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夏》千之城

2、福利院的童年时光

　　“阿爸，阿爸你来看啊。”男孩小小的身影飞奔过来，干净的脸上灿烂的笑，美好的让人不破坏。
　　男孩叫林浅之，是个弃婴，蓝承演在福利院门口发现他时，他才刚满月。七年过去了，林浅之渐渐长大，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阿爸”。只那一声，蓝承演就不后悔。
　　蓝承演抱起他，其他孩子瞬间围了过来，都要蓝承演抱。林浅之变魔术一样拿出一个纸折的白色千纸鹤，惹的其他孩子一阵羡慕。蓝承演放下他，掏出一根细绳把千纸鹤穿好，系在林浅之脖子上，林浅之带领其他孩子到处跑。
　　林浅之是福利院的孩子王，最皮的孩子，每天少不了恶作剧女孩子，逗逗男孩子。
　　他不知道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只知道院长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世界上他只有一个亲人，只有一个对他好的人，就是院长。
　　蓝承演避开孩子们，快步走到仓库，没注意身后跟着的林浅之。他轻手轻脚打开门，仓库角落里缩着一个小男孩，身体不停地发着抖，头埋在膝盖里。看上去想像是个大病了一次一样。
　　林浅之看见蓝承演掏出干面包，蹲下身来轻生安抚着男孩，好一会儿，男孩才抬起头，怯怯的望着他。
　　不料男孩一转头，竟然对上了林浅之的目光，石化一样的定在那里。林浅之心道不好，准备跑时却被蓝承演抓住了手。蓝承演把仓库里的门反锁，用眼神警告林浅之不许说话。角落里的男孩把身体缩的更紧。不管蓝承演怎么安抚都没用，只好掏出最后一颗糖放在地上，拎着林浅之出了仓库。
　　林浅之被拉回房间，被蓝承演整整训了半小时。大致内容就是那男孩才刚七岁，身份特殊，是从一个死去的画家的房子里带回来的，被发现时他已经自己一个人在地下室里呆了好几天。要他待在福利院只能对外说是捡回来的，而且有自闭倾向，这样会把他吓坏。
　　被罚站半小时的林浅之想起那男孩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瞳孔，带着点天真的干净，微微湿润的双眼像融入了宝石一样干净透亮。还有那张淡漠干净的脸，无比精致的秀气，连最最细微的部分都没有忽略掉，那双眼睛多看一眼就有可能被吸进去。
　　林浅之这样想着，不觉间慢慢的脸红。
　　“吱呀”，门被打开的声音，林浅之忍不住转头。是院长和那个长着漂亮眼睛的男孩。男孩依旧低着头，不停的掉泪，眼角红红的，看上去很可爱又很可怜。林浅之赶紧把头转过来。心里莫名多了一丝喜悦。
　　“阿浅，转过来吧。”院长的声音此刻在林浅之心里从来没有这么动听过。
　　男孩仍是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林浅之，但不再那么害怕。
　　林浅之从没像现在这样规矩这样安静的站着，时不时偷瞄一眼院长的脸色。
　　“从今天开始阿浅你就和他住在一起了，要好好相处，多照顾他一些，不许欺负人。”蓝承演瞪着林浅之，开始警告他。
　　小男孩仍是怯怯的垂着头没出声，倒是林浅之，一脸得意到没心没肺的笑。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蓝承演蹲下身，眼睛里的温柔溢出来。
　　没有声音，空气里死一样的寂静。
　　五分钟后，没声音。十分钟后，还是没声音，男孩只是把头垂的更低看着地面。半个小时后，依旧没有声音。蓝承演叹了口气出去了，把他留在房间里。
　　一分钟后林浅之再也憋不住，跑了出去。
　　到了晚上快睡着时，林浅之迷糊中听见好像有人在哭，一开始没在意，后来终于发现是对面床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在哭。林浅之跳下床，绕到另一边，看见男孩头下面打湿的枕巾。莫名的心慌涌上来，林浅之揉了揉眼，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床上继续睡。
　　直到半夜被尿憋醒，林浅之只好爬起来上厕所。
　　林浅之提好裤子，拉开门，看见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瞬间没了睡意……“啊，你是人是鬼”林浅之叫了半天，见那东西没有反应，还一直掉眼泪。
　　吼了半天，才发现上厕所居然忘记开灯，灯亮起来才发现是今天新来的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林浅之拼命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不会说话的男孩盯的林浅之心里直发毛，瘆得慌。
　　林浅之轻轻从他身边走过，关掉灯，回到床上，睡意全无。他看了一眼还站在卫生间门口的男孩，心道真是怪人。没一会儿，男孩慢吞吞的走到床边坐下，还在不停地掉眼泪。林浅之生平第一次看见那么爱哭的人。心里郁闷极了。半夜一点多时，他终于困到直接睡着。
　　林浅之第二天醒来时对面床已经没有人了，他歪着头想了想，终于被窗外丁香的香气吸引。洗漱完，跑到屋子外面看那些在电线杆上停留的小鸟和盎然开放的花花草草们。
　　林浅之在一小株丁香面前停了下来，是株白丁香，煞是可爱。半晌，林浅之感觉到有人轻拉他的衣角，他回头，是昨天那个把他吓的半死的不会说话的人。林浅之皱皱眉，脾气上来了，也不搭理他，转身就走。男孩跟了上去，离他一步之遥的距离跟着他，像只小尾巴。林浅之甩不掉他，走的越来越快，最后干脆用跑的。他跑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没五分钟男孩就跟了上来……林浅之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又固执的人，甩也甩不掉，赶又不能赶。
　　男孩因为不说话，也不跟孩子们一起玩，所有人都当他是哑巴。他只跟着林浅之，林浅之去哪他去哪，成了林浅之名副其实的“小尾巴”。蓝承演又让林浅之负责给他打饭，直到他开口说话为止。
　　接下来的时间，林浅之勉强和他相安无事的过了两个星期。
　　直到某天晚上睡觉前，男孩突然发出了声音，说了第一句话，虽然才十几个字，但是把林浅之惊的不轻。
　　“其实，我没有名字。今天是我生日。”男孩看着下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林浅之，小心的开口。
　　“你居然会说话，那你之前干嘛不说话啊，我，我还以为你是哑巴。”林浅之无奈的开口，被路过的蓝承演听到了。
　　“阿浅你在和谁说话啊，怎么还不睡啊”蓝承演推门进来，看见林浅之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一副很是无奈的表情。
　　“阿爸，他会说话哎，他刚刚说话了，原来不是哑巴。”林浅之无奈的控诉。
　　“对不起。”男孩鼓足勇气再一次开口。
　　“那这样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对不起，我没有名字。”男孩小小声的开口。
　　“没有名字”蓝承演睁大了眼，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这样吧，我给你个名字，你这么爱跟着阿浅，不如就跟他一起姓林吧，就叫林盛燃吧。”蓝承演有些酸涩的望了男孩一眼，见男孩点了头，叹了口气，出去了。
　　丁香的香气一点一点的蔓延着，还有林浅之那痒痒的心情。
　　等到蓝承演走远，林浅之壮了壮胆，爬上男孩的床赖在上面不下来。
　　“喂，小尾巴，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一辈子的亲人了，我可以保护你。还有啊，我的东西你可以随便动的，我以后不会再叫你小尾巴了。”
　　林浅之拉着林盛燃的手一起对天发誓，没看到林盛燃眼睛里渐渐升起的湿润和恐惧。
　　“我阿爸就是你阿爸咯，以后就跟着我吧，我绝不会丢下你，要相信我。”
　　“真的吗”林盛燃小声的说，悄悄握紧林浅之的手。
　　“当然了，你可要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哦。这样我才可以保护你啊。”
　　“说好了，不能食言的。”林盛燃抿了抿唇，用力握紧林浅之的手。
　　那天晚上，林盛燃在心里偷偷的许了个愿，希望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林浅之，那是他唯一的梦想。
　　林浅之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去给丁香浇水，给所有的花花草草浇水。
　　浇到一半时，忽然有双手拉了拉他的衣角，林浅之转过身，第一次看见林盛燃笑，那么干净，那么肆意，那么好看的笑。
　　“阿燃，你干嘛也起那么早啊。”林浅之没话找话。赶紧转过身来，免得脸上的红被看见了。
　　林盛燃没说话，笑的眼睛弯弯的。
　　“砰”的一声，洒水壶掉在地上的声音，林盛燃松开他的衣角，捡起起洒水壶给花浇水，他白皙的手骨头凸起来，眼眶也深陷着。弓着的背看起来像只小虾米，林浅之用手替他遮住头顶的阳光。
　　“阿爸，阿爸，你有听到吗”林浅之叫了半天，蓝承演却始终没反应。
　　好半天蓝承演才回过神，“阿浅，你刚刚说了什么”蓝承演望了望林浅之，猜测到肯定不是什么小孩子该知道的问题。
　　“阿爸，为什么家里的孩子越来越少了，我以后都见不到他们了吗，可是他们去哪了呢”林浅之瞪大了眼，等待他的回答。
　　“阿浅，人，都是会经历分别的，没有谁能陪谁到永远，那都是骗人的，一开始在你身边的人可能在不经意间就转身离开了。”蓝承演摸摸林浅之的头，看着他盛满疑惑的脸，像极了多年前被他的妻子带走的他的孩子。
　　蓝承演还想再说什么，动了动唇，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林盛燃渐渐开始融入福利院的孩子们里面，开始越来越黏林浅之。整天跟在他后面，像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尾巴。
　　林浅之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渐渐的喜欢。在晚上睡觉时赖在林盛燃床上不走。非要和林盛燃一起睡，半夜里把手搭在他腰上，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林盛燃身上，然后被院长拎回自己床上。过一会再爬上去。林盛燃也不反抗，只是偶尔会在夜里哭，哭的声音总能把林浅之吵醒。
　　林浅之渐渐习惯这种赖着他的方式，他想，就这么赖着，赖一辈子，也挺好。
　　迷糊中睁开眼，看见林盛燃在梦里微微翘起的唇角。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对上的是林盛燃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睛，林浅之莫名一阵脸红，他赶紧翻身背对着。
　　他笑得的真好看，后来才发现，那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笑容。
　　后来才发现，那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唯一的牵绊。
　　也许生平第一次看见那么干净的人的缘故，也许是那双眼睛太过干净的缘故，以至于林浅之这辈子都无法忘掉他，往后余生都没能摆脱那双眼睛带来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