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公举》颓山

8、完美的她

　　刚开学的周末作业不多，郑希夷唯一要耗费时间的就是钢琴课。
　　严格说来，这算是陈辞树在顾繁花处上的第一节课。
　　也没什么特别的。
　　坐在自己的琴室里，郑希夷漫不经心的想。
　　刚才顾繁花讲解了一些典型的曲子的指法，都是郑希夷暑假无聊时自己练习过的，但是难度高些的穿指跨指对她来说，转换的依然不够圆润。
　　正随手练着，顾繁花敲了敲门进来，她穿着米黄色的针织衫，手扶着郑希夷的肩膀，温和道，“我记得今天教的你都练会了？”
　　郑希夷郝然，“还不够熟练。”
　　这个女孩子一向谦虚，顾繁花笑着后退一步，道，“弹一段我看看。”
　　郑希夷坐正身子，随手弹了一段练习曲。
　　这个孩子的姿势和手法向来很正，差的就是练习。顾繁花点了点头，“多练练就好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站直了身子，问郑希夷，“致爱丽丝弹得怎么样了？不把这首弹好，就很难去体会艺术和技巧的差别。”
　　郑希夷想了想，不知道怎么说，仰头问，“我弹一遍顾老师听一下？”
　　顾繁花的眼睛随着琴声响起，渐渐亮了起来。曲终后，她几乎是愉悦的问郑希夷，“怎么突然开窍的？”
　　“那天跟陈辞树聊了聊，他教我想象一个独属于自己的爱丽丝。”郑希夷老老实实的回答。
　　顾繁花笑吟吟的摸了摸她的脸，“很不错，这种代入创作的方法要活用。”
　　郑希夷点了点头。

　　这节课结束的时候，郑希夷等了等陈辞树一起出门。
　　两人并肩往外面去，郑希夷捻了捻手指，竟然有些紧张，“那天谢谢你叫我弹致爱丽丝，今天顾老师说弹得很不错。”
　　陈辞树道，“那就好。”
　　“……”这话怎么接？
　　突如其来的沉默令他察觉到自己冷场了，换作以往，他可能会礼貌的告别离开。
　　可今天陈辞树鬼使神差的想要救场，他淡淡道，“你家在哪个方向？”
　　郑希夷默默地指了一个方向，“那边，碧水云天。”
　　这倒是让陈辞树想起班里的男生谈论二班的白富美班花天天豪车接送的事来，他扫视了一圈，有点疑惑，“你家司机不来接你？”
　　郑希夷莫名的脸红。
　　她怎么说？
　　说那天在车上看到跟陈辞树家在一个方向，今天就没让陈叔接吗？
　　想了想，她一本正经的回答了陈辞树，“这边比较近，就没有麻烦司机叔叔。”
　　陈辞树点了点头，“一个方向，我稍微远些，可以顺道送你回去。”
　　郑希夷不自然的拨了一下头发，嗯了一声。
　　两人一路往回走，聊得勉强称得上愉快。陈辞树冷是冷了点，礼貌还是有的，郑希夷随便提几个话题，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准确的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尽量的不冷场。
　　郑希夷问了陈辞树在哪个小区，才知道他家就在碧水不远处的一个小区，怪不得那天会在超市遇见。
　　心里有些小雀跃，脑海中却浮起来军训那天，名叫赵清欢的女生那双如冰似雪的眼睛。
　　她双手背着后面，偏头笑着看了眼陈辞树，道，“看来一中的走读生基本都都住在这周围的小区了。”
　　“差不多吧。”
　　陈辞树垂着眸子，从侧面看不出他的表情。郑希夷本来打算问问赵清欢，不知道为什么又打消了念头。
　　熟悉后就会知道的，她在心里想。
　　郑希夷家离学钢琴的地方是真的很近，没走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碧水云天的门口。她站在门边，跟陈辞树告别。
　　“今天谢谢你顺路送我啊，我进去就到了，你快回去吧。”
　　陈辞树颔首，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郑希夷朝他挥手笑了笑，就进门朝自己家走去。走一半回头看，陈辞树仍然远远地站在那儿，距离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勉强看得清一个挺拔清隽的轮廓。
　　她低头一笑，快步往回走去。
　　看来陈辞树虽然高冷，但该有的风度是一点也没少呢。

　　一直等到那道纤长的身影拐了个弯，看不见了，陈辞树才转身走掉。
　　很奇怪，他以前从不为不熟的女孩子做这样的事，面对郑希夷却一再破例。
　　那个漂亮，精致，不知人间疾苦，却又大方，自信，温暖的富家小姐，她被学校里的男生一再谈论，却又完全不自知。她不像那些肤浅的人一样炫耀，也不像那些故作清高的人一样隐瞒。
　　她对谁都友好，好像不知道她优渥的家境和良好的教养多么让人有距离感。
　　她在似有若无的靠近着他，而他好像没有一点点的抗拒。
　　这样的人，她不特别，却足够完美，使人心生向往。
　　陈辞树慢慢的向前走着，清俊至极的脸上依然表情淡泊，有些放空的眼神却昭示着他此刻的魂游天外。

　　郑希夷到家的时候乔敏和郑西景都不在，她有些诧异的问正把饭菜端上桌的赵阿姨，“阿姨，我爸妈今天不在家里吃吗？”
　　赵阿姨今年刚刚五十，做饭手艺实在很不错，她慈祥的看了一眼郑希夷，“今天是先生和太太的纪念日，他们两个去外面吃饭了。”
　　“……什么纪念日？”
　　她记得郑西景和乔敏是五月结婚的，怎么现在就过上纪念日了？
　　赵姨习以为常道，“大概是去年才有的新日子吧。”
　　先生和太太时常以各种理由出去约会，她老婆子慢慢也搞不懂了。
　　郑希夷被这把狗粮噎得说不出话来，她默默坐在桌前，夹了一口最喜欢的糖醋里脊，慰藉她那颗冰冷的心。
　　吃完饭洗了个澡，郑希夷靠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看到林嘉给她发来微信，
　　“希夷希夷！！有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郑希夷被她夸张的语气弄得也好奇起来，连忙打字回复，“听听听！”
　　林嘉随即立刻发来一连串语音轰炸，郑希夷耐心的一一点开，越听眉毛挑的越高，最后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平行班不是有个女生叫许木子吗！长得还不错不过每天浓妆艳抹的，听说家里很有钱。”
　　“早就听说她看上咱们班顾星了，因为你俩走得近许木子还说了不少你的坏话，假随和什么的，不过也没人信啦。”
　　“重点是！今天顾星跟几个平行班的男生打球，被许木子堵在球场表白了！哇听说她当时傲的一批，结果被顾星一句，‘’你哪位‘给怼得直翻白眼。’””
　　“然！后！她试图强吻顾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或！”
　　郑希夷有些遗憾自己怎么没有在场，前些年喜欢看他吃瘪的心态又复苏了，她给林嘉回了好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又问她，“那咱们许木子亲到了没有啊？”
　　林嘉估计忙着八卦，没有及时回她的消息。郑希夷笑着关上对话框，又点开顾星的头像，发了一个小黄鸭看热闹的表情包给他。
　　顾星很快就回复一个被雷劈死的表情，问她，“你也知道了？”
　　郑希夷立刻神情振奋的从沙发上坐起来，手指在屏幕上飞舞着打字，“估计全世界都知道了！”
　　又接着道“看在咱们是发小又是邻居的面子上，顾校草跟我讲讲你们最后亲上了吗！”
　　对话框里“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出现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消息回过来，郑希夷几乎可以想象顾星的难以启齿，抱着手机疯狂大笑，又发了几个表情包催他。
　　这时林嘉的消息回了过来，她切进去一看，林嘉这次没发语音，只有一句话配着满屏的感叹号，“第一手消息，听说扑倒了！！！！！！！！”
　　郑希夷赶紧切回顾星的对话框，果然他发过来一条，“当然没亲到，不过推推搡搡的，我摔进草丛里了。”
　　她正要回一句哈哈哈哈哈，顾星的下一条消息就进来了，“最惨的是，草丛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把我弄过敏了…”
　　郑希夷笑得手抖，好容易才打字问他，“那你有治过敏的药膏吗？”
　　顾星：“没有，求郑大小姐救命。”
　　郑希夷笑了半天，对在厨房洗碗的赵姨喊了一句，“赵姨，我去趟顾星家。”
　　拿着药膏和药片出了门。
　　顾星开门时拿手挡着脸，郑希夷先探头道，“顾叔叔在吗？”
　　他声音挡在手掌后面嗡嗡的，“不在。”
　　郑希夷立刻猖狂起来，“你快把手放下我看看，被告白到毁容我还是第一次见，快快快！”
　　顾星往沙发上一瘫，视死如归的放下了手，露出起了红疹子的俊脸，嘴唇抿起，有一点认命的味道。
　　这样一看倒有些可怜，郑希夷不笑了，坐在顾星旁边看了看，“没事的，都是一些小红点，抹点药膏很快就没了。”
　　顾星很可怜的抱着一个抱枕，“郑希夷我还以为你长大了，谁知道平时的优雅大方都是装的，我一出丑你就露出本性了。”
　　又很委屈的睁开眼睛，问她，“抹了你的药膏，周一能好吗？”
　　虽然起了一脸红疹，但他眉眼本就精致到带一点艳色，这会儿眼皮子一掀，自下往上挑着眼尾看她，那双眼睛还是好看的惊人。
　　郑希夷的心灵被击中，同情的摸摸他的狗头，“周一肯定能好，等会吃个药片早点睡，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想一想又忍不住反击，“我也以为你长大了，谁知道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刻薄，还会装可怜了。”
　　顾星憋了一会，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郑希夷也笑起来。
　　这可能是他们重逢之后，相处的最亲近的一次，放下了一些长大后戴上的面具，仿佛又回到小时候最单纯的时候。
　　笑完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找回了从前熟悉的亲近感。郑希夷把药膏递给他，“自己去找个镜子涂上，薄薄一层就好。我去给你倒杯水吃个药片。”
　　顾星嗯一声，接过药膏，看她穿着拖鞋踢踏踢踏的走远，才懒洋洋的从沙发上起来。
　　他眼里犹带着一些笑意，捏着药膏看了一会，也学她的样子踢踏着拖鞋往卫生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