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沉默者与格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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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是最为强大的武器，声音是最为强大的伪装，你却舍弃了。
——沉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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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的蝉鸣无处不在，这些小家伙们仿佛要把自己的生命编织成一首又长又激昂的协奏曲，鸣唱着时间的永恒与瞬间，鸣唱着生命与死亡，声嘶力竭。
教室里安静得只听得到纸张和笔的摩擦声，以及蝉鸣。
格连从资料书和地理试卷中抬起头，环视着这忙碌又认真的教室氛围，默默地把涂鸦了一只蝉的课本翻了一页。
似乎只有他是格格不入的。
墨染的眼睛顿时浮上一丝烦躁，格连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拿着笔不停地敲自己的脑袋。
扣扣、扣扣、扣扣扣扣扣……
因家庭原因，两个月前他转学来到这家学校，对这个城市、这所学校、这些同班同学完全不了解，性格缘故到现在也没有交到什么朋友，老师对他也仅是一个插班生的印象，成绩属于下游，态度倒是认真，所以目前来说没有被叫过办公室。
现在倒是把这个小县城的图书馆和书店都逛了个遍，藏书量不比大型图书馆，但是小众的图书和奇奇怪怪的网络小说倒是挺多。
他喜欢看书，却不喜欢试卷。
他喜欢记录，却不喜欢历史。
他喜欢声音，却不喜欢交流。
但是何必分得那么开呢？
小孩子才说喜欢和不喜欢。
格连在地理书上发现一个可以滥竽充数的句子，内心窃喜。
不是正确答案起码擦边球，友情分2分比0分好，写比不写好，是吧？——地理老师笑眯眯的说。
地理老师姓杨，是个胖子，是个讨人喜欢的胖子，是个带着圆框眼镜留着一小撮胡须的说话笑眯眯的胖子。
他说话的语调高低起伏很有意思，他会把前言说得老长、悠扬，到了重点句子一句带过，干净利落，然后到了尾巴就欢快地翘了翘语气，和他的一小撮的胡须一起，摇着头环视着全班同学，仿佛在示意：你应该懂我意思的吧！？
杨老师是个有趣的人，同时是个好老师。
但是这和他地理差有什么关系吗？没有——就是地理差，就是不认路。
格连是路痴。
除了上学的路他记得之外，去图书馆和书店的路都是他迷路乱逛的时候发现的。嘛，地球是圆的，我总会走回去的。路痴而且心大的格连经常这样安慰自己，企图这样就可以解释同一条路走了三次的原因。
他没有手机，在这个几乎高中生人人呢都有手机或者mp3的时代，他仿佛一个和时代脱节的老头子，沉迷着书籍和迷路，前者是心甘情愿的，后者是在前者基础上的附带产物。
格连是贫穷的，家中提供每周100块，每天吃的花了10块，早餐简单的一块钱两个包子解决或者一块五的炒面，中午和晚餐都是四块钱，四块钱在饭堂可以吃到一个青菜（一块），一个肉菜（两块），男生的饭是八毛，格连经常让阿姨帮他勺一块的饭，苍白的脸和高瘦的个子通常让食堂的阿姨心生怜爱，满满的一大勺米饭下去，肉菜甚至不抖肉还加半勺的肉汁淋在米饭周围。
有时候借书花去预算外的价格，他就吃一个青菜加米饭，青菜的分量很多，他另外买了橄榄菜奢侈地加了一小勺进去，自娱自乐，还点评着厨房大叔清蒸青菜的手法更好了。
格连又是富有的，他比同龄的同学们都多几张卡，当然，那是除了身份证、学生证之外，他还有两张图书馆的借书卡，五个书店的借书卡，摸着宝贝的一堆卡时心里满是嘿嘿嘿嘿嘿…嘻嘻嘻嘻嘻……
因为闲暇时间都是往外跑的缘故，他和全班同学都不太熟，仅是记得住名字的基础上，混个脸熟的状态，比如之前好心提醒他的那个同学，是坐在他右边的，上周模拟考试出来排在他前五名的季钧泽，性格不羁，却意外地尊敬老师。
格连不知道自己虽然只是眼熟大家，同班同学却很是“眼熟”这个转来的同学，经常在学校的贴吧上暗戳戳地询问这个帅气又不合群的同班同学的信息。
当然，小县城里的一所中学无人问津，连带着贴吧关注数也寥寥无几，偶尔的模糊的侧脸虽然引起又一波八卦，但是在中考紧张的氛围下，帖子很快就给管理员封了，首页全是求答案求分享重点的各种好学帖子以及加精的报考大学咨询信息和历年考试内容对比。
这一切格连都不知情。
他的考试重点来源全在各科老师一摞又一摞的打印纸上，厚重的a3纸必须要折叠成两半，一排竖着在桌子靠前的位置才能保证他剩余三分之二的桌面神圣不可侵犯。
很多同学都是和他一样的做法，或者刚脆在左边堆成一个高高的四方角，右边用来写试卷，为了不挡住后左右同学的视线，大家都约定俗成般这个高度小于等于四十厘米，也就是一本a4的教科书竖起来再加五六叠试卷的高度。
格连没有这个限制，因为他自动申请调为第三排最后一张桌子，毕竟他高，而且视力很好，当然他不会对班主任说——角落有一排书的阻挡又有一二排和四排的天然掩护，即使主任和班主任来巡逻也不会第一时间看到他，看课外书就方便许多了呢~~
内心充满了波动但是表面波澜不惊的格连成功说服了班主任，并且获得了乐于助人的好学生卡一张。
我不是我没有不存在的。
格连否认三连.jpg
“玲——玲——”
下课铃声总是比上课时的少一声，而且上课还会有预备铃，校方企图让学生忘记还有下课这么一回事。
格连放下手中的笔，勉强写完了……心有不舍地传递给前面一桌的同学，一桌桌传上去直到第一排，然后第一排的同学交给地理课代表收齐交给杨老师。
下午就在做试卷中度过，脑壳疼。
格连闭上眼睛，双手按揉着太阳穴。
“你……不去和大家聊下吗？”季钧泽从两节课都被封印着的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迟疑地问了左边的格连。
班上的同学都迫不及待地讨论起正确答案，因为这次是开卷，选择题正确率很高，但是高斯模糊的地理图层和简答题却是值得探讨的。
听到声音，格连保持着按揉太阳穴的动作转向右边，抬头看向对面。
额头的碎发有些挡住视觉，很少晒太阳的皮肤略显苍白，亚洲人来说可以说是深邃的眼睛在这张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异域感，而且，他的眼神很冷静，情绪少于外露，也不常与人交流，看起来确是很好沟通的，这在于他挺直的背脊和散发着的温和的气息。
季钧泽看不透这个人，但是却不知觉地想要和他搭话，甚至对方回应时还有些惊喜，仿佛在开一个大礼包——你看，你们想和他沟通却没有找到理由，我却能得到他的回应的特殊待遇！
这种怪异的喜悦，不知道是优越感还是攀比，总之他很享受。
季钧泽和他大眼瞪小眼了几秒，才听到他憋出一句：“……不知道说什么。”
“噗哈哈哈哈！”
是的，就是这种让他无语凝噎的感觉，让他不知觉想笑的感觉，很轻松，没有特意去维持关系，没有暗示或者明示，就是轻轻松松的对话，就是表面的意思。
季钧泽伸手拍了拍叠起的书本，裂开嘴角笑着：“说一些考试内容啊，比如刚才的多选题的最后一题呢选了什么——之类。”
“我选了134。”
“……嗯，哦？”季钧泽挠挠头，感觉哪里不对。“我选了234，感觉是亚热带温润温和性气候啊？兴义市是属于贵州的嘛。”
“……这样啊。”格连冷漠地转过头。
好了又错了一题，多选题好多分的……肉疼。
季钧泽眨眨眼，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咳咳，其实你不确定可以不选择的啊，选34也能获得一半的分值。”
我全都要。
格连死鱼眼地盯着桌面。
后半句蒙逼了我的双眼，这不是我的错，这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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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的人都散去了。
去吃饭，或者错开时间洗澡，晚上自修课时就可以晚点回去多复习几个知识点。
格连暂时不想回去宿舍，他喜欢下课后静静地做自己的事情一会，再错开食堂高峰期去吃。
他拿出2b铅笔，木头的质感让他着迷，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来回转动着铅笔，目光在白纸的三横两竖交叉点处打量。
笔很钝，他没有削尖，他喜欢那种圆润又顺滑的笔触，喜欢暧昧不清的分界线，喜欢光影投射纸面时的颗粒感。
一个被斗篷包裹着的男人。
一个在黑夜里手提烛火的男人。
一个浑身散发着沉默与寂静的男人。
沉默者。
——是你。
——是我。
——为什么不和他们交流？
——无趣。不想说话。
——你舍弃了什么？
——没有舍弃。
那个声音却紧随而至，咄咄逼人。
——那就是放弃！你放弃了人与生俱来的强大的力量，那就是言语！语言是最为强大的武器，声音是最为强大的伪装，你却舍弃了！愚蠢！
“……不知道说什么。”格连自言自语。
或者是对白纸上那个黑衣男人说。
我只是，找不到可以述说的那个人……
蝉鸣声此起彼伏。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沉默者与格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