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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见欢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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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五位华服女子拥着楼宸依着栏杆赏月色。
月不够明亮,也不够圆。但是那种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的美最摄人心魂。
人总是可笑,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却殊不知,到头来,是或不是你的东西都是东流水。
可惜今夜再美的月色燕楼宸也是无心欣赏,她盘算推演了很多种情况,却还是不敢有任何反常的举动。她深知重振宸楼的艰辛,深知很多人在用性命保护着她,越是知道她就越要顾及,越要害怕。
她用手拍打着栏杆,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啊!
忽然,一个黑影闪过,一丝刺眼的红光隐现在黑色中。
五位女子运气拔剑,围成了一个圈,燕楼宸只轻言了一声“别动!”就施展轻功跃了出去。
追逐中,黑衣人有意放慢了步法,待楼宸掐住他的衣袖时,塞给她了几张纸,然后抽身就不见了。
好凌厉的轻功!
回到卧室,才从衣袖中拿出刚刚的几张纸,见是一份请柬,和一张地图。“请燕楼主至此小聚。”图上画了议事的地点,和途经的几处机关。
楼宸换上一件普通丫头穿的服饰,靠着桌子站着,嘴角微抿,眉头紧锁。
午夜,楼宸拿了墙上的“沁水剑”,飞身出了阁楼的窗子。依着图上的指示,来到了先前夕颜与玉澈子交谈的密室。密室中依旧如从前摆设,只是多了一个绒垫,显示屋内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走进了屋子,见夕颜垂发坐在垫子上,躬身道:“不知颜王子深夜找本座何事?”
“今日宸楼人飞鸽急书,所谓何事?”
“宸楼事务繁多,飞鸽传书也是正常。却不知颜王要过问我楼中事,意在如何啊!”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颜王子说笑了,本座与颜王今儿第一次谋面,不解这天涯沦落人是为何意?”
“今日那纸条是我写的。”
什么!
“我说那纸条是我写的,燕楼主可知道这是何意啊?”
楼宸瞪着他,却也未答话。
“我知道燕楼主本名不是燕楼宸,我夕颜也非真名。在下愿意和楼主交换一个秘密,我们把名字写下来,就知道是不是有缘人了。”
夕颜、楼宸走在台案前,拿过笔墨,在宣纸上各写了一个字,然后揭开纸来同看,只见是“晗”“昕”二字,楼宸缓缓地放下了笔,两人脸色依然平静,但眼角泪水也已经流了下来。
晗,是燕楼宸小时候的闺名。合欢是她的小字。那时她离三岁生日只有几天的时间,父亲给她选了好几个名字,是她二哥顽皮,偷偷溜进了御书房,学着父亲的笔迹,在礼部送来的名号中随手用毛笔一圈,便选出了“晗”字。却不料,后来风云变幻、战火骤起,这名字的事变耽搁了,不想就是十多年。如今知道她闺名的人怕是屈指可数。
玉澈子跪在地上:“老臣参见承欢殿下、合欢殿下!”
“合欢,合欢……多年了,还听到有人叫我合欢。您不必拜我,请起。”
夕颜呆呆地望着楼宸,然后一把抓过她的衣袖,把她拥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 “小合欢,哥哥总算是找到你了。十二年了,从我们离开的皇城那天起哥哥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你和大哥。”
楼宸轻轻地点了点头,心中流过了一段奇特的温暖之意,有一种积压的急切的期盼,又带有一点儿失落和不适应。
十多年来,她的世界里只有恨,虚无飘渺的恨,是亲人离散,是亡国耻辱,可是她都不知道她的恨是什么,应该恨谁,只有漫无目标地摸索着她的恨。大约那从金銮殿望下去,凡目力所及,皆可恨。
这或许就是失去和得到的感觉……
失去时渴望得到,得到了又在回忆失去时的平淡。
人生若只如当年……
当年……一个只有三岁的小女孩儿穿着藕荷色的小夹袄趴在汉白玉的水池栏杆边,用手轻轻敲击着水面,看着向远处逝去的波纹,体验着水带来的清凉后的一丝愉悦。
身边坐着一个绝美的妇人,穿着用蚕丝制成的淡淡青蓝色的长裙,她的身影正像天边无意聚散的一抹流云,立在了水畔,正小心的拾起随着水波飘来的花瓣。
不远处有一座四角的琉璃亭子,正中间坐着一位意气风发、威严逼人的男子,穿着暗蓝色常服,嘴角含着一丝明净的笑意。
左手边站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穿着紫红色的武士衣服,梳着高高的发冠,带着天生的高贵和骄傲,虽眼中还带有一丝稚气,却可以见得他的坚定和忍耐的意志已超出他本身的年龄。
右手边还站着一个小一点儿的男孩子,也就只有五岁,系着银色的袍子,披散着一头漆发。脸上还是稚嫩的、天真烂漫的笑,摇头晃脑,半刻也闲不住。
楼宸想,或许这便是她心底剩下的最后的回忆,在她父亲还是一位人人称颂的好国君时,在她自己还是一个人人讨好的小公主时,或许在这个王朝还叫大启王朝的时候。
物不在,人已非,事事皆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