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子夜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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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歌 文/宸翰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题记
一、回归
古老的城门下，一位老者向城而立。他一动不动，站立了很久很久。过往的路人都好奇的向他打量。这老人为何如此？看他打扮，一身貂裘，似是大漠过来的。大漠黄沙滚滚，条件恶劣，难怪他风尘仆仆。可是，老者眼神木然浑浊，呆呆的望向城里，穿透一切一般紧盯着金陵城深处。他怎么了？片刻，他从怀里摸出一支玉萧，缓缓举到唇边，精瘦的手指按在萧上，一支苍凉的曲子飘荡在金陵城上空，经久不去．．．．．．
老者喃喃：＂二十年了！我回来了！回来了！＂
人们犹自出神，老者已悄然离去．
二、回忆
二十年前。金陵城。街道两旁挤满了人，人们争先恐后的向前拥着，伸长脖子望着，人声鼎沸，喧闹嘈杂。
“来了！来了！”守在城门口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人们高声欢呼起来，顿时掌声雷动，鼓声震天。一队铁骑踏着战鼓的节拍进入城中，当中一杆“程”字帅旗迎风招展。一位戎装将军跨于马上，气势逼人，不怒自威！身边一队铁骑跟随。随后的战车、战马，队列整齐，战士们个个喜气洋洋。边疆战事不断，皇上龙颜大怒。程煜将军奉旨带领两个儿子出城平叛，三个月，得胜而归，如何不叫人高兴。队列中间，一骑黑马，一位年青副将，一身戎装，脸膛微黑，眼里精光闪烁，一看便知身怀绝技。他，是程煜大儿子程子日，武艺出众，此次随父平叛，立下汗马功劳，果然将门之后！队列最后，一匹白马缓缓行来，马上青年白衣胜雪，腰挎长剑，面如冠玉，气质不俗，一双眸子清浅明亮，面带微笑，望之如沐春风，让人不敢相信他是刚从战场归来，举手投足见惊才绝艳。他，是程府二公子，程子夜。
三、程府
是夜，将军府里，灯火辉煌，里里外外的佣人忙碌着，为将军接风洗尘。席中觥筹交错，笙歌美酒，好不热闹。如水的月光静静洒落，后花园里一片宁静，如同与世隔绝一般。幽静的小径上，一女子款款而来。花园正中，一池碧水，与明月交相辉映，杨柳下一袭白衣孑然而立。英俊脱俗，手握一支玉萧，望着碧水出神。女子轻笑，蹑手蹑脚的走近，拾起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搅起一池涟漪。子夜回过神来，望着女子微笑，无限温柔。
“芷柔！”女子移步池边，娇嗔：“大将军凯旋，还记得我啊！”眼波流转，美艳不可方物。
子夜一愣，慌忙向佳人解释，神情紧张，哪还有将军的样子。芷柔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不忍打趣他。子夜低下头，脸色微红，带着一丝少年的羞涩，微笑着，轻声说。
“芷柔，这几个月还好吧？”
“我！挺好的啊！就是你不在，怪闷的！”说话时，把脚边石子踢下水，娇俏可爱。子夜恢复了常态，温柔的望着她。她的娇嗔，她的调皮，一切都那么美好，只要这样看着她就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女子羞红了脸。月光如水，两个人影渐渐重叠，一片旖旎。
曾芷柔，五年前程家捡到父母死于饥荒的孤女。那个冬天，冻僵在程府门口，子夜出门遇见，带入府中，细心照顾。竟是亭亭玉立，清丽脱俗，遂作为程煜干女儿留在府中。芷柔聪明美丽，五年的时间，已出落的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俨然大家闺秀。又与子夜情投意合，程家是她的恩人，婚配只是早晚之事。
四、殿上
金銮殿上。程煜将军凯旋，龙颜大悦，百官俯首。程家三位男子立于殿上，等待赏封。程煜封为镇国大将军，官拜一品。程子日立下大功，封为诸卫大将军，镇守金陵城。程子夜左传兵部，统领御林军。
大殿之上，册封之声如同辽远梵音，飘渺又清晰。程家的命运也许会因此改变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天子大宴群臣，为将军庆功，为江山祈福。宴席之上，言语之间，皇上无比赏识子夜，这个有勇有谋的青年，却因此冷落了子日。酒酣耳热，皇上竟然邀子夜共谱一曲。子夜欣然接受，长身而起，轻拂琴弦，皇上击筑。群臣惊呆，这两人竟如多年好友一般，配合如此默契。纷纷把酒称赞子夜，祝贺圣上得此贤臣。天子大喜，拉着子夜开怀大笑。然而，座下的人却变了脸色。
五、变故
自上次皇上大宴群臣后，程家平步青云，尤其是子夜，已经调入兵部，掌握军事大权。而子日却没什么变化，安然做着金陵大将军，心中却是暗流涌动。弟弟一介书生，身手不如他好，出力也不如他多，为何受此器重，连爹的威风都要被他压下去了。还有芷柔，为什么她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皇上视子夜为知己，竟微服造访程家。既无君臣之别，也无随从跟着，如同相识多年的老友，独自一人找去了后花园。
那女子有着一双动人的眼睛，清澈干净的如同一池碧水。每一颦，每一笑，都倾国倾城。子夜一身青衫，背倚杨柳，手中一支玉萧。凄婉的曲子流泻而出。女子静静的听着，宛如一副清丽的水墨画，宁静美丽，超然物外。
“夜，你升官了呢！可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呢？”女子上前，伸出玉指，拂上子夜英挺的剑眉，无比怜惜。“看，眉头总是这样皱着！”娇嗔着。
子夜苦笑，握住了女子柔弱无骨的手。
“芷柔，你不懂！我本无心与朝野，参与军事不过是怕爹爹失望罢了，可是如今。。。骑虎难下啊！”子夜长叹。
女子皱眉，随即喜笑颜开。
“夜，我第一次见到不愿做官的人呢！既然你不愿意，那就不做好了！我们去找爹说，然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居，就我们两个人，一辈子！你说好不好啊！”
子夜诧异的睁大眼睛，轻拂她的秀发，哭笑不得。她很聪明，可面对朝廷、权利竟然单纯的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一点欲望。这样的女子，真是上天的恩赐啊！看着她就可以如此安静，不觉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
此时，树丛后的一双眼睛，竟然看的痴了。好久，悄然离去！
次日，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程煜之女美丽聪慧，典雅大方，风华绝代，朕闻之尚未婚嫁，特选入宫中作为秀女，即日入宫，钦此！”
六、离歌
一纸圣旨击碎了所有人的梦，素闻当朝天子风流成性，后宫佳丽三千。可芷柔深居内院，没有人知道她是怎样见到皇上的。现实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谁也无法抗拒。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夜和芷柔分离，上演孔雀东南飞的悲剧！程煜懊恼不已，后悔为何不早日让他们成亲，惊异皇上怎会插手，一边是对君之忠，一边是爱子的幸福。。。
“子夜，明日，送芷柔入宫吧！”平日威风的大将军此刻如做错了事的孩子，满眼内疚。
白衣青年脊背挺直，沉默的立着。
“子夜，你知道，为臣者。。。”
“爹！”青年出口制止了父亲的话，“不要说了。我都知道！”语气中饱含无奈，拂袖而去。留下鬓发苍白的老人对月长叹！
子夜站在花园里，还是这个花园，还是这方水塘，只是伊人将去，如何不痛心。他握紧拳头，指骨发白，突然抽出长剑，剑气如虹，一泻千里，扫落一地花红。剑势充满凛冽杀气，白衣飞舞，他疯狂的舞着剑“为什么！为什么！九五之尊又怎么样！我好恨！好恨！”
当园中的柳树尽数折断时，他终于没有了力气，颓然倒地，满面泪痕：“芷柔！芷柔！”
那女子终于出现，其实早已出现，只是不忍见面。她满眼含泪看着地上的青年，那样英俊的人，那样安静的人，此刻暴怒如一头雄狮！这，就是结局吗？禁不住泪如雨下。
发现了芷柔的抽泣，他一跃而起，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喃喃：“芷柔，芷柔，对不起，对不起。。。不要去好不好，明天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女子抬头，伸出手指按上了他的唇。
“夜！不要说傻话！没有用的！这是抗旨啊!我们会连累整个程家的！”
仿佛被震了一下，他愣在那里。怀里的女子竟然如此深名大义，自己却乱了阵脚，一时无语。
“夜！不要难过了！我不想看你为难！不就是入宫吗？你就当我去玩好了！期限一到，我不就回来了吗？”
子夜心一痛，抱紧她！这个笨蛋！太天真了！皇上钦点的秀女，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呢！难道她不知道，这一次是永别吗！从此再无交集！
芷柔抬头，“夜！再为我吹支曲子，好吗？”
就在这满园狼籍中，一对璧人相视而立，悲哀的《子夜歌》在他们身边萦绕。他们就那样深深凝望着，仿佛要把对方刻入脑中，曲终人散，明日，她将入宫，从此参商永隔！
七、变故
天空阴阴的，还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一辆华丽的马车从程府驶出，车边簇拥着宫中的公公和侍女。子夜一袭白衣随轿而行，眼神冷漠，脸上没有了那温暖人心的微笑。车内的人儿犹在哭泣，府内一对老人已是老泪纵横，此时，他不是将军，是一位父亲，是为人臣子的无奈。
马车缓缓行着。突然前方一片嘈杂，一骑黑马风驰电掣一样冲来。冲散了轿边的人。青天白日，天子脚下，将军府的车，谁敢如此放肆！马上的人一身劲装，黑巾蒙面，如一条蛟龙游入轿中，携出那女子，纵上马背，疾驰而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程子夜猝不及防，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正欲纵马追赶，一箭射来，正中马眼，马儿狂嘶，子夜被摔下马来。。。
八、龙威
程煜将军府送入宫中的秀女竟被劫走！皇上大怒，拍案而起！面对伏在地上的程家父子怒不可遏！
“皇上息怒，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追回小女，查出此人！”
“息怒？是谁做的你不知道吗？啊？程子夜！你玩忽职守，欺君犯上，该当何罪！？堂堂兵部统领，连个女人都看不住，难道你是和劫匪串通的吗？！”想起花园中的你侬我侬，皇上怒火直蹿！定是程子夜舍不得佳人，编出这套鬼话！
“子夜不敢。皇上息怒！”程家父子双双叩首！
“来人啊！把程子夜带下去，关入刑部严加审问！程煜火速出城，找回曾芷柔，三日不归，军法处置！”
刑部大牢。子夜衣衫单薄，面对着凄风冷雨站立着，苦笑！这还是第一次坐牢呢！昏君啊！为了一个女子竟和功臣决裂！回想着白日的事件，那身影竟是如此熟悉，难道是。。。哎！一声长叹！
“跑了也好！那个人定会保护好她的吧！”程子夜喃喃，而自己身陷囹圄，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模糊的醒来,她躺在一个帐篷里.努力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子夜送她入宫,她一路走,一路哭,然后是一片混乱,她在马车里跌来撞去,男子浑厚的声音"跟我走!"有力的臂膀把她抱起,接下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坐起,帐帘一拂,进来一个男子,"你醒了?"声音如此熟悉.抬头间,她看到一双精光闪烁的眼,"子日!"她惊呼."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子夜呢?你做了什么?"
子日微微一笑."你好好休息吧!过几天子夜会过来接你!这是我的营帐."
"你把我带到这儿,子夜知道吗?你这样做他会有麻烦的!"女子大喊.
微微皱眉,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关心弟弟!这感情还真打动人啊!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出去.成全他们不好吗?只要伪装一具她的尸首,嫁祸给某个政敌.子夜辞官和她隐居.皇上又能奈何!一石三鸟啊!既有利于程家,又成全了弟弟,而自己呢!这眼前可就豁亮了!再也不会有人压住他的光芒了!
九、宿命
三日的寻找，那女子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几天而已，大将军竟然新增了缕缕白发，搜遍了城里城外，连子日的兵都用上了，也找不到一点线索。到底是什么人做的？什么目的？一生驰骋沙场的将军满脸愁云，三日期限一到，自己死不足惜，可怜一家老小。爱子还在牢中，又怎会没事呢！
阴暗的牢中。修长的身影被铁索钉在墙壁上，英俊的脸苍白无一丝血色。昏君！那个昏君！竟然对他用刑！看来真是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啊！几日前还称兄道弟，如今。。。伴君如伴虎啊！他苦笑。“芷柔，芷柔，你还好吗？不管怎么样，坚持住啊！我会为你坚持的！只要能活着出去，我们就会见面的！芷柔！”遭到酷刑的人呻吟着，“哥！谢了！”
军营。将军帐中。芷柔坐立不安。“子日，金陵有消息没？府里会不会有麻烦啊？”饶是她多么焦急，一身戎装的男子神态自若，认真擦拭着自己的兵器。
“报！”一卒在帐外喊道。子日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在营外和来人窃窃私语着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金陵的消息如同五雷轰顶，让他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
程子夜包庇秀女出逃，铁证如山，欺君犯上，三日后问斩！该死的！他们从哪里找到的铁证！程煜限期内未完成任务，找回秀女，除去镇国大将军之职，军法处置。程府抄家，男子充军，女子流放！程子日恐与此事有染，革除将军之职，即日，交出兵权！
昏君啊！为了一女子甚至不惜倾国吗？兵者乃国之基础，这样做的后果难道他不知道吗？是被儿女私情冲昏头脑，还是有仇家陷害。几代基业，毁于一旦！
芷柔伏在帐上，泪如泉涌。“子夜！子夜！是我害了你啊！”往日的种种涌上心头。程将军把她视为己出，府里人也对她很好，当小姐看待。这一切是她这个出身贫寒的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啊！还有子夜的爱！成为了她这些年的精神支撑。如今，她亲手断送了这个家族，送掉了子夜的命！不！不可以！子夜！等着我！芷柔这条命是你的！现在是报恩的时候了！如果你死了！芷柔活在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冲出营帐，却撞到子日怀里。抓住这个疯狂的女人，低叱：“你要做什么？现在，全家拼上命为了你，你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还想送掉我们的命吗？”女子颓然跪倒，泪流满面；“子日，求求你！带我回去！子夜他会死的！我要去救他啊，求求你。。。”
钢铁的汉子不禁动容，昏君！程家世代忠臣，竟为一个女子闹到这地步！这种昏君！效忠又有何用！想到此，拉起地上女子，翻身上马，一骑绝尘，策马金陵！
程家倒了.宫中一片混乱。兵马大权无人掌管，各路奸臣虎视耽耽。皇上愁眉不展，这一步，是真做错了！现在这个国家岌岌可危，必须立刻找到可信任的大将，撑起局面。正值混乱之时，众多事端的“罪魁祸首”，当日失踪的秀女曾芷柔居然出现了！
森严的禁城。一位素衣女子慢慢的向前走着，一日的奔波，使她看起来异常憔悴。她一步一步艰难但是坚定的向前走着。脸上挂着泪痕，纵是这般，也掩不住倾城之美！
“子夜！等着我！芷柔来救你了！”
空旷的城里只有那女子清瘦的背影，决绝的迈向那座宫殿。。。
一日后，程家欺君之罪被澄清。程煜，程子日官复原职。程子夜免去死罪，却因知情不报被贬至边塞，镇守边关！二十年不得进入金陵！曾芷柔被封为女官！
刑部大牢。被酷刑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被扶出了牢狱。那样笔挺的男子此刻孱弱如纸。子日看着弟弟，心如刀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为什么！为什么！？”子夜颤抖着，抓住哥哥的衣襟。“不是送她走了吗？不是离开了吗？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子日满眼内疚，沉默不语。芷柔，芷柔，等着我！二十年后我一定回来，再也不放开你！谁也拆不散我们！
十、尾声
二十年后。金陵程府。还有什么比物是人非更残酷的吗？依然是这花园，依然是这草木，可伊人远去，不再回来。
塞外的风沙，使刚过不惑之年的他如同六十老者，无尽沧桑。这杨柳，这水塘，芙蓉如画柳如眉，对次如何不垂泪！
芷柔！芷柔！你终究先走一步，而这一步，我晚了二十年！白绫舞起时，谁又能想到，那女子竟是如此刚烈。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子夜歌一曲，相守永不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子夜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