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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青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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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青莲
礼部尚书来保府中的暗室里,安置着一位野心之人,自打上月用茶盏碎片割破了看门小厮的喉管,继而换上了那一身下人衣衫,历经艰险,从齐光的监视中逃出生天的那一刻起,他就早已做好了父子相残的准备。如今他官爵尽失,落魄潦倒更甚于未与荣慧成婚之时,自知自己身无依傍,智计更是落于齐光之后,若是想要翻盘,必得寻一靠山。当朝皇帝的心机深重,圣断超常,上回裕太妃的造反之举,自己身涉其中,本想着一朝功永,成了新帝的股肱之臣,谁成想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尽管最终被齐光抽丝剥茧地了结此事,使得瓜尔佳氏在案中未得实据,但在帝王心里自是早有了疑心,自己早就该遭千刀万剐,就别妄想着官场之缘了。好在,还有琪华,她的美貌与她额娘相比更是妩媚动人,即便在满清八旗的所有适龄女子中相较也是一等一的,若非拖着个重病的身子,她早就该为父所用,如今破釜沉舟,也不得不舍了她,以求安身。
“济阁老弟窝在这暗室真是委屈了,不过好在纯妃娘娘垂怜,只等贵女一朝受宠,还怕没得来日吗?”来保从书房推了推供奉圣旨的香案,触动了暗室的大门,那从这老者身后射进来的久违日光,在济阁眼里当真是刺眼非常,他自知此人居心叵测,可放眼朝局,能助自己联系后宫,并把女儿从刑部尚书府里捞出来的,恐怕也就只有他了。
“来保大人,鄙人与小女都是大人所救,必当报答,大人放心那逆子坑害你我,大逆不道,鄙人自当舍之,以慰上心。”济阁跪在地上言之凿凿,来保上前搀扶假意安抚,济阁以为自己的狠心舍子,似是忠心之举,遂急急表出以消疑心。只是不知,此话即便是传入来保这样阴狠之人的耳中,都会心寒的担忧着。一个杀妻害子的畜生,又怎会于自己忠心,用之,不过是借力一把,给他一场黄粱美梦,借此扳倒齐光和傅恒,继而撼动中宫。联手海关保得纯妃上位,如此不仅报仇雪恨,这后宫前朝更是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至于之后如何,如此天良丧尽的祸患,杀之,才是正道。
似这般两个各怀心思的所谓同盟,假意寒暄实则试探着,直至亲信在暗门外轻叩三声,那来保便知时辰已到,更无心与济阁多言,遂告辞,去赴那将助自己除掉鄂尔泰、以平前朝的关键之约。
傅恒此刻虽未正式入了军机行走,但今日圣旨已下,命其于军机试炼,学习一应事宜,这无疑是宣告朝堂,这位年少亲贵不仅即将掌握国库粮草、大清命脉,更预备着手握军机大权,成为皇上所布置的新朝局中,最为核心的所在。这皇帝的一记警钟,震得朝堂上下沉寂了数日,而军机处的讷亲便是那沉寂过后,头一个坐不住的,“眼看着鄂尔泰势头渐消,我此时正是大权在望,他个毛头娃娃,手无军功,还想越过我,去军机搏个位子,真是痴人说梦。”来保看着赴约讷亲的暴躁性子,便知这些时日的多番挑唆已有成效。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频频向他暗示的鄂尔泰下台之利,让这个被鄂尔泰压制半生的武将,早已动了杀心,眼看大事将成,傅恒的出现让这个已经尝到甜头的小人,在威胁中怒目切齿,来保笑了笑不住地推动着讷亲的野心,只等着这个武人真正沦为自己的鹰犬,便是离目标更近一步了。
“贤弟,如若当真如此势急,何不早些下手,先坐上交椅,再平了娃娃。若是再等,眼看朝中势头,这军机恐怕早晚也就随着姓了富察,瓜尔佳氏自然也要分一杯羹。太后年纪渐长,后宫你们钮祜禄氏一族凋零,讷亲大人再等下去,愚兄不才,只怕最后您会被这新贵,连骨带肉地吞了,也未可知。”对面坐着的武人青筋暴起,摔了茶盏夺门而出,剩下这搅弄风云的老者坐在茶室里,会心笑着,抿了抿剩下的半盏凉茶,暗自念着:“这周漫索,不愧是暗军界的翘楚,若是无他指点,我还真就凭着张廷玉的使唤,最后只怕还是落得个讷亲的下场。”
此刻,我正瘫在这富察府里的卧房内,想着自打我被毒气所伤,接连五日,傅恒没有让我踏出过房门一步,即便是他被户部、军机忙得通宵达旦,无暇亲自看顾,也派了七八个丫头在这门口守着,五六个婆子来回劝说,直把我圈在这房里,闷得发慌,也不松口允我出门。好在,叶太医日日来为我诊脉,之前埋在太医院的眼线也还中用,倒是不耽误我在屋里听到宫中的动静。每每听闻皇后安好,我便安心一分,自知这后宫的女人,从来都是合起伙来对付那炙手可热的,看着纯妃圣眷正隆,以高贵妃为首的后宫妇人自是恨之入骨,近日皇后能够安心将养,还真是多亏了纯妃的算计,不然我必定日夜悬心谈何养病。
不过这傅恒也太夸张了点,我就算是个病秧子,五天了,也得出去见见太阳了吧,况且如今调养得当,能出什么大事。但此次与上回大病不同,上次左右我能撒娇打诨,求得他陪我出去逛逛,这回我连他的人影都见不到,有时忙得非常他怕扰了我清梦,甚至就在书房睡下,之前不知皇后说得独守空闺是何滋味,如今我算是尝了个彻底,每日只得拿着皇后赏赐的那些物件,一边埋怨着傅恒,一边把玩。不过,这些日子得了空,倒是让我想起了那几个不安分的小丫头,反正无事可做,在这房里纵不能伸手后宫前朝,但理一理府里的刺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坐在床上算了算,觉得此计倒是有趣,便朝着门外喊了一声:“来人!”进来的两个领头丫头,便是那几个里面最别有用心的了,这二人一个叫铃兰,一个叫红玉,那日廊下她俩的盘算叫我听了个正着,她们筹谋了如此之久,都落了空,我于心不忍,只觉得倒是叫佳人如了愿才算不辜负。
“少夫人,您有何吩咐?”铃兰回着我的话,一张笑脸甜甜的。我打量着她二人,心想怨不得她们心高,确实姿容齐整,放在丫头堆里也是让人眼前一亮。
“你们吩咐下去,近日少爷多睡书房,少回屋里。书房里要多安排几个可心的伺候着,别让少爷因着公务而短了侍奉,最好是派两个会伺候纸笔茶水的,把少爷的生活安排妥当才是。”
“少夫人放心,我和红玉久在少爷身旁侍奉,定是不会错的。”
“唉,还好有你二人在,看着我这身子,一时半会的也将养不好,只怕过些时日恩爱不再,我也是躲不过这空闺寂寞了。”我故作哀叹着说起这些,这两个丫头倒是面露喜色,劝说了两句不要多心,就急匆匆的下去了。我看着如此倒是更有趣了些,只想着不知她们会用什么招数,估计之前狐媚的怕是用过了,眼看无效,那总该是往药石上下些心思,不然,可就不好玩了。
过了两天的安稳日子,这傅恒今夜又忙在了书房,久也不回,我悄悄熄了灯,透过窗子看向书房。正对着书桌的窗子大敞,那两个小丫头在门口端着茶盘鬼鬼祟祟,似是在争着些什么,最后铃兰还是更胜一筹,端着茶盘袅袅婷婷的晃了进去,我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只是透过窗口看傅恒见她进屋叨扰似是厌烦,摆了摆手叫她出去。
铃兰黑着脸出了门,便被红玉笑话了一番,而后两人争论声音渐涨,又担心叫傅恒听见,遂躲到屋后廊下商议大计去了,见此我赶忙翻了窗户出屋,然后悄悄溜进书房,傅恒抬头见我穿着他的衣裳偷偷摸摸进来,不由得笑着发问:“璎珞,你这是做什么?”我紧着两步跑到他跟前,捂住他的嘴:“嘘!!!小点声!被发现就不好玩了!”
他不解地看着我,随手拿起茶盏欲饮,不料却被我一把夺走,“少爷,这盏安溪铁观音,您可消受不了,陪我玩个游戏,我再给您换一盏新的。”然后我把茶水倒了一半,在一旁的栀子花盆里,坏笑着看向他。
“好,夫人想玩什么,为夫奉陪到底。”他站起来一把搂过我的腰,说完话就在我额头印了一吻,然后一双眼睛闪着爱慕的情谊,要不是还有趣事未了,我真是想在这几日不见的怀抱里,多腻歪一会儿。
我轻轻推开他,顺着窗户环顾四周,转身对他说:“少爷您真是有福的,爱慕您的女子为了一朝恩爱,都在楼下吵起来了,眼看着胜负分晓,还不快叫了上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璎珞,你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他扶着桌子无奈的笑,我听见楼梯声响愈来愈近,而后在门口却停了下来。
“少爷!该你的台词了!快点叫人进来!快点快点!”我吹了四周和桌上的灯烛,晃着他的胳膊悄声叫他配合。他见拗不过我便低低的唤了一句:“来人。”
进而我将他推到帷幔后头叫他不许动弹,自己则是稳坐在书桌之后,戴着他的顶戴,大致轮廓在黑夜里倒是也看不真切。
“少爷,您唤我?”铃兰轻声推门而入,见满屋灯火尽灭,便红了脸柔柔地唤着少爷,那声音曼妙,叫我个女子听了都酥了骨头。我坐在桌后冲着她抬抬手示意叫她过来,她也是个敢为的,刚走过来便将身子靠在我的臂膀,我顺势一只手搂过她的腰身,在她背对着我的时候轻轻掐了她腰间的软肉,惹得她音调更魅了些,而后娇嗔着:“少爷~”
此刻若不玩点有意思的吓一吓人,倒是辜负了我这翻墙爬窗的辛苦,遂从怀里掏出之前在街市上求了傅恒半天,最后还是给我买了的夜叉面具戴在脸上,然后抚了抚铃兰的后背,轻轻解开她领口的几个纽扣,扳着她的腰枝让她转过身来。
“啊!!!!!有鬼!!!救命啊!!!有鬼!”黑夜里的青面獠牙吓的铃兰失声大喊,红玉在门外听见,点着灯烛便冲了进来,那灯烛微亮,照清了书桌后头戴着面具的所谓“恶鬼”,还有瘫软在地上衣衫不整的铃兰。
“滋滋滋,这就吓到了,少夫人还想多玩一会儿呢!”我摘了面具看着地上花容失色的小丫头,不由得感叹,这个胆量还想成事,还真是得再磨炼些日子,怪不得我未进门之前,她们连个通房都争不上,敢情是个绣花枕头。
傅恒从幔帐后头缓步出来,看着此番景象摇着头不住地偷笑,我来不及回他,就听见外头脚步声音渐重,遂剥了这件傅恒的外衫,扔了顶戴和面具,抚了抚衣裙,等着这小院里的奴仆都冲到书房门口,便是杀鸡儆猴的时候到了。
“少爷!少爷发生什么事了?方才似是有人呼救,您无碍吧。”掌事管家在门口急声问着,傅恒止了笑意,正了正颜色说道,“都进来吧。”
“这......这!铃兰红玉!你们这是做什么!”掌事的管家看见如此景象,不由得有些怒气,毕竟自己是看着三少爷长起来的,这些丫头还真是心思深沉,敢狐媚到主子头上了。
“张管家,这你也看见了,不是少夫人悍妒,只是这茶盏里头的脏东西,于康健有害,府里岂能容下这狐媚算计的,今日敢下媚药,明日是不是就敢下毒了!把这两个丫头即刻赶回家去,这富察府邸,不容半点藏污纳垢,今日叫我发现了她们二人尚从轻处置,他日若有人再犯,一顿乱棍打死一卷草席扔去乱葬岗!”这段话我在屋子里排练了整整一天,算是把气势都攒足了,吓得府里的奴仆个个面色苍白,连连行礼称是,傅恒站在我身后见我独当一面,只郑重的说了一句,“少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她是这府里的主人,大事小情皆可做主。”
而后一众奴仆尽散,张管家扯着两个丫头送了出去,我望着众人讥讽的嘴脸里头,有个小丫头面容平和,一双眼睛没有半点嘲笑,倒是露出几分怜悯,随即走到她身旁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当差?”
小丫头见我,低头羞怯,只轻轻地回着:“奴才名唤青莲,是在小厨房里伺候主子茶水的。”
“好,回去吧。”我看着她应是个老实本分的,想着再斟酌观瞧两日再做决定。
我正盘算这身边伺候的人选,还没算计清楚,傅恒就一把将我拦腰抱起,“如此狠心的把我推给丫头,你倒是不担心我中了计?”
我勾住他的脖子只说:“傅恒大人才高八斗,聪慧过人,若是中了计,也必定是将计就计!哼!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方才若是喝了那盏铁观音,如今必定左拥右抱!齐人之福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们是我不欲为之,夫人可是我应当为之?”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我回了卧房,我见他来势汹汹似是躲不得,只好央求着:“少爷,您不是说我病了吗!如今若是病了就不可为!若是好了!明日叫我出门!”
“好,明天我问了叶太医,若是可走动了,去长春宫可以,旁的不许。”这被他扯下来的帷幔摇曳着,方才我偷看的窗子还未来得及掩上,月光透着缝隙溜了进来,照在那羞人的床榻之内,我被他圈在这爱的天地里,保护的既安心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