的念头，后来又怕她再想不开，就把人给领回了乞丐窝，谁知她竟然是个驱灵人？

　　牙玥回想着那日两人初见，她不过是见护城河内隐约有鬼灵气息，寻思着那护城河定有人妄死其中，就靠近多看了两眼，不想竟被这老叫花误会自己要自尽，她懒得与他解释便跟着他回了乞丐窝，左右自己身上银两被偷，这穷的或许还不如他一个老叫花子。

　　“爷爷切莫当真，驱灵这等事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岂会？”

　　“嘿！感情你是逗我玩呢？”

　　老叫花顿时瞪圆了眼睛，还以为自己捡到一个宝，谁知还真就是一根草，你看看她，好好一个姑娘家家的，三千青丝乱得就跟个麻团似的，再看她那一张脸，除了一双眼睛外哪哪都黑漆漆的，简直丑的还不如他们乞丐窝里的那些娘们儿，真是白瞎了她这一身尚算完好的衣服。

　　牙玥见老乞丐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抬着胳膊往自己身上扫了两眼，她也知道自己这身衣服不好看，可农户大婶家也就这身衣服她穿着还算合身啊。她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还真是多谢护城河里那只鬼，她不过是看了一眼就被喷了一脸恶气，直接把她熏成了这个样子，就连头发都打了卷，不过她倒觉得，这个样子在乞丐窝里一站，还真是有那么点入乡随俗的样子，故而也就这样凑合着了。

　　不过，看老乞丐这眼神，似乎对自己现在这个形象很是嫌弃啊。

　　“既然无事就跟我回去，这黑灯瞎火还下着雨，你不嫌冷我还嫌呢！”

　　老乞丐二话不说拽着牙玥就走，却在他们走后不久，一点烛光摇曳而起，那一块写着“无心书画斋”的牌子再次挂了起来……

　　“对了丫头，你叫啥名字来着？”

　　“阿月，爷爷以后就叫我阿月吧！”

　　“阿月丫头啊，爷爷跟你说，人活着总比死了好，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寻死了？以后你跟着爷爷，只要有爷爷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着你！”

　　“嗯。”

　　牙玥点头，看着走在前面稍稍有些驼背的老叫花子微微笑起：这老头倒也心善，左右我穷的叮当响也没个栖身之地，不如就先留在他那乞丐窝吧。

　　老叫花人称老邓头，人人都知他是个乞丐，却没人知道在当乞丐之前他是做什么的，也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乞丐知道，十几年前他衣衫褴褛的跑来阳城从此就在这扎了根。

　　翌日晌午，阳光明媚。

　　牙玥啃着老邓头递给她的干馒头，看着老邓头一边啃干馒头一边与他的乞丐朋友闲聊，此情此景竟熟悉的很。

　　她七岁才遇到师父进入了修灵世界，而七岁之前她也就是一个小乞丐与自己的乞丐爷爷相依为命，只不过七岁那一年，爷爷病逝，这世上她能依靠且对她好的人，便只有师父了。

　　触景生情吧，牙玥啃着干馒头竟觉得喉咙有些酸胀，原来是思念爷爷了。

　　“你们听说没，城里出怪事了。”

　　“什么事这么神秘？”

　　“有人说最热闹的那条街新开了一家书画斋，可是这书画斋白日里你怎么寻都寻不到，偏偏到了夜里其他店铺都打了烊它才开门迎客。”

　　“还有这等怪事？大半夜的开门还能有生意？”

　　“怪就怪在这一点，听说只要进了那书画斋的人多半都疯了。”

　　“疯了？难不成那书画斋是个鬼店？”

　　闲聊的几人都忍不住觉得打了个寒颤，大中午的就感觉有凉飕飕的阴风直往脖子里灌。

　　“谁知道是不是有鬼，反正到了夜里咱们离那儿远一点，小心驶得万年船！”

　　“没错没错，听说孙府那小少爷就被鬼给缠上了，到现在都还下不了床，孙家老爷都快急疯了，说谁能医好他儿子愿拿出白银五百两作为答谢！”

　　“五百两啊，这么多银子够咱们花一辈子了。”

　　“可不是，只可惜咱们不会驱灵，要不定去试上一试。”

　　牙玥将最后一口干馒头塞嘴里，她举头望天，昨日细雨整整下了一日一夜，今日却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都说阳城治安不输京城，她却不以为然，这治安严谨之地竟有如此多的鬼灵出没，莫不是朝中连个驱灵人都请不起？

　　然而朝中又怎会没有驱灵人？只不过事缓从急，月余前原本驻扎在阳城的官方驱灵人全部被调遣进京，也不知京城出了啥大事。

　　牙玥自然不关心阳城内有没有驱灵人，她关心的是那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呢，谁不会动心？更何况她如今钱袋被盗身无分文，若是有了这五百两，今后行事自然会轻松很多，师父交于她的任务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

　　来到阳城，师父嘱托是其一，而还有一人她定要寻到！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三月前她重伤养了好久才能下地走动，农户大婶将她随身的东西取来，她翻了半天都没有找到自己的钱袋子，却发现一张被摁了手印的收据。

　　御灵派李修，你趁我重伤昏迷盗我钱财，这笔账咱们该好好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