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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第十九章:高山流水(H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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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又是一个澄净的夏夜,东汉,或者说魏时的街道甚至是府邸远比现代最脏污的街道都容易生蚊蝇,可偏偏自从担任尚书令一职一来,荀彧就再无机会到郊外一逞闲情,因此在夏天的时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会宅在家中,或者到宫中陪两任陛下聊天。
而近来曹丕很是处置了一批,说荀彧、钟繇、荀攸等人乃“四朝旧臣”,甚至钟繇被说成“历经六朝”的人(灵帝刘宏、献帝刘协、董太师、李郭、曹操、文帝曹丕)。但其实曹丕的那几位师友其实都不是很care这种事,反而觉得曹丕小题大做,重拿重放,容易起乱子。(贾诩吐槽:有人说咱身历六朝帝宠不衰的时候,陛下怎么就哈哈大笑呢。)
会把这种不满直言不讳的也只会是荀攸了。二丕很委屈,后果很严重,一怒之下这几天他就没有请二位先生进宫聊天了。
听闻贾诩来访时,荀彧方沐浴过,依旧请他入室,荀彧只薄着一件长衫,见他笑道,“若是让文和万一扑了个空,我可真是罪过大了。”贾诩知道是荀彧笑他不常来的意思,不过贾诩并不以为意,全许都都知道贾太尉宅,如果到侍中府跑得勤快了,才是奇怪。
荀彧非常顺手地把毛巾从架子上撸下来递给贾诩,贾诩在他身侧坐下,替他擦头发,他就歪在床沿上,听贾诩闲话,“ 陛下为世子时,常能忍人所不能忍,而今却今非昔比,”贾诩意有所指荀攸直言犯上令曹丕不要处置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公达虽为帝师,帝师却不能算师——他应当慎重啊。”当时杨修等人甚至于编排出“若是谏言都容不下,昏君也就不远了”的闲话,荀攸难免会被“拉站队”。
荀彧却并不是很上心,轻轻摇头道,“我们叔侄毕竟身份尴尬,同陛下太近反而有人看不过眼,这正是好事呢。”贾诩道,“陛下也大了,你们也当多顺着他——”荀彧靠在他肩上,蹭了贾诩肩头一块凉湿,贾诩并不生气,反而有些好笑,却听他道,“我顾不上的,明公生前治下,此时虽因战收拢,长久却未必,我望伯益能承我衣钵,不过他前些日子请命随仲达征战,待他归来我未必在,我只希望伯益多学些。”
他是说郭奕。就像荀彧的孩子并不像荀彧,郭嘉的长子大概是从小被郭嘉放养,除了母亲含辛茹苦待他,身边最亲近的男性长辈便是荀彧,郭奕爱好性情都更像荀彧。他垂了睫,“因言废人是不妥,若是不碍事,我也不会像公达一样上谏,杨修的确是用得上,我才进言保他,文和莫再多虑了,我知道分寸。”
贾诩却抓住了他话里另一个漏洞,“什么叫你未必在?”他轻嗤道,“自从曹公去后,你便忧心忡忡,别说是有人按捺这谗言欲进,要是陛下看待你不那样昏昏,迟早给治你一个思念前朝。”荀彧咳了一声,把这个话题揭过,“随口一说罢了,我再过年就也要知天命的年纪。”
已经知天命很久的贾诩:呵呵。他知道荀彧心里大概是什么事,但也不好触及,刚好将他头发擦得半干,贾诩将毛巾放在案角,拿了案上的玉梳过来。梳子是旧东西,包浆已经温润,荀彧背过去给他,贾诩轻轻地便梳开了,荀彧理了理头发,笑道,“我年轻的时候,头发几乎不用梳,因为一点也不会草,现在几乎也不用梳,”他道,“因为没多少头发可以打结了。”
贾诩安慰他道,“奉孝头发最多的年纪,也没你现在头发厚。”荀彧噗地笑出声,“所以我让奉孝少吃些酒,我怕他秃了。”梳理到发尾还是有一些枯燥的结发,贾诩小心翼翼地梳开,被荀彧夺过梳子,大力扯断。贾诩嫌弃他,“所以说结易生而不易解,什么东西都和头发一样能扯断吗?”
荀彧叹气道,“彧知晓,不过邀文和来寒舍,可不是让文和当梳头公来的。”他远望一眼,“最大的那个结,我不会解,且先这样吧。”贾诩替他拢了拢前襟,“虽然暑夏,湿着头发也容易着凉,你再披件袍子——我总是明白你的,无需忧心。”
荀彧望着他,忽然埋头蹭了蹭他的肩颈,“我只敢说尽人力之所能致,却总免不了所不能周。”贾诩拍了拍他的肩膀,“谁不是呢,诩已经到了随时撒手的年纪,诩比你更害怕不能周全你——偏偏你还是个傻的。只幸好主公和陛下都格外偏疼你。”
贾大爷还有十多年好活呢,荀彧摇头,“怎么会。”贾诩覆身吻了吻他的眉眼,“文若想做的事很多,不过还是更谨慎一些,圣眷难久,也不要太慢待陛下,若是有什么不睦之处,今后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把柄。”
荀彧是有分寸的,不过这次荀攸的确在和二丕赌气,而他不想在公达的事情上和稀泥,他也绝对会向二丕赔罪,不过贾诩这话荀彧听着总怪怪的,因此他挑眉用一种很戏谑的语气道,“陛下曾问臣,甄夫人总对他说,雨露恩泽,多散布其他后宫,不得专宠于她。令陛下无限苦恼。而今文和也令我甚是苦恼啊。”
本来是说正经的贾诩险些被他气笑了,最后揉了揉眉头,“你真是……”他斜了一眼荀彧,“真是觉得诩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