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不行》里德

1、收租的与卖花的

　　月考之后放假一天是实验中学的惯例。高一不比高二高三，还没有分文理，所有科目都需要一股脑考完，以至于比高年级晚结束了一天。

　　六点钟，考试准时结束。安静的校园在一瞬间喧闹起来，有的扎堆在一起对答案，有的勾肩搭背往宿舍或是篮球场走，有的迫不及待的打开自己的手机打游戏，当然更多的人选择三三两两走出校门，直奔百米开外的小吃街。

　　李熙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慢吞吞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成绩不怎么好，被分在倒数第五个考场，位于距离校门最远的综合实验楼的顶楼。

　　平日里往小吃街跑的最勤快的校霸此时此刻却根本不想动弹，考试卷纸太难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每次月考结束后的这一天正是他收保护费……啊不，是替老妈收租金的日子。

　　手机不合时宜地在裤兜里震动了两下。

　　“熙爷，今儿是撸串还是火锅，哥儿几个给你占个位置？”发来消息的是他的死党吴宇航，就在隔壁十一班，因为两个人都是乒乓球校队的主力而相识，渐渐地成为了朋友。

　　李熙边往楼下走，边低着头回复道：“撸串吧，都谁啊？”

　　“都是咱们队的，国威和鹏飞狗贼。”吴宇航口中的国威全名陈国威，是他们的队长，今年已经高三了，由于课业繁忙，除去省级联赛之外，一般都担任着四号替补的位置。而鹏飞全名张鹏飞，今年高二，技术过硬，是队里的一号主力。

　　“那你们先点着，多来两份鸭血、宽粉、豇豆角。”一只手打字，另一只手从宽大的校服兜里掏出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条，纸条里用潦草的字迹记着密密麻麻的账目：……3月28日在齐叔家吃烧烤30元，应收租金1047元……

　　“算了，待会再算账好了。”李熙嘟囔着，一个闪身，隐没在了人群之中。

　　虽说是小吃街，但其实只有十几家店面。李熙低着头，尽可能将自己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可还是被眼尖的刘大妈瞅见了。刘大妈今年已经快六十，仍中气十足，扯起大嗓门绕是李熙从小听惯了都不由一个激灵：

　　“哟，这不是熙仔吗？今天要不要来吃煲仔饭啊？”

　　众目睽睽之下，李熙尴尬地笑了两声，连连摆手：“不了，今天我已经约了人了。”

　　刘大妈和他是老熟人，被拒绝了也不见得多生气，仍然笑道：“得，那我就不留你了。你算算这个月多少钱？”

　　李熙展开刚刚的那张纸条，找到了煲仔饭店的账目，轻车熟路地打开微信收付款：“一共是1168。婶儿，你要不要看看账单？”

　　此等迷之对话持续了一条街。若是不知道内情的看来，还真有一种混混来挨家挨户收保护费的错觉。

　　等李熙到了齐叔的烧烤摊，吴宇航他们点的菜都已经摆上了桌。齐叔见着李熙，憨厚的脸上笑意更浓，给他们这一桌送了两瓶锐澳。

　　吴宇航打趣道：“这是又去收保护费啦？”

　　李熙和齐叔道谢后白了他一眼：“行啊你，我好好一个包租公都让你说成小混混了。”

　　引来大家一阵哄笑。

　　夕阳西下，尚未入夜。江南所特有的湿润的风轻轻吹拂着青年的发梢，细碎微末飘黏到脸颊上。杜宇趴在江边的护栏后面，脚边横躺着几罐未开封的啤酒，面上微红，已然带着几分醉意，迎着昏黄的暖色走在古朴的石板上，这是他一贯的习惯。

　　江城不大，但因为是一座历史名镇，一年四季游人络绎不绝。

　　江边新建不久的影视基地里有裹着旗袍摆出婀娜身段拍照的东方美人，也有远道而来的外国佳丽。杜宇虽然对女人不感兴趣，但在他这轻狂的年纪，能够欣赏美女固然是令人惬意的事。

　　但他知道自己应该走了。

　　哪怕到了傍晚七点，室外温度仍然接近三十五度，杜宇艰难地从地铁口挤出来，已经过了饭点，可是菜市场附近的仍然人很多，像蚂蚁一样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道路。

　　他醉醺醺的在菜市场里像只无头苍蝇似的转了半天，最后进了一家花店。

　　花店很小，大概十来平米，但是说花店可能还不太准确，这里主要售卖多肉植物，只有门口摆着几盆卖不出去快要枯萎的花，还有一桶百合。

　　百合开的正盛，还沾着水，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杜宇扫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只有老旧的风扇嗡嗡地转，尽管如此仍然驱散不了深入骨髓的闷热。他没骨头般叼着根烟靠在店门口，打开微信，点开了备注为“哥”的聊天页面：“人呢？”

　　虽然人不在店里，可对方几乎是秒回：“后门搬货，臭小子来不来帮忙？”

　　杜宇的眉头微微皱起，啧了一声，果断给那人挂了个电话：“杜笙，你他妈又乱进了什么货？”

　　被如此不客气的质问，杜笙也不生气，笑着道：“库拉索，这玩意儿可不好搞啊，重的要命，但是还算有点戈壁滩的味道。”

　　“卖的出去吗你就进货？”杜宇觉得自己跟他每讲一句话都会气的自己脑壳疼。

　　“卖不掉就我自己养着呗，净化甲醛。”杜笙那头十分嘈杂，他不得不扯着嗓子跟自己对话，失真的声音砸进杜宇的耳膜，竟显得有些滑稽。

　　杜宇微微勾了勾唇角：“你这破店，还需要净化这玩意儿？”

　　尽管他嘴上这么说，杜宇还是认命地往市场后门挪动，越往前走，各种奇怪的味道混杂而成的腥味就更浓，将校服穿的一丝不苟的青年早已习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远远就看到他哥摇摇晃晃地朝着自己走过来，那一大盆库拉索，光芦荟就有八九斤，更别提盆里的土。

　　“要我帮你不？”杜宇幸灾乐祸地问。

　　杜笙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不用了，后面还有仙人球。”

　　走到后门，帮忙看着那二十来盆仙人球的是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见他来了，和蔼地打了声招呼：“小宇又来帮忙了？不像我家那小兔崽子，帮我收个租都推三阻四的。”

　　杜宇只在面对自家大哥的时候浑，平时还是挺人模狗样的：“萍姨，好久不见你了。”

　　萍姨正是李熙的老妈，全名李萍。

　　两人并不熟，只是杜宇在外人面前装乖孩子习惯了，好在这二十来盆仙人球阻碍了李萍想要拉着他话家常的步伐。杜宇一手搬一盆，暗自松了口气。

　　正当杜宇帮忙打理大哥的生意时，李熙他们的话题也渐渐向他靠拢。

　　吴宇航这次月考自认考的还可以，兴致很高，谈起学神止不住的崇拜：“嗐，你说杜宇还是人吗？理化生几乎满分就不说什么了，政史地也都不赖啊。”

　　李熙每次从全年级成绩表里找自己的名字都是从倒数第一往上数的，虽然知道杜宇一直是年级第一，可对他的成绩到底如何没有丝毫概念，听好友这么说，也来了几分兴趣。

　　“学神这么强？也不知道他以后是学文还是学理？”反正李熙自己是肯定得学文了，就他那稀烂的数学成绩，倒不如靠着死记硬背从文综上拉回点分数。

　　“大家都讨论这事儿呢。反正还有两月就要开始分班了，不过我觉着，学神不学理真的太亏了。”李熙心想也是，反正这事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酒足饭饱，李熙率先告辞，这次收租，除去直接转账给他的，还有两家直接给了现金，他需要去找一趟老妈，免得夜长梦多。

　　陈国威问：“你要去大市场吗？”李萍的川菜馆开在江城最大的农贸市场，当地人都亲切的称为大市场。

　　李熙点了点头。

　　“那你能帮我买盆芦荟不，我们宿舍换到新楼上，一股子油漆味。”

　　不过是一盆花，也没什么难的，更何况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市场里就有一家专门卖绿植的花店，李熙便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