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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鸿鹄(一) ...


  •   引楔

      我在四梵天听了三个月的菩萨论道,才见到了迦楼罗王。
      有的时候回头是岸,但有的时候即身便成佛。

      “苦海无边,爱河无底,太子又何必苦苦执着呢,堪破而觉明,不好吗?”
      我盯着迦楼罗胸前挂着的青灰色滚珠,嘴里吐出二字,“不好。”

      迦楼罗王在我的面前横了横身体,“那太子想怎样?!”
      我拿出一斛明珠,皎皎光辉,映着殿内通明。
      世尊大呼,“诸法平等,无入涅槃。太子这是大功德。”

      我递与迦楼罗王,“我听闻法相无灭,不入涅槃;我愿以三百三十三位神灵魂识为祭,自身法相寂灭为引,换一次涅槃重生;重回我与她相识的那一天。”

      迦楼罗的手捏住胸前的滚珠,嘿嘿笑道,“太子就这么自信,重来一次结局会不同?”
      我望着迦楼罗火红的眼睛,仿佛苦海里翻滚的炽浪焰火,喃喃道出一句,“我不甘心。”

      迦楼罗接过明珠,解下胸前的滚珠,叹息不已,“你为了一只妖姬,败坏自己的法相真身,这舍得之间,可想清楚了。”

      我笑言,“或者世尊和迦楼罗王给我一条活路,让我用魂识,渡她成仙。”

      迦楼罗王诡异一笑,“我倒是愿意成全太子,怕只怕帝姬一怒,伏魂千里。”

      我夺过滚珠,“帝姬此刻在钟山郎情妾意,待她知道,也无可奈何了。”说完,便迫不及待的带着滚珠飞身遁入世尊的法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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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鸿鹄(一)

      “阿爹,谁会买一只乌鸦?”

      “小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天下有四白,白猿、白鹿、白狐、白鸿鹄。天下亦有四黑,黑豹、黑猫、黑蛇、黑金乌。这是来自黑水洞的黑金乌,稀奇的很,一两银子一点也不贵。”

      我看着纪杳在口吐白沫的忽悠今天的第四十三位客人。
      虽然他们每个人在心里都觉得他傻缺。

      纪杳喝了口茶,继续忽悠那个九岁的人类小女孩子,他已经盯上她三天了。
      准确的说,是她身上挂着的冰玉蝉。
      小女孩眨巴着双眼,十分困惑的看着我,对着纪杳嫌弃的说道,“我可不喜欢乌鸦。”

      我就是那只被挂在树上,明码标价一两银子的乌鸦。
      但我要声明,老子可不是什么乌鸦,我是被祭笙那厮打残了一魄,没办法只能在白日里隐了仙身,吃吃人间烟火,吸吸日月精华助我早日复原。

      “夷玉,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你想想平时你修炼的时候就没少偷奸耍滑,渡天劫都是靠亲戚朋友帮忙捡命的。幸好现在天道正轮到大唐盛世,人间烟火清明有营养,也正好表哥我在这里轮值,才有机会顺势对你施以援手,但现在被你拖累的也是捉襟见肘,得想办法来点快钱找周大财主买冰玉蝉不是。”

      纪杳摇晃他那细脖脑袋,日头西坠说得正欢。远处晃悠来一个非人。
      一步一婀娜的女子身姿,纱衣伴着烟云,所过之处,引人驻足。
      嗯,是这冀州当地的大妖精,良阕。

      我吃过他的精魂恶意,知道他是个喜欢男扮女装的妖精。也正因为他这不男不女的样子,精魂里外面裹着糖衣内里却是一股骚臭味,害本少爷那次吃坏了肚子,只能夜晚化出人形。

      仲夏憨热,良阕穿着纱衣,飘逸的出现在纪杳眼前,一对浑圆白花的胸脯毫无怯意的半掩半露,看得纪杳眼睛都直了。

      纪家表哥是我姨母斗元乾姆夫人的小儿子,父亲是西王母的侄子周天神君。他生下来就是一颗星宿,补了东方青龙部箕宿的空缺,是个没有真身的神仙,不需要从弃真身开始修炼,但这也是他唯一幸运的地方。至此以后,逢赌便输,求财困难到让人不敢相信他是个天生的神仙。

      正值大唐贞观年间,风调雨顺,纪杳的值更差事也就是下管人間斜風、細雨,记录一下国中的奸邪、諂佞,闲得周身发霉,总想着赚钱省事的办法,正巧遇到了四处捕食修炼的良阕。二人没事就凑到一处,纪杳负责查找根基尚浅的山精野怪供良阕捕食修炼,良阕自然就把这人间的赚钱法则如数家珍的奉上供纪杳一一实践。

      良阕喝了一口凉茶,眼神酥软魅惑,故意拉低声音引纪杳凑上前去,“天律星君有所不知,在仙界讲究的是仙缘道法,在妖界讲究的是呼风唤雨,在这人间讲究的就是权势财力。想在人间赚钱,靠你这在仙界卖仙丹口耳相传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纪杳来了兴趣,“哦,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能尽快的赚到十万两银子?打家劫舍,本仙君不是没想过,就怕功曹们到时候述职的时候参本仙君一本,本仙君就要去历劫了。”

      良阕摇了摇扇子,“打家劫舍,那也是蠢人的办法。”

      斗转星移,皓月当空。我化成了人形,蹲在一边吸着月光精华,一边一心二用的听着良阕教育纪杳。

      良阕看了看我,“哟,姑幕太子能幻出人形了,说明有精益啊。”

      纪杳显然对我的入镜不满,“别理他,你接着说。”

      良阕接着说道,“人间赚钱讲究的是脑子,那依仙君看,在人间最赚钱的勾当是什么?”

      纪杳歪着脑袋,仔细思考了片刻,“在人间最有钱的是皇帝,伺候皇帝、拍皇帝马屁应该是最赚钱的。”

      我听了纪杳的话,一口没吸入,堵住了喉咙,不停的咳嗽。良阕叹了一口气,十分善意助我推出一口气去。

      纪杳纳闷,“怎么本仙君说得不对么。”

      我叹道,“照你这么说,最赚钱的应该是太监,还有陪皇帝睡觉的妃嫔。但是他们不是赚皇帝的钱,是靠狐假虎威赚下面人的钱。”

      良阕点头,“嗯,还是姑幕太子有些慧根。不错,在人间,只要你有势,你就会因势生财,势越大,能控制得人越多,财就越旺。而且,穷人的钱比富人的钱更好赚。”

      纪杳不以为意,“那照你这么说,想要短期内赚到十万两银子,要靠冀州城的百姓?他们能有多少钱?”

      良阕笑着摇摇头,“虽然话是不错,但是不是这么想的。敢问仙君,冀州城有多少土豪?又有多少百姓?”

      纪杳掰着手指开始掐算。

      “乡绅二十七人,财主一十六人,太守一家,郡王一府。”我磕着瓜子,接了一句闲茬。

      纪杳点了点头,“对,丧门乌说得没错。至于百姓嘛,应该有三千有余。”

      良阕放下扇子,“这就对了。仙君请想,财主、乡绅加上郡王、太守,每人一百两银子赏钱,总共也就是四千五百两,那百姓们每人只要二两银子赏钱,就超过土豪了。所以,仙君若是想要短期谋财,还得打百姓们的主意。”

      我皱了皱眉头,“这,…,不太道德吧。”

      良阕双手一摊,“我反正来是个妖,修炼法则里只有优胜劣汰,适者生存,不用讲究脸面、道德。”

      纪杳从我脑后劈了一巴掌,骂道,“你不好好修炼,怎么跑到这里来嗑瓜子,还插话。再说,你一玄帝子孙,天界最缺德的就是你们家。”

      我一扁嘴,心里也是委屈,“明明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

      纪杳笑容可掬的对着良阕说道,“不用理他,良娘子请接着说。本仙君要怎么做才能让冀州城的百姓,都能掏出二两银子?”

      良阕贼兮兮的,十分神秘,“当然是建庙捐香火钱,捞功德银子。”

      我和纪杳当即吃了一惊,嘴巴张得老大,原来人间还有这种玩法。

      纪杳这厮,有一优点,就是执行力特别的强。当天晚上,就拉着我,四处流窜的选址建庙。

      纪杳看中了冀州城东面的一块空地,风水得当,正逢东方,是他生机的方位,十分满意。直到我无意中提了一句,“建庙的银子从哪里来?”。

      纪杳挠了挠头,“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得先要有银子建庙才行。当时怎么忘记问良娘子这件大事了。”

      本仙君可是姑幕国的小诸葛。

      我拍了拍纪杳的肩膀,“这建庙的银子嘛,还是一步到位,从乡绅、土豪身上拔毛比较好,顺便替咱们建好口碑,我看这人嘛,最喜欢从众,这冀州城的百姓若是看乡绅土豪、达官贵人们都供奉咱们,但凡有个升官发财的心,都能捐点银子的。”

      纪杳啃着青皮萝卜,放出了一串实心的连环屁,熏得我一阵呕吐,“你又偷吃人间的食物了?怎么这么臭!”

      纪杳倒是十分满足,“走了一路,终于畅快了,没想到这萝卜,对神仙也管用啊。”接着又翻了一个白眼,“你懂什么呀,人间的食物上面沾满了欲望,十分的可口,比上三界那些仙草、仙果好吃多了。算了,跟你这种专□□魂恶意的怪物,说不上。”

      说到精魂恶意,我也没来由的饿了。觉得跟着纪杳瞎晃了一个晚上,一点收获都没有,反而慢待了自己的肚子。想罢,便捻了一个诀,直奔太守府邸。

      冀州太守王越,是个贪赃不枉法的官。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好官,但属于缺德那种,俗称,给钱了也未必办事,不给钱绝对办不成事。

      我的目标不是王越,他的精魂虽然肮脏,却无恶意。
      我的菜肴藏在她夫人刘氏心里。

      我爬在刘氏的床前,上手去探刘氏的胸前,她的心底恶毒的计谋就像没有底的葫芦,怎么都装无不尽。三天不见,够我吃饱三年。

      我把恶意从心底引入刘氏的鼻孔,正对着吸入。刘氏的床前幻出一对眼睛,好奇的看着我。吓得我一哆嗦,吸入的有些多,撑的肚子鼓起。

      那小女孩跃入,哈哈笑道,“呀,你怎么把刘氏的娃娃吸到自己的肚子里了。”

      我很气愤,哪里来的不成气候的小妖精,吓得本仙君一哆嗦,出了洋相。

      我运了气,肚子恢复了常态,转身抓住小女孩头顶的发鬏,“你是哪里的小妖精,根基未深,就想着打着诰命夫人的主意。”

      小女孩许是害怕,一个劲的求饶,“仙君饶命,小妖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仙君,还请仙君不要计较。我来这里,是盗宝替我父亲治病的。”

      说罢,那小女孩从怀里摸出一块宝物,是玲珑塔。玲珑塔是妖界的宝物,据说可以去除妖精内丹里面的妖毒,至于真假,本仙君也不知道。

      那孩子眼泪含在眼眶,被我捏住命门,十分的委屈,抱着我的大腿,却也不敢放肆,“仙君大人,饶了我吧,我长大了给仙君做小妾,报答仙君。”

      我一听,看着她那一副缺爹少娘的孤苦相,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手一松,那小妖脚底抹油,跑了。跑得这么快,应该是个长翅膀的妖精。

      我叹了口气,什么世道,才几百年道行的小妖精也敢盗宝。估计没出门就被大妖精给盯上了。

      还真被我说对了。本仙君吃饱喝足出了太守府,在太行巷里游荡三步,正巧遇到三个大妖精围堵着她。
      为首的我也认识,良阕的大弟子,常白,以及他的两个跟班。
      冀州城的非人都清楚,论妖法,良阕为首,但常白最难缠,被常白缠上最麻烦。

      本仙君决定躲在暗处,看看这场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以公欺母的妖精打架。
      小妖精后退了三步,常白缓缓迈开双腿,伸出手来,“拿来吧。”

      小妖精虽然脖子挺直,但话音中略带着颤抖,“不行,我阿爹等着它救命,今日就算是良阕大人来,我也不给。”
      常白嘻嘻一笑,用兰花指扫了扫随风吹起的流海,“对付你,用不着良阕大人动手,我今日有机会吞了你,也是良阕大人的恩典。小妹妹,你躲在太守府那么久,终于还是出来便宜我一石二鸟了。”

      我虽然不是个有文化的仙君,但也知道,一石二鸟不是这么用的。这小妖精虽然身弱,但能在我眼皮底下逃走,也算有些本事,我倒觉得常白虽然缠功了得,但论心机,未必能擒得住她。

      小妖精强装着镇静,从怀里摸了半天,不知道摸出个什么东西,丢给常白。常白一接,嗷的一声惨叫。小妖精顺势要跑,被常白的蛇鞭圈住了后腿,被二妖上前团团围住。

      常白气道,“你拿雄黄暗算老子,老子今日就吞了你。”说完,催动双手要逼出小妖精的内丹精元。

      小妖精大吼,“常白,你吞了我可不要紧,但得罪姑幕太子,你可担待不起。”

      常白冷笑,“哟,你也知道姑幕太子,告诉你吧,他跟咱们家大王关系好着呢,再说了,他一仙身永固的神仙,能管你这小妖死活。”

      小妖精哼了一声,拿出一样东西,不巧,正是本仙君身上的玉带穗子。我随即腰上一摸,果然不见了,肯定是刚刚被这小妖顺手偷去的。

      常白没有继续逼出小妖精的内丹,但也没有放开她。常白怒道,“你别以为随便拿出一件沾了姑幕太子仙气的穗子,我就会放过你”。

      那小妖精得意说道,“姑幕国的太子夷玉仙君,把它送给我,是要等我将来飞升仙班娶我的。不过,看你们这德行,也未见识过夷玉仙君,更别提他身上的玉带穗子。夷玉仙君呢,他最喜欢正话反说,到时候,他赞你貌美,你可千万别高兴,那是骂你丑,污了仙君大人的法眼哩。”

      常白哈哈大笑,“姑幕太子要是能看上你,才算污了眼睛。你就算再伶牙俐齿,也没人能救得了你。交出玲珑塔,念你父亲与良阕大人还算有点交情,我给你留条命。”常白已经作出了折中的让步,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本仙君的功劳。

      小妖精并不气馁,求生欲也十分强烈,“你也不想想,凭我一个人的本事,我怎么能独得这玲珑塔呢,常白,蛇性多疑不要紧,但事关仙君,错了一次,就万劫不复了。良阕大人想要这玲珑塔,恐怕要亲自去跟夷玉仙君说了。”

      常白这厮和手下互看了一下,看这架势怕是要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这都什么妖精,打架这么不负责任。

      我现出身形,嘿嘿一笑,“常白啊”
      常白双肩一抖,“仙君,小妖实在不知啊,您多担待,既是您罩着的妖,我们不便打扰,告罪,告罪。”

      我一抬手,“别啊,你可以放心的欺负她”,我这明明是帮他打架的,为了表示诚意,都是从他的方向显出的身。
      但,常白根本就没给我这个机会,带着跟班撤了。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人间了吧,在这里神仙的优越感实在是太好了,怪不得星宿轮值,每年都是摇奖摇出来的,虽然也有走关系得来的。

      怕这小妖精也跑,我回过身,锁住她的妖魂,笑道,“小妖精,你这障眼法使得不错,嗯,退敌之策,也不错。”

      但是,本仙君被一得道不久的小妖精如此利用,有些不开心。

      我缚住她,催出她的精魂,她的妖魂,清亮透明,让我无从下口。

      小妖精也不讨饶,也不哭喊,咬着嘴唇默默的忍受魂魄被禁锢的痛苦。我看清了她的真身,是只六百年道行的鸿鹄妖。

      我有些诧异,鸿鹄一族已列仙班,是凤凰一族的家臣。怎么还有妖身未除的鸿鹄?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的魂魄上面有人设下封印掩盖她的真身。

      我圈着她的妖魂,问道,“小妖精,你什么来历?”

      那小妖被我撤下封印,幻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惨白的脸上挂着一对乌亮的眼睛,披散着头发,十分的狼狈。

      小妖嘤嘤的哭了起来,“你坏了我的封印,我阿爹就认不出我来,偷了这玲珑塔也没什么用了。你们做神仙的,为什么就这么不给活路。”

      我被她哭的心烦,“喂,你不要倒打一耙,这玲珑塔本就是王太守家的宝物,你偷了就不对,再说,你早就躲在太守府等着本仙君去吃刘夫人的精魂恶意,顺便盗了本仙君的东西,去吓退那些守在太守府外面的妖精,你这利用本仙君,坏本仙君的名声,更是不对。我还没对你做什么呢,你哭什么哭。”

      小妖不服,“这玲珑塔本来就是王越的不义之财,他放着也不用,我偷出来也是物尽其用,有什么不对;至于利用仙君,夷玉仙君不觉得如果你不贪吃,就不会遭人利用吗?!”

      我靠,你姥姥个大爷,倒是本仙君的不是了。
      我火气上涌,祭出龙脊鞭,想着让这小妖受点苦,毕竟她命劫不到,本仙君也不好杀生。
      龙脊鞭卷着火舌,朝那小妖呼啸而去,我放开她的妖魂,免得遭了反噬。那小妖看我一松开她的妖魂,立刻遁逃了,龙脊鞭倒扑了个空。

      我看着扑空的龙脊鞭,有些难受,妈蛋,我的功力竟退败成这个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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