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弘昼穿成汉臣后》花间小酒肆

3、至此余生

　　陈克用跟弘昼学得可真多，真是不明白，他一个寒门子弟，怎么会学玩笔这手艺？

　　“如何帮我？”他是有些累了，可大清的江山，该扛在他头上。

　　“整顿吏治，清除党羽，培养势力，巩固疆土。”陈克用当然知道，弘历现在想做什么，他也不是想改变历史，只是想让他活得轻松自在些。

　　“你怎知我心中所想。”

　　因为前世，我用后半生都在做你的兄弟、情人、知己。

　　“皇上，宗庙和八旗动不得，就得用汉人。可庸碌之辈也同样要不得，便将下层官员用汉人，上层闲散官吏用满人。军机大臣，满汉并举，才能稳固。宗室之人，方得前朝、后宫、军营相互制约，才有牵制。八旗之血脉，不乱方能成天下。”陈克用之学，是他死后才想明白的道理，如今用上，皆可事半功倍。

　　“陈卿写份奏疏如何？或一篇治世之文。”

　　“皇上，臣不属于这里，诗书文字典籍文牒书画，皆不能留。”

　　“那如何？”

　　“封我个答应，或是御前侍女，即可。”这样的位分，大多是死了都不会有人搭理的。

　　弘历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才学兼具，却连富贵都不要，还用尽了法子进了宫，最后就求了个莫须有的名头。

　　陈克用早就想好的，他无怨无悔。

　　陈答应，一个不能存在在历史上，却又能陪伴君王的人。没人会知道，这么一个人，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虽是答应，乾隆给他赐了个清冷的宫，后又请了几个妃嫔进了宫中主位，但也多是迁了宫就死了的。

　　那年，弘昼越发的不上进，竟然公然的打了讹亲，满朝哗然。

　　原本乾隆是想治了他的罪，却被着急赶来的陈克用给劝住了。

　　“你从未主动来过我这儿，今日怎么了？”这是他第一次出了后宫，来这养心殿，之前全都是李玉送信儿过来。

　　“皇上，此事和亲王做得确实不对，但你不能惩处他。”陈克用不知道为何前世弘历纵着这事儿过去，此时却斤斤计较起来。

　　弘历眼睛一眯，看着陈克用，合起了折子道：“你打算怎么求我。”

　　他从没见过陈克用求他，因为这人向来都是将他算计的明明白白的。比如何时要见他，何时要帮他，哪个嫔妃要送去他那儿送死。

　　弘历都数不清，为了他，陈克用到底杀了多少人。

　　高贵妃死的时候，是因为陈克用误导了嘉嫔，让两人错手害了皇后的龙嗣，太后亲自赐死。

　　后来，高斌治水贪墨，陈克用让他换了汉臣梁宇前去，高家的一世荣光，全都没了。

　　孝敬贤皇后，富察容音之死，源于陈克用之所，所住的和贵人养的猫，打翻了七阿哥住所的灯台，燃了帘帐而死。

　　富察家一直以来，荣宠皆备，富察傅恒年纪轻轻必须去战场磨炼，陈克用在南巡途中，对皇后下药，毒死皇后。

　　纯妃荣宠一时，生下了六阿哥，犯了错，被打入冷宫，正是陈克用所在的宫殿。

　　那时候江南大灾，苏家举全族之力，奋力抗灾，才勉强挡住了灾情。以为会换回纯贵妃荣宠，却在半年之后，纯皇贵妃就没了。

　　这一笔笔算下来，他让他的手干干净净，让他无愧，却又无情。陈克用一生却债台高筑，满手鲜血。

　　无人可知，这宫墙之下藏着一个刽子手，陈克用在帮他，同时一步步也磨光了他的爱。

　　可弘历知道，这个人是罂粟，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懂他的人，不等他出手，他便一一替他做了。陈克用，让他当个好皇帝。

　　“皇上，若您杀了您的亲弟弟，您不会后悔吗？”陈克用跪在地上，身子笔直，一双眼睛直直戳进弘历的心里。

　　原本年轻之时，弘历心怀壮志，可如今陈克用已经琢磨不透，这样老谋深算的他，他不熟悉了。

　　原来，此时之后的弘历，他从没看懂过。不懂他为何重用和珅，不懂为何亲自死在他赐的毒酒之下。

　　那么，现在的陈克用，是不是也无用了。

　　他走了神，连弘历走到他面前都不知道。

　　弘历看着跪着的陈克用，掐着他的下颚道：“和亲王，结党营私，你明知我最厌恶，你也要求情？”

　　“皇上，和亲王绝对不会结党营私。”即便弘历用的力道差点要捏碎他的下颚，陈克用还是咬着牙说道，弘昼，必须要保下来。

　　那个曾经的自己，潇洒的自己，没做过错事的自由的自己。

　　陈克用竟然落了一行泪，弘历的手触到温热的泪，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远远的抽开。

　　“我知道了，我会放了他，你下去吧！”弘历转过身，不再看人。

　　“谢皇上。”陈克用刚想退出去，便又听到弘历来了句：“今晚，我去你那儿。”

　　陈克用漠然离开，弘历顶着朝臣的非议，将人给放了。

　　回了宫，陈克用便想到，曾经求他的这场面一模一样，是不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陈克用打开书卷，想着这几十年间的朝朝暮暮，他陪着弘历走了许多年，往后怕是该走不下去了。

　　予元寿书。

　　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弘历来的时候，他没写完，悄悄收了起来。

　　那夜，弘历极其生气，似乎怀疑他和弘昼有私情。

　　“陈卿，如果你是弘昼派来的，那么你们不会得逞的，朕没那么容易对付，你那么美，却不过是个答应，掀不起什么浪。”弘历将他压在身下，猛烈撞击，一字一句的说着，扯着他的头发。

　　原本他带着假发，如今真发长了十几年，已经长出来了。墨发散在床上，衬着如玉的脸，便是越老越俊俏。弘历老了，可他却越长越年轻。

　　“你这张脸啊，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鬼东西，越是娇美，是为了取悦我吗？”弘历咬着他耳朵，他最喜欢的，就是弘历称我的时候，那时，陈克用才感觉他是真真切切的爱过自己。

　　“元寿，你的命太好了。”

　　弘历愣了一下，没听明白。

　　“遇见了我。”

　　“是啊，没了你，我当初不就没了性命？”他年少轻狂过，可自从那次，他便开始多疑。谁都不信，甚至不敢立子嗣。

　　他以为，他唯独可以信的人，是陈克用，可今日之后，连他也不信了。

　　依着他的话，将弘昼的命留着，和他的情就断了。

　　“所以，皇上之后想做更多的事儿，就要先保住自己的健康，太医院的叶天士不错，以后臣失了宠爱，就让他为您定期检查身体。”陈克用浅笑，美得让弘历错不开眼，却觉得他笑里带着凄然。

　　弘历突然觉得没了兴致，在一旁躺下来，指尖绕着陈克用的青丝，若他是个女儿身，定是自己最宠爱的人，没人比他更懂自己了。

　　他后宫中那么多美人，依然觉得自己是孤家寡人，唯独在他身边，像是一面镜子，自己什么样子，镜子都能看得见，可他要将这面镜子给舍了。

　　他舍不得，不然赐死就行了，何苦还来告别。弘历总觉得自己会一夜无眠，可不知为何却又睡着了。

　　陈克用给他用了药，点了烛灯，继续写那封信。

　　弘历一觉睡到了晌午，连早朝都错过了，醒来的时候，陈克用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面容祥和，弘历不想吵他，临走前看见了桌子上面的信。

　　“儿时我们许诺，亲兄弟，可以共揽江山。九子夺嫡之事，定不相争。你我皆喜欢茶酒诗画，琴棋骑射，这些我从未让过你。

　　曾有一名琴，焦尾，我奏了一首朝歌便断了，你取了断弦，将琴给了我。

　　说是，若有一天，你取我性命，便呈上此琴。

　　我从未用过，弘昼亦未用。

　　你定是不明，我为何知道这些事，说来荒唐，我活了两世。

　　死人之言，你当信了吧！我知你多疑，昨日保下弘昼性命，难保他日……

　　于年轻的我和弘昼来说，你是兄长，是榜样，是老师，是朋友，是知己。

　　你登基之后，你我是君臣。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至于我对你的情，都源自那次江南之行。

　　前世江南，你单枪匹马救我性命，当时你红着眼，杀了三千人，我见你冲冠一怒，单单为我。

　　后来，我喜欢唱戏，却发现自己竟如同戏里的戏子，爱上了君王。

　　我是你弟弟，也是你臣子，此番荒唐，埋在心中的情谊，足足38年，自二十岁到终老。

　　你赐了我一杯毒酒，饮得我肝肠寸断。

　　此生，我也没什么愿景，想让你如愿，所以大多你前世遗恨的事情，我都帮你做了七七八八。

　　做了你的刀，让你能轻松的借刀杀人，倒也爽快。

　　戏本子里都说，人生如戏，梦幻一场。

　　我最高兴的事，就是你也爱过我一场，你这一生，爱过太多人，我只求四季一换之时，你念着我一次。

　　这也是为何，我三月让你来一次，四季变换，春夏秋冬，跟你赏过一次，算是不亏年年好光景。

　　你做了皇帝，大抵也没真心实意爱过谁，但你肯定是爱过我的。

　　这么多年，我只为你，就知道你因为我求你救下弘昼的事情会怪我，我这才不想活得委屈。

　　你素来知道我用毒用药都厉害，我走得时候，舒服着呢？

　　都是别人尝我的毒，这次我自己尝尝看，挺好的。

　　我没什么余愿，只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活着，且记得我。

　　世事无常耽金尊，杯杯檀郎醉红尘。

　　人生难得一知己，推杯换盏话古今。”

　　—— ——陈卿

　　—— 汝最喜之称谓。

　　——-- 勿殇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