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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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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夏夜有虫鸣扰人睡梦,双锦合上窗子,虫声依旧高高低低地穿过来,甚至有莽撞飞蛾绕烛徘徊,几乎燃翅而死。
房中驱蚊虫的甜腻熏香仿佛只是装样,纱帐内蚊蚋嗡嗡鸣声不绝,双锦懒懒地翻了个身,从枕边摸出一把折扇来。
竹骨茧纸,一面空白,一面题字,字是小孩子稚拙可爱的字,不成章法地铺在扇面上,仔细去认,才认得出上面填了几句什么“青梅”,什么“竹马”的酸诗。双锦把扇子合起来,贴在胸前。
入夏之后,双锦鲜少在夜里见到国主。他心里有些闷闷的,但是一切都正当得挑不出错,他不可以有怨气。
国主需要子嗣来平悠悠众口,历来被半路扶起来的傀儡王上最是软弱可欺,朝臣们不安分,他便要战战兢兢,整日梦见从高位上跌下来。
什么安逸富贵,玉食锦衣,甚至身家性命,都要如梦散了。
双锦睡不着,趿着鞋走出去,庭中的草木蒙上皎皎一层月辉,他拧下一片细长的叶子,顺着脉络撕扯,植物汁液黏黏地粘在他指尖,碎屑零落,碾在飘忽的脚步下。
流水浮叶俱是无根物,一个依附着另一个,能算见什么来日。
夜雨无常,双锦匆匆回房,当他伴着蚊蚋细鸣昏昏睡去的时候,幼时的国主又来造访他的梦。
多年前的国主一样窝窝囊囊的,甚至比今日还要隐忍得多,但是双锦不用唤他“陛下”,他们大可以在人前亲亲热热地抱作一团。冷清的破落宫室里,没有人在意他们的行止是否逾矩。
国主有个好听的名字,宫脩然。
七八岁的娃娃,玉雪可爱,知书知礼,也是受过几年宠的,可惜他的母妃犯了私通的罪被处死,老国主连带着对宫脩然也有了芥蒂,既不忍心发落又不肯再相见,于是拨了几个侍奉的宫人,将人扔在废弃宫室里自生自灭了。
双锦便是那时候拨过来的宫人,他比宫脩然大几岁,闷葫芦一个,因面貌过于女气,时常被旁的宫人欺负,一个人扫院子里的落叶。他扫,宫脩然就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看,懵懂地唤他“双锦姐姐”。双锦总是淡淡的,不生气也不难堪,纠正无用,也就随他去了。
宫脩然还说长大了要娶“双锦姐姐”做正妻,甚至从书上东拼西凑些酸诗,写了扇面给他。
起初双锦只是循规蹈矩将宫脩然当主子侍奉,然而时日渐久,宫脩然长成个修竹似的俊俏少年,不再满口浑话,那对儿浅色的眼睛却总是直勾勾看着他,带点脉脉的水光。
宫室太偏僻,没有人来,更不会有人知道。
双锦抱着宫脩然挨过一个又一个寒冬的夜晚,像双生的藤蔓一样,你勾着我,我勾着你,各自的触须伸长到对方的发肤骨肉里,相互舔舐,相互维生。
双锦不知道他们的关系算是什么,但是宫脩然将脸凑近的时候,他不想躲。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