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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不留行 ...

  •   建宁十四年,西部蛮夷越析族兴起,与周边戎吴等游民部落联合,企图打破燕祈王朝西部屏障,屡次进犯西北边境,烧杀劫掠,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燕祈王下令命殷令公率领折戟营铁骑与西北部落连年征战,于雁门关一役,大败蛮夷联军。至此,边关各小邦族皆慑于殷家威名,纷纷退兵停战。然折戟铁骑骁勇之名虽盛,越析族却大势未去,先锋将帅靳于钦仍率领五十万兵马势如破竹,直逼燕祈边关要塞。为守住雁门关,并彻底抹杀越析族狼子野心,殷家父子,只有一行五人身先士卒,要以寡抵众,抵御敌军十万雄师。

      是日,雁门关,十月的西北天地间早已飞雪连绵,走出门刚迈一脚,便会陷进地上的积雪中,白雪足足漫到小腿肚,寸步难行。而此时,站立在雁门关城墙头,只见天地浩渺,头顶偶有苍鹰飞过,发出一声唳鸣,惊空遏云,空荡荡的城中再无其它声响,忽而有一人身着戎装从城中走来,身姿挺拔,手中还抱着一堆东西,此人缓缓走近后,若是寻常人见到,便会被他俊逸雅正的面容所惊叹,可他本应与这一身染浸着污泥和残血的戎装格格不入,偏又觉着他与生俱来便带着一股子将才英气,欣赏完了人家的外貌,这时才瞧见他手中抱着的是一捆柴火和一包看不出是什么的油纸袋。

      “爹,我在城中的民居后门口寻到一些未燃尽的柴火,在此处点上,给弟弟们驱寒。”原来此人便是殷家大哥殷怀宁,如今年仅二十八,曾率折戟营前锋大军正面迎击蛮夷部落骑兵,大破敌军方阵,将其逼至关外八百里,因其战功卓绝,深得燕祈王赏识,两年前被封为骁骑将军。而原来在城墙头站立着的四人是其父殷令公殷彦和殷家的另外三位少将军,殷家二弟殷怀川,三弟殷怀钰和六弟殷怀泱。

      “大哥有心了,”先向他展颜微笑的是三弟怀钰,殷家的老三面相上看着倒是比老大还要文雅三分,他身姿虽不像两位哥哥和父亲那样硬朗挺拔,却也并不羸弱,颇有些静如处子的气质。

      “嘿,大哥你怎么擅闯民宅还搜刮民膏民脂啊,你手中那包糕点也是哪户人家里打包来的吧?”六弟怀泱一眼便看出油纸包中是何物,此时粲然一笑,英姿勃然,怀泱年方十九岁,仍带有少年人的气息,灰头土脸也掩不住的清爽干净。嘴上虽在打趣自家大哥,手却早已伸出去想去够那包糕点。

      “这是刚送百姓们往后山上躲避时,一位大婶硬塞给我的,不过看来六弟是不愿与我们同享了,也对,我们殷家自小学的便是祖训讲的要忠义孝廉,不能动百姓们的一谷一粮,那只好让爹和哥哥们为你代劳吃完了。”大哥怀宁平日里最爱与小六打趣,此时抓到六弟言语中的漏洞,便一点也没把握住当兄长的分寸,信口与他扯皮起来。

      “哇,爹,你看他,怀揣民脂民膏就算了,居然还不知道心疼自家的小弟,我这才说笑了他一句,就将我排除在外。”

      “你们兄弟俩再争辩下去,我与老三就快将这糕点分食完了。”殷彦虽为令蛮夷闻风丧胆的折戟营统帅,在家人面前却俨然一副童心未泯的样子,全然没有两军对阵前威风凛凛的傲然之气,此时从怀宁手中接过那包糕点拆开递予怀钰,两人笑眼盈盈似在观摩一场好戏。

      “明明人家体恤我们日夜坚守,疲惫劳累,怕我们干等饿着肚子,才会赠予我食物充饥。”怀宁不以为意的挑眉说道。

      “大哥你竟还狡辩?”

      “我哪是在狡辩了?”

      “你分明就是厚脸皮,三哥,给我留一块啊,爹......”

      “嘘,听见了吗,”在旁一直眺望着关外一言未发的二少将军怀川出声制止了他们,“马蹄声。”此时兄弟二人也停下了说话声。

      “终于来了,随我下城墙,“殷令公拿起靠在一旁的长缨,率先走出一步,走向城墙阶梯口。同时,四位少将军手执兵器紧随其后。

      马蹄声由远而近,浩浩荡荡,响彻整片原本寂寥无垠的西北天地。

      转眼间兵临城下,只见这阵前统帅的年轻将军身穿一袭轻裘,双眼微眯,盯着敞开的城门内,似是看不真切,漆黑不见底的眼眸,使人看一眼便沉溺其中喘不过气。

      “报告将军,城中只有殷家父子军。”前去勘查的士兵来报。

      “共有多少人马?”靳于钦目不斜视的问道。

      “父子五人”

      “五人......”他这才似是回过神来的低头嗤笑说道,“太自不量力了殷家人。”

      他身后的人也笑出声来,“想以五人之力对抗我们越析十万雄狮,请将军准许副将带领先锋部队进城打探,会一会这殷家父子如何以五人之力守住雁门关。”副将狄璎策马向前作揖道,眼中是难掩的嘲讽。

      靳于钦点头默许,狄璎得令便带领着两百兵马直冲进雁门关内。

      此时城内——

      狄璎一马当先率先进入城内,城中空无一人,他蹙眉大声喝道

      “殷彦,殷怀宁,怎么这个时候当起了缩头乌龟,都给我出来!”

      两百人随后赶到,此时见城中静谧无声,也纷纷心中诧异,声音中却渐渐带着掩不住的慌乱,征战多年的危机感让他们心生不妙之感,他们一进城中,便发觉自身困在四周围着的木栅栏中,一时进退两难。

      “人呢,怎么回事?”

      “人去哪里了?”

      “这是想耍什么花招?!”

      “呲——”正待他们晃神之际,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烟火点燃之声,士兵们匆忙回头看,有两个身影在栅栏外向里丢进四枚点燃的烟雾竹筒,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另一边又有竹筒抛进来落地的声音,刹那间,浓烟四起,越析兵将们的眼前只剩一片白雾,连身边所站之人的脸都看不清。从他们的脚步声中感觉到惊慌失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如何进退。

      烟雾中听见像有人在拉滚轴的声音,却没人能明辨出声响的方向,早已害怕的分不清东南西北,身后突然有重物袭来之声。

      “哎哟......” \"哇——”,哀嚎声此起彼伏,听到身后声响,没等前面的人反映过来,身体已被重物碾压并刺穿,血肉模糊,当场直接毙命。狄璎身为副将,身手自是比寻常士兵较为矫健,立马调转马头往前企图冲出浓雾,而紧跟他身后的,是快速滚动而来的带刺铁球。

      一些侥幸逃脱的士兵爬上城墙,刚想松一口气,身边有兵器破风之声,来不及招架便被殷怀泱的长枪刺了个对穿。

      此时怀宁和怀川将两架□□推车移到木栅栏外,往后一拉弓弦,数十只弓箭齐发,破烟进入敌阵,没入烟雾中士兵们的身体,兵器穿透血肉的声音与落荒逃窜的士兵们的喊叫声交织起伏,场面一时惨烈的有些触目惊心,烟雾逐渐散去,原本的两百奇兵早已剩下不到三十人,兄弟四人策马跨入敌阵之内,怀宁的长枪一挑,将快要突围的一人直接甩飞到周围房屋上,身体与门板碰撞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那人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怀钰的一记回马枪也快如疾风,瞬间放倒欺自身前的三人,四人转眼间便收拾干净了残兵。

      烟雾已全部散去,地上的尸体有堆积成一个山坡的,也有孤零零的滚到周围的,血水浸染了原本干净的雪地,一时之间的落差感令人晃神。

      怀泱抓住了逃到阵外的狄璎,拎着他的领子将人拉扯到城墙下,甩在地上后,像是手臂抽筋一样扭了扭胳膊,不满的抱怨着:“嘶,蛮夷人就是沉,又重又硬,像一块笨重的大石头。”

      “六弟,这蛮夷部落都是吃草和肉长大的,长年累月,这肉长到身上了,只是这草啊,还堆积在肚子里消化不掉,你说一捆大草包沉不沉啊?!”大哥怀宁含笑着说道。

      被甩在地上的狄璎不理会嘲讽,直起身来一身狼狈,抬起头望着站在城墙上的殷彦,眼中一片狠厉,殷令公却一脸淡然地说道

      “带他出城。”

      “是,父亲,”,怀泱继续提着狄璎的领子,随父兄四人来到城门口,直面靳于钦的十万大军。

      靳于钦方才觉得不对劲,便见城中五人骑着马缓缓踱到城门外,一人的手上还提着自己的副将。

      狄璎一见到靳于钦便惭愧的低下头,双膝跪在雪中,“将军,末将不才,愿受处置”

      “区区一个小陷阱,你以为能阻止我们攻取要塞马”靳于钦并不理睬他,直视着殷彦的双眼说道。

      “将军如果想发难,想要牺牲追随多年的将士们,我们父子五人,必当奉陪到底”殷令公不以为惧。“不过将军可要想清楚,有我殷彦父子在,想要攻陷雁门关,是比登天还难,况我折戟营弟兄们随后将至,即时来个里应外合,你再想要脱身,简直是做梦。”

      “想要本将军撤兵,你不必妄想”

      “将军如果坚持再战,势必会造成重大伤亡,燕祈和越析,虽属不同地界,但系出同源,同是这块土地上的儿女,为何不能和平共处呢?殷彦非逼不得已,绝不愿伤杀任何一人,将军听我一句劝,带你的兵,回到自家的国土去吧”

      “可笑”,靳于钦就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抬头笑道,“我越析几十万雄兵压境,岂有听你殷彦几句空谈,就不战而退之理,传出去,我靳于钦不遭天下人所耻笑吗。”

      “看来将军,是想置你这些将士们性命于不顾”说罢,殷彦执起长缨向狄璎脖颈后侧刺去,眼见堪堪要碰到皮肤。

      “住手......殷彦,我敬你为英雄,不如,就让我与你来一场单打独斗,如果我输了,我立刻带领将士,班师回朝,如果你殷彦输了,就休怪我强攻雁门关。”

      “未免生灵涂炭,我答应你。”殷彦欲策马往前,“爹,这一战,怀川替你拿下”怀川出声止住了殷彦向前,殷彦回头皱眉看他,却只说道:

      “好”

      “等等二哥,听完这块糕点再战”,怀钰从袖口中拿出一块米糕,递与他。

      怀川微一愣神,随即勾起嘴角,讲米糕放入口中,“果然很香,”说着一手提着长缨,一手纵马向靳于钦而去。

      前方靳于钦见来人身姿挺拔如苍松,气势巍然如青山,面如冠玉,剑眉下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挑眉一笑,策马向前,手中却是一把满月弯刀,双方的兵器在空中相碰发出“铿锵”一声,两人拉开一段距离,随即又同时调转马头,刀枪再次相遇,靳于钦反手一记刀背拍在怀川的马脖子上,马儿受到了惊吓,前蹄高高抬起,怀川一时难以控制缰绳,长枪一提,刺到了靳于钦的马屁股,双方只好皆飞身下马,用身体滚落在地来一个缓冲后回身招呼对方。

      怀川的长缨枪出如游龙,每一下都不留余地的快速刺向靳于钦的腰部,靳于钦的刀也很快,双腿步伐迅速的躲避长枪,手中的刀快如疾风的左右格挡。一个飞身,借力踩在长枪上,刀尖直逼怀川面门,怀川向后退一步,双手握住长枪,腰身飞起,在空中快速的侧身旋转三圈,靳于钦一时招架不住,露出一个破绽,怀川抓住时机,掷出长枪,从靳于钦头顶的发间飞过,毫厘之间,就是靳于钦的命门,他被这股力量带的连连后退十几步才稳住阵脚,回头望了一眼牢牢钉在雪地里的长枪。

      回过头来挥着长刀继续向怀川逼进,怀川此时手中没了兵器,只靠赤手空拳,用铁甲护腕与靳于钦见招拆招,靳于钦一个回身,欺自怀川背后,随即执刀的手一提,将刀锋架在了怀川喉前,一时双方都没有再动作,靳于钦看着眼前绾的乌黑长发,起了坏心,钳制住怀川的另一只手抬起解开了他的发带,怀川一惊,同时也有了脱身的机会,手肘往后重击靳于钦的腹部,靳于钦吃痛,一时脱了力,怀川一个侧身与他拉开了距离。

      远处的怀钰见二哥脱险,释然一笑,将手中长缨抛出,“二哥,接着。”

      怀川伸手接住三弟的长枪,回眼望向靳于钦,满头青丝没了发带,随着西北的大风飘扬,有几根缠绕在他清秀的脸颊上,看在靳于钦的眼中,倒平添了几分妖冶,他握紧弯刀,露出嗜血的笑容。

      两人再次交战起来,怀川似是带着方才被羞辱的忿恨,出手越发毫不留情,几招之内,长枪便直指靳于钦的胸口,靳于钦一时无法动弹。

      “怀川,”后方殷彦出声止住了怀川的枪尖,怀川回头望向父亲,此时靳于钦突然发难,趁其不意,躲开枪尖后,刀口欲往怀川胸前招呼,怀川反应及时,侧身回挡刀锋,枪尖从靳于钦脸上擦过。

      靳于钦难以置信的抬手摸着自己脸上伤口流出的鲜血,伤口不深,却足以让靳于钦铭记。

      殷怀川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一手拔出原先插在地上自己的长枪,转身离去,走向自己的父兄。

      落雪仍旧纷飞不止,天地间再次回归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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