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是海心上的疤》响之

18、殇

　　这一辈子他不知道亲生父母何许人也，养父母因为参加他高中的开学典礼车祸去世，大哥恨透了他，不管他怎么补救，乞求都于事无补，甚至他说你和白灿华订婚，他毫不犹豫答应了，他死皮烂脸留在宅了，就算他不说话，安静地看书，他也会夺在书房外听着音乐
　　看着他阅览文件，忙来忙去，他要的不多，不过是一瞬回眸。
　　青城的高温蔓延好多日，暴雨似是要彻底清洗暑气，倾盆而下，路面冲刷的干净残叶都流进下水道口，梁信踩着水，手里拿着一把伞奋不顾身，他在设计室和同学讨论课题，电话不断响着，一个聒噪的声音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司徒岛被他哥赶出来，不知所踪，他和你走的近，看到给我个短信”
　　打电话的正是岳小公子，他正在KTV嗨的飞起，撩妹起劲，司徒家管家的电话就过来，林叔他之前去司徒家有印象，大概说了经过，岳阳一下就扔下一众美女给言章通了气，言章细心提醒他联系一下梁信，三个人加了微信分别行动，先不告诉别人，司徒岛那自尊心死要面子的尿性，弄得人尽皆知爱估计人找到了他们以后别好过了。
　　“儿子，快钻到爸爸雨衣里，你妈妈做了一桌好菜等我们回去呢”司徒岛看着身边人来人往的人，仿佛每个人都有另一个人陪伴，家里有人等着
　　“老头子，慢点，你看你走的快的，雨这么大摔死你这个老不死的”聒噪的老妇人爱恋地骂着前面走的太快的白发老头
　　还有一对情侣，男孩紧紧把女孩护在伞下，不在乎自己湿透了半个肩膀，他呢，司徒岛无人等待，无人在乎，就连他的姓氏都是别人的，昨日可以在荒唐一掷千金，今日他却连最普通的人情都拥有不了。
　　一下子跌落在路基上，丝毫不在意头顶的雨，屁股上的水，把头埋在膝盖里，整个肩膀都在瑟瑟发抖。
　　梁信找了很多地方，荒唐，半山别墅，甚至给天星酒店打了电话，他在脑海里搜索着所有有关司徒岛的信息，这个人表面上大大咧咧，嘴贱轻佻，其实就是没长大的孩子，极其敏感，又不善于控制情绪，他真的怕司徒岛想不开出了什么意外，上次他在酒店说起家事侧过身小心翼翼地哭泣，太重感情便是软肋，梁信担心的头昏脑胀，岳阳说他没有开车，应该不会走的太远，对肯德基，他说过的最喜欢圣代，好像难过了吃一口就什么烦恼都没了的表情，梁信沿着中午走过的路一条一条找着，天越来越暗，再晚就更难找了，岳阳和言章则是把他们平时去玩的地方，能问的人旁敲侧击问了个遍，全都无功而返，甚至有人还反问二世祖最近去哪潇洒了。
　　“司徒岛”听到自己的名字，蜷缩的身体抬起眼，看到居高临下的那张忧郁的眼神，俊朗的面孔，身体的血液都在逆流般的发热，心脏砰砰直跳，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眼角的泪忍不住划了下来，那人撑着黑色的伞，仿佛带着光，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没有风声，雨声，也没有吵杂的商场音乐，只有他，只有他们
　　梁信看着台阶上蜷缩起来的身影，兴奋地舒了一口气，找到了找到了，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找到了落脚点，他撑着伞甚至都不知道和他怎么说第一句话，他真的很不善于做安慰人的工作，笨嘴拙舌的能呕死自己。
　　只是凭着感觉喊着他的名字“司徒岛”，他不知道这句轻喊意义非凡，就像是在暴风雨里航行在大海的船只，摇摇欲坠眼看一个猛浪再打过来，立马就能翻了，可远处天空突然出现了太阳的一角，给了水手归家的希望。
　　“起来吧，我带你去吃圣代”梁信不自在地伸出手想拉起地上的人
　　手指纤长，虎口处满是茧子，骨节分明，生的一双弹钢琴的手指，贮藏着无数魔力，黑暗里的一束灯光，冰天雪地里的一簇火
　　“梁信，我哥不要我了”他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第一次见他这般，本就是脆弱需要保护的长相，此刻倒是生出几分可怜兮兮，像个迷路的小狼狗，倔强却乖顺了很多。
　　“我知道了，别难过，司徒”梁信从口袋掏出方巾
　　“雨这么大，我们先回去，不然你会感冒的”梁信看着少爷古驰的衬衣被大雨交了透心凉
　　“回去？”他还有回去的地方吗？他以前不管怎么混蛋都会记得回家，哪怕撞见司徒晖在家，对他冷言冷语几句也好，现在他已回不去了
　　“回家”梁信琢磨一下觉得不妥当，随即补充道“回我那儿”
　　“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暂时住在我里，只要不嫌弃挺破的”梁信撑着伞弯腰主动拉起司徒岛，也许坐的太久腿脚又冷又麻，恍惚又差点重新跌回原位
　　“能行吗？”
　　司徒咧着嘴，抬起腿，努力让自己站起来，梁信把他扶着进了旁边一家米线店，点了一大份肥牛套餐，又塞给司徒一块绿色格子布的方巾
　　“你先擦一下，我马上回来”装修很是普通的小餐厅，每一桌都坐满临时因为雨进来吃饭的客人，大家边等餐聊着日常的趣事，脸上都是平和的笑容，那些工作中的不愉快因为美味烟消云散。
　　司徒看着眼前服务员摆好的米线套餐，红通通的油膜，飘着绿色的香菜，此刻不那么讨厌，他很少吃路边的小餐馆，此刻这碗米线让他味蕾分泌异常
　　“这个给你”他因为疾跑脸上，肩上全湿了，收起雨伞，木讷地笑道“是草莓口味的吧，我看你挺喜欢吃的”
　　司徒看着那杯小小的粉红色的圣代，内心汹涌滚烫
　　“哎呀，我都给说了不让放香菜，青菜，肯定人太多了”梁信拿起盘中的筷子一点一点挑出来“其实青菜多好的，补充纤维，让你不再那么笨，考鸭蛋”
　　司徒看着梁信自然的动作，一晚热腾腾的米线，一份大雨中买来的草莓圣代，还有一双围着他，照顾他的干净眼神
　　“吃吧，都挑出来的”
　　梁信看着他悲伤的表情，借口给自己点餐，离开了餐桌，任何人都需要单独去释放自己的痛苦，外人能替他分担的太少太少，唯有尊重他而已。
　　司徒拿起筷子，食不知味地大口大口塞着从未吃过的路边小店的米线，雨依然倾盆而下，心里的悲伤反复回旋，最后冲刷而去···
　　梁信回头看着那人埋头吃饭的样子，表情轻松了很多，给另外两个人发了个平安短信。
　　“找到了，这就好，我就知道梁信没差了”岳阳高兴地坐在副驾驶上，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摇着言章的胳膊
　　“小心点，我开车呢”
　　“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都忘了”岳阳像个兔子单纯，喜怒哀乐全在脸上
　　“你说，司徒和梁信是不是真的有小秘密”八卦可是他的爱好，特别是司徒岛这个鼻孔朝天的二世祖，他非得打听个一清二楚
　　“不知道”在没有得到当事人的认证前，他还是谨慎地回答，免得这个嘴里藏不住话的家伙透漏给司徒，他可不想被修理
　　“不过，这次他哥真的较劲了，对司徒的打击不小啊”
　　“是啊，你都不知道刚听到我都不敢相信，从小到大无论司徒闯多大的祸，哪有离家出走啊，我可羡慕死他了，有个无敌的哥哥给他处理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像我没少被我爸揍”
　　言章被这个纯情，屁大的事都拿出来纠结的小朋友逗笑
　　“现在人也找到了，吃点东西，想吃什么”
　　小白兔纯情地眼神，乞求般地拿着手机“言章哥哥，吃那个好不好？”软糯撒娇地称呼，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家伙打什么算盘
　　“好好好，海盛的大龙虾”宠溺却无奈地扭转方向盘“真受不了你，从小吃到大不腻啊”
　　“好吃啊，大龙虾，清蒸，红烧，白灼我都喜欢，就是喜欢”
　　“得了，擦擦你的哈喇子，脏死了，别留在我车上”就在他挽救的时候，某人还故意把嘴角的口水擦在扯上，言章真想掐死他，那人还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你请客哦”
　　言章觉得就不该问他吃什么，不，就不该提吃的话题，每个月多吃几次他的零花钱可真的见底了。
　　白家
　　丝绸睡衣裹着初见妖娆的身姿，女孩打理着屋内模特身上的精致的红色礼服
　　宋馨端着一盘切得大小一致的水果走了进来“灿华，今天的水果很新鲜，你吃点再睡觉”
　　女孩斜眼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水果，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针线“知道了，没什么事，你就去忙吧”
　　疏远的话语，宋馨仿佛习惯了，脸上出现忧虑的表情“如果，你不想嫁人，就告诉妈妈，我真的很担心你”
　　女儿好像从高中开始便不再于她亲近，记得小的时候她缠着她一起睡觉，缠着她逛街买包，现在却连一个好脸色也没有给过自己，宋馨知道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懦弱，护不住女儿，只能尽力贴心照顾好她，却更不了灿华。
　　“好吧，妈妈不打扰你了”她踟躇般慢慢走出女儿的房间
　　“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吧”宋馨停下脚步却对着女儿做不出任何反驳“早点休息吧，记得盖好被子”
　　门外宋馨捂着嘴巴狠狠地哭泣，听到屋里盘子摔在地上的声音“真是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