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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我想告诉你相爱太难了,但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真相是真》词:小驴

      …………

      2010年,夏末,帝城。

      严信在超市收银台结好账,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他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握着手机往外走。

      “……已经报完道了,宿舍也收拾了,床也铺好了……嗯,刘叔已经回去了……我现在?哦,我在超市呐……忘带牙刷了,出来买支新的……好,知道了,妈妈……那我挂了,嗯。”

      电话挂断,正好走到超市门口,严信愣住。

      下雨了。

      八月阳光正好,天上却落下了豆大的雨珠,远处澄亮的天空中,隐约还能看到一道浅薄的彩虹。
      严信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准备回超市买把伞。

      刚转了一半,脚步顿住。

      超市大门的另一边站着一个女人,白T恤牛仔裤,脚下穿着小白鞋,清爽利落的打扮。
      她的脚边,蹲坐着一只土黄色的小狗。

      女人一手提着超市购物袋,另一只手撑着一把浅蓝色的太阳伞,她站得靠外,雨水落在一半的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由于伞沿的遮挡,严信只能看到她乌黑的马尾稍和纤细的后颈,还有后颈上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痣。

      严信奇怪女人为什么不靠后站一些,这样就不用撑伞了。

      然而下一秒,他懂了。

      因为那只小土狗,他看到它蹲坐的位置,正好在超市雨棚的边沿,而那个女人的伞,正微微倾斜在它的上方。

      严信看了看小狗,又看向那个女人,抿起唇,扬起一抹无声的笑。

      “喂。”
      女人突然开口,语调清冷,声线偏哑。
      严信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她正对着身边的小狗说话。

      “你饿不饿?”女人问小狗。

      小狗仰头看她,摇尾巴,扫了一圈水。

      女人蹲下身,将伞柄夹在肩窝处,然后伸手在购物袋里扒拉了起来。
      “喏,想吃么?”
      一根火腿肠横在小土狗面前,换来它又一阵激动的摇尾。

      女人三两下从中间拧断,将肉肠挤出来递到小土狗面前,看它一口吃完,又把另一半伸过去,又是一秒消灭。

      “……”

      小土狗看着女人,尾巴像装了电动马达,一直摇着就没停下,换来的却是——
      女人站起身,侧头俯睨了它一眼,酷酷地说:“没了。”

      尾巴停了一秒,甩得更疯狂了。

      女人哼了一声:“你尾巴摇断了也没用,真没了。”

      严信眨眨眼,无声地笑了一下。

      女人和小狗,一静一动,一高一矮,安静地站着。
      严信在侧后方,安静地看着。

      雨忽然停了。

      一阵刺鼻的香水味自严信面前拂过,他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再抬眼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碎花短裙的年轻女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到白衣女人和小狗旁边,她看了白衣女人一眼,脚步继续向前。
      “豆豆,走了!”

      小狗听到招呼,跟了上去。

      严信奇怪,正想着这只小狗到底是谁的,就听到白衣女人开口了。
      “这位大姐,等等。”

      碎花女顿住,转头:“叫谁大姐呢?”

      白衣女不答反问:“这是你的狗吗?”

      碎花女被叫大姐,心情不怎么明媚:“难道是你的?”

      白衣女收了伞塞进购物袋,往前走了两步,在碎花女面前停下。
      她个子不高,跟穿着高跟鞋的碎花女比起来,矮了小半个头,但严信却从她挺直的背脊上看到一种不输身高的气势。

      “奉劝你一句……”白衣女的声音依旧清冷:“来超市尽量别带狗,实在要带,超市入口有专门寄存宠物的笼子。还有,带狗出门最好套上牵引绳。”

      碎花女莫名其妙:“我们豆豆很乖,到哪儿都是跟着脚走,我去超市,它从来都等在门口不会到处乱跑的!”

      “它不乱跑,不代表偷狗的人不会乱抓。”
      “你什么意思?”
      “抓回去养几个月,天气凉了正好炖锅狗肉汤,喝完一个冬都不怕冷了。”
      碎花女指着白衣女吼:“有病吧,咒谁呢你!”

      白衣哼了一声,没搭话,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捻了一支点燃,淡定地抽起来。

      碎花女气得面红耳赤,但又怵这抽烟的女人不好惹,低声骂了句“神经病”,扭头就走。
      小土狗看到主人离开,对白衣女摇了摇尾巴,跟着颠颠儿地去了。

      白衣女叼着烟,静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严信从头看到尾,白衣女VS碎花女,他将胜利判给了白衣姐姐,心情莫名雀跃。

      ……

      B大南门,法学院的迎新横幅在阳光下红灿灿的,下面一溜全是咨询报道的大一新生和家长,人头攒动。
      严信到得早,之前人还没那么多,他提着购物袋穿梭在人流中,凭着记忆很快到了南园校区的男生宿舍楼。

      刚进了宿舍楼,被宿管大叔叫住:“诶,你报道了没就往里走?”

      严信停下,鞠了个躬:“早上就报道了,爷爷。”

      宿管大叔愣住,他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虽说长相是显老了些,但被叫爷爷,气儿莫名有点不顺。
      “叫谁爷爷呢,叫老师!”

      “哦。”严信挠头。

      “去吧。”

      严信扬起笑:“爷爷再见!”
      蹭蹭上楼了。

      宿管大叔噎住,吼道:“说了叫老师!”吼完噗嗤笑了,骂了句:“臭小子!”

      严信长期运动,肺活量好,一口气蹿上七楼,丁点儿不喘气。
      到了宿舍门口,推开门,吓了一跳。

      早上报完道,宿舍里就严信一个人,他收拾完了还睡了一觉,一直没等到其他舍友。这出趟门买把牙刷,回来三个舍友都到了,两个睡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

      站在门口床位前的男生又高又壮,一身健康的小麦色,正踩着拉力绳拉得哼哧哼哧地练臂力。
      他看到严信,略微抬了抬下巴:“嘿,兄弟,夏鹏。”

      严信愣愣地点了下头:“你好,我叫严信。严格的严,信义的信。”

      “我去!”
      一阵夸张的惊呼声从严信头顶传来。

      宿舍是组合床位,下面是书桌,上面是床铺,严信抬头一看,夏鹏对面的床铺上趴着一个帅气的男生,正伸着脑袋自上而下俯视他。

      “嗨,我周子安!”帅气男自我介绍完,紧接着又道:“诶,你跟老夏站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对黑白无常,哈哈哈哈~”
      严信:“……”
      他皮肤很白,属于那种发光的白,这样的肤色在一群大老爷们当中确实很少见。

      另一张床上的男生也探出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你好小白,我叫张齐。”

      严信窘:“你好……”

      见人都到齐了,周子安一个翻身下了床,拍拍手:“我说,来排个序吧各位!”

      其他三人:“排序?”

      周子安点头,看了眼严信:“本来想说凭长相当个老大的,没想到咱们宿舍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严信疑惑,张齐拍拍他的肩:“夸你长得帅。”

      严信:“……”

      严信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长相偏混血,轮廓较深,肤白唇红,鼻梁挺,睫毛长,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又透又亮。
      周子安自叹弗如,对严信的评价就两个字——祸水。

      “就按年龄来排吧。”夏鹏发话了:“我91年的,你们呢?”
      “92!”周子安和张齐异口同声。
      “你几月?”两人同时问对方。
      “五月。”
      “六月。”

      周子安一拍手,笑得蔫坏:“哈,还好老子小一个月,不然就是老二了!”

      张齐翻他一个白眼,扭头问:“严信,你哪一年的?”
      他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盯着严信。

      严信抿了下嘴唇:“94年。”

      全场静默……

      周子安瞪大眼:“我去,十六岁,未成年啊!”

      张齐捧着一颗破碎的心:“老子不想当老二!”

      老大哥夏鹏还算淡定,调侃道:“我十六岁的时候才初中毕业呐。”

      严信不好意思地挠挠眉梢:“我读书早,小学还跳了一级。”

      张齐还沉浸在成为老二的悲痛中,不死心地提议:“按年龄排没意思,咱们按身高来怎么样!”
      他目测一圈,自己个子最矮,宁愿当老幺也不愿当老二。

      夏鹏不知从哪儿找了卷尺,四人挨个贴墙量身高。测量结果,周子安以181公分落后夏鹏,屈居亚军。他摇晃着季军得主严信的肩膀哀嚎:“你他妈怎么不多长4厘米!!”

      严信安慰道:“别慌,再等等吧,我还能长高。”

      周子安斜他一眼,跑去找张齐掰扯去了。

      晚饭,四个男孩一致决定去外面聚餐。

      出了南门走街串巷,选了家看起来生意不错的大排档坐定,周子安哗啦啦点了一堆菜,完了把菜单往桌上一撂,豪气道:“还想吃什么,随便点,哥哥请客!”
      周子安是帝城本地人,家里经营一个建材门市,经济条件不错,为人也仗义爽快,平日里跟朋友吃喝什么的,出手很阔绰。

      “周老板威武!”张齐狗腿地拿起菜单又加了两个荤菜。

      夏鹏扭头吩咐服务员:“两件纯生。”

      “我去,玩这么大?”周子安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夏鹏笑:“怕了?”

      周子安掀了下嘴皮:“怕个毛,主要是这儿还有个未成年呢!”他意有所指的瞥了眼严信。

      严小朋友立马举手:“我OK啊。”

      周子安耸肩,不说话了。

      两件酒抬上来,还没等菜上齐,夏老大就带着宿舍的小弟们干了三轮。
      周子安看严信喝酒说干就干,丁点儿不含糊,啧了声:“可以啊小信信,平时没少喝吧?”

      严信笑:“还行吧。”

      严信的外婆是法国人,家里做葡萄酒生意,在法国波尔多加隆河右岸有一座葡萄酒庄,占地7公顷,每年要产上百桶葡萄酒。

      严信外婆早年来中国旅游,在苏州遇到严信的外公,相爱结合留在了中国。后来严信的曾外祖父去世,将酒庄留给了女儿,严信外公就随妻子一起去了法国定居管理酒庄。
      无独有偶,严信的母亲在加隆河畔与当时参观酒庄、同样是苏州人的建筑师严守义一见钟情,跟着他回了中国,两人先后生了两个儿子,哥哥严立和弟弟严信。
      直到前两年,严信的外公外婆相继离世,严信的母亲又将酒庄继承了过来,一家人迁居法国,独留下了还在读高中、坚持要在国内念完大学的严信。

      以前在家的时候,严信没事就喜欢喝两杯,葡萄酒好说也有十几度,他的酒量就这么练起来了。

      四人吃吃喝喝了一阵,张齐忽然朝周子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往右边看。

      周子安右手边不远坐了一桌年轻女孩,桌上碟碟瓶瓶的,看样子也是一个宿舍出来聚餐的。
      几个小姑娘眉眼霏霏的朝他们这边看,一个个脸红红的,被大排档的白炽灯一照,眼睛里波光潋滟。

      周子安转回头,又是挑眉又是勾唇,笑得要多骚气有多骚气:“看哥哥去勾兑勾兑。”
      说完一起身,风流倜傥地踱了过去。
      ……
      十来分钟后,周子安黑着脸回来了,一屁股落座,骂了声:“操!”

      张齐嘿嘿笑:“老二,什么情况?”

      “滚!”周子安瞪他一眼,朝严信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全他妈是打听这家伙的!”

      严信叼着一只小龙虾,呆懵地眨眼:“唔?”

      周子安翻过去一个白眼,仰天感慨道:“既生瑜何生亮。”

      严信吐了虾壳,呵呵一笑:“不如下次跟你出来我戴口罩好了。”

      张齐哈哈大笑,一筷子扔过去:“小信信,别得寸进尺啊!”

      夏鹏闷声喝酒,笑而不语。

      周子安郁闷完了,拖着椅子往严信身边靠,搭着他的肩给他倒酒。
      “有女朋友吗?”
      严信摇头。
      “谈过恋爱吗?”
      再摇头。
      “喜欢什么类型的?”

      严信仰头思考,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个白衣女人的背影,纤细的后颈上有一颗痣。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啊……”

      刚才她如果转过来就好了,严信想着,无声地鼓了鼓脸颊。

      少年的唇,被酒精染成娇艳的红,白皙的脸蛋泛着酡红,透亮的眼睛因为思索而有些迷茫。

      周子安看着严信一副呆萌的样子,又看了眼旁边那桌,女孩们一个个眼冒桃心、含羞带怯,相互交换着不可言说的眼神。
      一向自诩潇洒的周公子,叹了一口悲痛欲绝的大气。

      吃饱喝足,四个大男孩勾肩搭背地往回走,周子安和张齐都喝高了,一路上你呛一句我怼十句的,聒噪得跟闹山麻雀一样。
      夏鹏是山东人,酒量好,屁事儿没有,严信状态也还算可以,只稍稍有些头晕。

      刚到宿舍楼下,空地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笔直地站在车边。

      严信揉了揉眼睛:“……刘叔?”

      刘远在严家当了近十年管家,严氏一家迁居法国时,留下他在国内照顾严信起居。
      看到严信,刘管家几步迎了上来:“少爷,你回来了。”

      旁边三个男生面面相觑:“少爷?”

      严信忙把刘管家拉到一边,小声问:“刘叔,你怎么来了?”

      刘管家递给他一个小纸袋:“你充电器忘拿了,我给你送过来。”

      严信接过来打开看:“哦哦,谢谢刘叔。”他回头看了眼等在不远处的舍友,笑了笑:“那我先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刘管家点头,又道:“夫人说,如果住不惯宿舍就回家里住,我每天送你来上学。”

      严信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住得惯,室友们都挺好相处的。”

      “那行,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打电话。”

      “好,刘叔慢走。”

      严信目送刘管家开车离开,转回头,看到三双研判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严信莫名打了个冷颤。

      周子安歪歪倒倒地踱过来,一把勒住严信的脖子,酒气全往他脸上喷:“开宾利的男人管你叫少爷,嗯哼?”

      严信抬头望天。

      张齐挂在夏鹏的身上,一双眼睛像X光一样上下打量严信:“小信信,你很低调嘛。”

      严信呼了口气,朝一直没说话的老大哥夏鹏投去求救的眼神。

      夏鹏会意地捞过周子安,又架起张齐径直往宿舍楼走:“快熄灯了,回去再说。”

      周子安不死心地回头控诉:“脸还长得那么好看,还是个富二代,姓严的,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闭嘴吧你!”夏鹏把周子安的头给拧了回去,由于力道太猛,惹得某人凄厉地嚎了一嗓子。

      严信再度望天,看到一只黑黢黢的小鸟从上空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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