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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一.
      艾尔莎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和她与生俱来的能力有关。
      因为这个秘密,她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也因为这个秘密,她和妹妹安娜的关系越来越疏远。

      艾尔莎的秘密是能掌控雪。
      乍一听可能会觉得很厉害,因为掌控雪便相当于掌控了一种气候,但是对于艾尔莎而言,这种能力带来的只有恐慌与伤害。

      艾尔莎还记的那年冬季。彼时漫漫长夜,城堡外冷冽刺骨,却是一片宁谧。妹妹安娜爬到她的床上,悄悄地对她说:艾尔莎,快陪我来堆雪人嘛。
      艾尔莎和安娜彼此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她用魔法堆出一个又一个雪人,只有在看到安娜在雪人中穿梭的身影以及活泼的笑脸的时候,艾尔莎才觉得自己不是怪物,拥有魔法也不是件可怕的事情。

      可是现实无情,她的魔法让安娜受了伤。
      年幼的艾尔莎第一次体会到了生命的脆弱。
      父亲连夜带着她与安娜去求助森林里的法师,代价是抹去了安娜一切与魔法有关的记忆。
      法师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快乐的记忆会留下。”
      可是艾尔莎隐隐有种预感:这是不会好的,一切也只会沿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就像是安娜棕色长发间受她魔法影响变金色的那绺头发——受到伤害留下的痕迹是永远都消失不了的。

      至此以后,父亲关闭了城堡的大门,遣散了仆从。
      她带起了手套,关上了自己的房门,与外界隔绝。包括父亲,包括母亲,包括安娜。
      恐惧是她的敌人。她的魔力越来越失控。

      七月,在艾尔莎的登基典礼上,因为一场意外,艾尔莎暴露了她的能力。正如她幼年时期所预想的一样,魔法不可能一直是秘密。
      她躲避着安娜不可置信的目光,头也不回,如飞矢般不管不顾,毅然决然地直奔城堡外。
      艾尔莎逃离王国后,一个念头就疯狂的冒了出来。就像是泥土里某种幽暗的存在,正在悄无声息地向外滋长。

      ——她要离开,她不能再呆下去了。

      艾尔莎所走过的每个地方,都可见冰雪蔓延。大地被冰雪覆盖,海洋被冰雪冻住,夏季,成了永恒的冬季。艾尔莎用魔法在森林里建起一座冰雪城堡。与其说是一座城堡,不如说是她为自己建造了一个冰雪牢笼。
      安娜当日就追着艾尔莎出来了,她担忧地看着艾尔莎,恳求艾尔莎回去。
      安娜爱艾尔莎,她们是姐妹,血浓于水的亲人,她不会将艾尔莎看成是怪物。
      而艾尔莎拒绝和安娜回去,并打算在这个寒冷孤寂的牢笼里终老。艾尔莎狠心的幻化出一个血怪,将安娜丢出了冰雪城堡。
      艾尔莎的泪如雨下,但她告诉自己,这是天气寒冷的缘故。多漂亮的谎话,她连自己都信了。

      艾尔莎以为自己的一生就将在这无尽的森林里结束。
      但是她不知道,命运永远不会如自己所愿般终结。
      她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二.
      整个森林宛若雪国。雪洁白似玉,却在这朗日下亮的刺眼。

      雪怪慢吞吞地移动着它庞大的身躯,将艾尔莎带到了一条冰冻的河流处。
      艾尔莎惊讶的凝视着湖底。

      她用魔法击碎了湖面厚厚的冰层,小心翼翼的将男孩抱在怀里。
      异邦的男孩?她心想。
      奇怪的服饰,奇怪的长相。
      而且,头上还有两个……角?

      艾尔莎将男孩带回了自己的冰雪城堡,将他放在床上。
      男孩哆嗦个不停,可是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
      这里一切都是冰做的,并没有可以取暖之物。外面大雪覆盖,也拾不到可以燃烧的柴火。艾尔莎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披风盖在男孩身上,看着这空荡荡的城堡深深叹了口气。
      她叫来雪宝——一个用魔法创造出的生命,让它去城堡替自己捎口信。
      这是离开王国一个月来,艾尔莎第一次主动找安娜。

      雪宝蹦蹦跳跳地往城中区了,艾尔莎回头看见男孩还是很冷,于是,一双纤细的手握住男孩的手,揉搓着想要给他温暖。
      男孩睡得很痛苦,他的嘴中还喃喃着什么,只是艾尔莎听不清,有时候能听清了,却发现她听不懂。

      艾尔莎自言自语道:“你是精灵吗?”说话间,艾尔莎注意到男孩的衣服上的白黑纹不成规则。她摸了摸,然后,沉寂了许久。
      原来那黑色的不是什么衣服花样,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艾尔莎一阵怜惜,不知道是谁能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重的狠手。她自认是异类,但她的父母却未曾视她怪物,反而十分爱护她,疼爱她。
      艾尔莎纤细的手指微不可察的动了动,男孩身上的血迹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这孩子,比自己苦的多。艾尔莎轻叹。

      时间缓缓流淌,不知过了多久,安娜来了。
      安娜带走了男孩,虽然惊讶于男孩的相貌,但是她还是给予了艾尔莎承诺,会找城里最好的医生治疗他。
      安娜临走前又再次的询问了艾尔莎,她表示,永远不会放弃劝说艾尔莎回家。
      艾尔莎背对着安娜,摇了摇头。

      三.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艾尔莎站在在冰雪城堡外,黄昏的风吹动她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俏脸。艾尔莎轻柔的将脸侧的头发拨到而后,然后,右手轻轻一动。雪从地上缓缓升起,凝聚,最后成了一棵冰雪样态的常青树。晶莹剔的圣诞树透让她想起了城堡的水晶灯,璀璨,梦幻。艾尔莎摘下手链上的一颗红宝石,手腕一转,漂亮的五角星就引入眼帘。
      艾尔莎将星星缓缓升空,落到了树上。
      这是一个人的平安夜。

      艾尔莎是个不称职的女王,也是个不合格的姐姐。
      她凝视着面前的圣诞树,白的近似透明的脸上没有表情,让人觉得极其冷艳。
      倏而,艾尔莎听到脚踩在厚厚雪地上吱嘎的声音。
      艾尔莎转身向后方看去——那是原先她救下的小男孩。

      艾尔莎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个笑容,她问道:“今天是平安夜,你为什么不呆在城里?那里可热闹多了。”

      当初救回的这个男孩受了一身伤,经过几个月的休养已经基本上痊愈了。不过男孩伤好后并没有离开,由于语言不通,无法询问缘由,当然,也无法询问出他的来历。好在男孩子很聪明,短短几个月,却已经会说这里的话。虽然有时候会冒出几个语法错误,但都不是什么问题。男孩能够清楚地想要表达想要表达的意思。后来,艾尔莎知道了这个男孩叫“鲤儿”,是个精灵。
      鲤儿待在王国的这段时间里,常常来找艾尔莎。
      艾尔莎曾问他为什么要来森林里陪她。
      鲤儿说:
      “安娜姐姐说,是艾尔莎姐姐在冰湖里找到的我的。”
      “如果不是姐姐,我至今还应该躺在寒冷的湖里。”
      “安娜姐姐有喜欢的哥哥陪着,而姐姐只有一个人,所以我想陪陪你。”
      艾尔莎当时听了一阵感动,却不得不和他说的:“我控制不住自己能力,我会伤害你。”
      男孩一个劲的摇头,执拗道:“我是精灵,我不怕。”
      艾尔莎想起那时的情景,笑的明媚,像是一束光驱散了阴暗天气顿时豁然开朗。

      “我们那的人是不过平安夜的。”现在,男孩这么回复她。
      艾尔莎眨眨眼:“所以,就又来看我了?”
      鲤儿揪着自己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嗯。”

      艾尔莎微笑着注视着鲤儿,然后用冰雪做了一朵冰花,递给了他:“虽然你不过我们的节日……不过,还是送给你。就当做是圣诞礼物了。”
      鲤儿宝贝地接过这多花,看起来十分珍爱它。

      “鲤儿,你们那过什么节日呢?”
      鲤儿他咬着唇,默然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听说,是过元旦。”
      “听说?”
      “……我自小生活在太湖笠泽,不曾上过岸,也不曾过过凡人的节日。节日之事也是听母亲说的。”
      “那你为什么回离开笠泽来到这儿呢?你的母亲呢?”
      “……我与笠泽里的红鲤鱼们长得不一样,虽然都是有麟有尾,但是我还长了一对角……他们都排挤我,不让我和他们玩在一处。”
      艾尔莎见鲤儿说着要掉泪,心疼地捧着他的小脸:“若是你不想说,便不说了。”
      鲤儿擦掉了泪珠,仍然说道:“我是一条怪异的鲤鱼,而母亲想让我当一个普通鲤鱼,不受人排挤,便拔掉了我的鳞片与角。长出一次,便拔一次。我虽然年纪小,但还是知道我的存在对母亲而言是一种痛苦。于是我想离开了,我能解脱,母亲也能解脱。”

      艾尔莎眼里泪光闪烁,一颗心纠得紧紧的,她的胸腔里满满的悲怆。
      艾尔莎想到了自己,她自身又何尝不是异类呢?艾尔莎抹去了鲤儿脸上的泪珠,她无法说些什么,因为她自己也身陷在这种情况中,自我封闭,自我逃避,难以脱身。

      四.
      和鲤儿在一起的时光可能是艾尔莎这么多年过得最安逸愉快的时光了。

      只是美好的生活总是短暂的。为什么这么说呢?那是因为鲤儿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声无息。艾尔莎寻遍了城堡的每个角落,甚至寻进了森林深处,都未曾找到他。

      艾尔莎失神地坐在台阶上,喃喃道:“走了……走了也好。”
      他总归要回去他的世界,不是吗?

      五.
      又一年过去了。
      面容清冷的艾尔莎一身冰蓝色的曳地长裙,缓缓走向阳台。踩着高跟鞋的脚每走一步,便在地面上印出一朵剔透的雪花。

      前两天安娜过来了一趟,她说她要结婚了。
      安娜恳切的眼神清晰的印在了艾尔莎的脑海里,安娜的声音尚犹在耳。
      “艾尔莎,我希望得到你祝福。”
      艾尔莎想了想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的好像是:抱歉,安娜。
      虽然她很想去。艾尔莎心里补充道。

      艾尔莎站在阳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灿烂的朝阳,突然若有所感地转身。

      一个男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男人一身白衣,长发如墨,东方人的长相在她这个西方人看来也是极其俊俏的。
      只是……艾尔莎皱了皱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你是谁?”
      那人的声音似碎玉一般:“我是润玉,”他笑的如润如玉,“也是鲤儿。我回来了。”
      艾尔莎一愣,却时警惕道:“这才一年时间,鲤儿怎么可能长这么大。”
      “对你而言才过去了一年,对我而言,却是过去了千年。”润玉摊开手掌,上面浮现出了一朵冰花,“这是当年你送我的,可还记得?”

      艾尔莎呆呆地看了那多花良久才回过神来。
      面前的人真的是鲤儿!
      面对故人相逢,尤其是陪伴自己大半年的故人归来,艾尔莎激动地扑向润玉。
      润玉将艾尔莎收在怀里,宽大的手掌落在艾尔莎的柔软的头发上,目露柔和。

      过了一会,艾尔莎脱离了润玉的怀抱,问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润玉一愣,却是实话实说:“我不知。”
      “当年我意外的来到这个世界,本想在此处度过数年光阴后再离开。却未曾天地法则将我提前带离了这个世界。如今同样的境遇,我却不想再离开了。”
      艾尔莎忍不住道:“……你的世界肯定比这永远都是冬季的世界精彩的多……为何要留下?这里并没有你可以留恋的。”
      “有的。”润玉看着艾尔莎惊讶的脸庞重复的,“有的,艾尔莎。”

      一时间,寂静无声。艾尔莎像是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她看着润玉的脸,好奇地问道:“你的角呢?”
      “隐去了。”润玉道,“我年少时一直以为自己是条鱼,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不是鱼,是条龙。”
      “龙?!”艾尔莎很惊讶。
      她用魔法堆出一只龙,她印象中的那种——七头十角,巨大的身躯以及翅膀,五边形的坚硬鳞片。
      “这样的?”艾尔莎问。
      润玉含笑道:“并非如此,不过你这是从哪看到的龙的样子?”
      “……嗯……书上。不过从你的表情看来你不长这样。”艾尔莎素手一挥,那个龙就散成了纷纷扬扬的水珠。
      “你不想看看真龙吗?”润玉眸子微动,突然问道。
      艾尔莎摇头,有些后悔为什么会提到这个话题。
      当年润玉拔了鳞片一定一身的伤疤。
      艾尔莎抬头注视润玉:“看你如今的模样我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六.
      艾尔莎感冒了。她每打一个喷嚏,便会凭空冒出三寸大小的雪宝宝。
      润玉在一旁笑道:“你每次喷嚏都会出现三个小雪宝。”
      艾尔莎摆摆手,语气中却透着疲惫:“我没事。”可刚说完,就又打了一喷嚏,然后,又出现了五六七八个雪宝宝。
      雪宝宝顺着润玉的衣摆扑腾着两只小小圆圆的脚往上爬,润玉轻轻地将它们捻了下来挨个排排好,道:“可是我会担心。”
      嗯……雪宝们在润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又一蹦一蹦的跑远了。润玉索性也不管了,看着艾尔莎对她施了个法术。
      “现在感觉如何?”
      艾尔莎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舒服多了。”
      艾尔莎看着润玉的眼睛,有些欲言又止。
      润玉握了握艾尔莎的手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想说?”
      艾尔莎有些怅然:“安娜快要结婚了。”
      “安娜,我的妹妹,你还记得吗?”
      “当年安娜照顾了受伤的我几日,我自然是记得的。”润玉道,“我猜,你想去她的婚礼,却又不敢去,是吗?”
      “嗯。”
      “我知道,你一直害怕你的能力,所以将自己封闭在这个森林里。”
      “不去她的婚礼,是为了保护安娜。可是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艾尔莎,你不应该这么颓唐下去了。”
      “你所承受的命运,你所遇上的苦难。都是让你成长的机会。”
      “你的能力比你想象的更强大。”润云凝眸看着一旁活跃的雪宝,以及窗外打盹的雪怪道。能创造出生命体,这甚至是很多神仙都不能做到事。
      “不要恐惧,你要学会去掌控它。学会用它来保护自己,甚至是保护这个城邦。”
      “克服这些障碍,你所获得将会是你一生的宝藏。它们来之不易,所以也不会轻易丧失。艾尔莎。”
      艾尔莎轻声问道:“我……可以吗?”
      “可以的。”润玉道,“我会在你身边。”
      艾尔莎的眼睛里闪着泪光,默然良久,才道:“好。”

      那日,万里晴空。
      整个城都洋溢着欢乐的氛围。这个在恒久的冬季中,这人们难得的快乐的日子。
      他们的安娜公主今天要结婚了。
      艾尔莎的安娜今天要结婚了。

      城中的百姓们齐聚在一起,为安娜送上祝福。
      艾尔莎披着连帽的斗篷,润玉也化作了普通百姓的样子,握着她的手,和她站在人群中。
      艾尔莎低头看看了交握的两只手,虽然知道润玉这是在防止她魔力失控,但也觉得脸颊似火烧一般。
      人群熙熙攘攘,但是安娜却一眼看到了她的姐姐。安娜笑的极为灿烂,像极了冬日和煦的太阳。安娜动了动唇,无声,却胜似有声:谢谢你,艾尔莎。
      艾尔莎读懂了她的意思,笑的开心。

      七.
      时间流逝的很慢,每日艾尔莎都和润玉学着练习如何控制能力,她觉得学习的时间总觉得分外漫长,但是艾尔莎又觉得过得很快,因为和润玉待在一起,所以觉得时间格外短暂。

      这回,润玉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不短,两个月,这刚刚好是她能够完全掌控雪所花费的时间。只不过他的这次消失不像之前那般无声无息的。

      润玉是在艾尔莎的面前消失的。那时候,艾尔莎彻底地将冰雪消去,整个城邦恢复成为当年她登基时一般的茂盛繁荣的夏季。她的喜悦刚蔓上脸颊却又转瞬消失,艾尔莎看见光芒笼罩着润玉。她的心猛地一坠,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果然,润玉脸色透着难以置信,他也未曾想过会在这个时候被迫离开。艾尔莎慌忙跑上去想抱住他,可是在接触到光芒的那一瞬间,润玉就消失不见了。

      很多年以后,艾尔莎回到了城堡。不是漆黑森林里的那个冰冷无人的城堡,而是她真正的家。
      她和安娜团聚了,安娜开心地哭着抱着她。
      艾尔莎知道安娜担上了本该是属于自己的责任,艾尔莎很是愧疚。她拍着安娜的背,向她表达迟来的歉意,“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年。”

      有时候,看到安娜和他的丈夫克里斯托夫以及二人的孩子,艾尔莎笑的欣慰又苦涩。
      “怎么了艾尔莎?”
      “我很后悔,安娜。”
      “后悔什么?”
      “我不像你一般勇敢无惧。在年轻的时候,因为害怕,因为顾虑,有些话一直没能说出口,所以错过了很多事。如果我当初能勇敢一些就好了。”
      “艾尔莎,你就像你的魔法一样,不要对自己太悲观了。”安娜给了艾尔莎一个温暖的拥抱。

      八.
      润玉在他的世界过得怎么样呢?艾尔莎仰头看着窗外的流星想。
      她还能在见到他吗?
      传说看到流星许愿,愿望就会成真。
      这是真的吗?不,艾尔莎觉得这种传言很假,但是她今天就像想试试。
      艾尔莎双手合十,在心中说出了她的愿望。
      希望润玉永远平安喜乐。
      以及……
      希望自己尽快老去。
      ……
      艾尔莎睁开眼,怔怔地看着这双白璧无瑕的手,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双手上没有丝毫的皱纹。当然,不变的还包括她的脸庞。
      “应该是魔力的缘故。”安娜曾经抱着孙女艾丽萨这么说道。
      因为魔力,她的衰老速度非常慢,四十多岁的人生理状态却保持在二十多岁。

      长寿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让艾尔莎倍感孤独,这种孤独感比当初独自住在森林更甚,更让人心慌。艾尔莎最后才明白,她虽然有安娜给她的爱,有润玉给她的爱。可是这种爱不能消灭孤独。

      艾尔莎轻叹,不想自己再像个小姑娘一样多愁善感,
      还是希望四十多岁的人,像个四十多岁的人吧。

      又过了许多年,安娜在艾丽莎继任女王后离开了城堡。那时候,她已经七十三岁了。
      她离开了王国,开始在这个世界兜兜转转。
      直到艾尔莎快两百岁——
      她没能再见到润玉。

      艾尔莎去世的那日,大雪风飞。

      九.
      太巳仙人今日大寿,身为女儿的邝露也跟着难得醉了一回。

      邝露脚步悠悠地走到彩虹桥畔,便见到了坐在河畔边岩石上的夜神。
      河里锦鲤雀跃,邝露瞧见了便鼓足了勇气,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思说了出来:“我认识的夜神大殿,是一位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玉如。”

      “邝露仙子醉酒醉的厉害,开始说胡话了。”

      “邝露没有喝醉。”邝露说着,从衣袖了掏出一一根红线。
      “姻缘府的红线?”
      “邝露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图个好彩头。”邝露垂眸道,涩然道,“邝露知道,殿下一直在找一个姑娘,邝露只希望殿下能够往心之所向,得偿所愿。”

      当年风神水神成婚,天帝下旨,若风神水神诞下长女,便嫁与夜神大殿。世事曲折,水神与风神一直无所出,刚认回来的女儿——锦觅仙子又心系火神二殿,这桩婚事便由水神提出取消了。邝露虽然爱慕夜神,却也从月下仙人那知晓夜神早有意中人,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未能在一起。

      如今,邝露也只是希望夜神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
      她说这一番话,也希望能让自己断了对夜神的念想。

      邝露也不管润玉是如何回答的,将红线放到润玉手上,就远远地溜了。

      润玉看着手上的红绳,清寂无声。

      第二日,润玉便去了一趟天缘阁,将红线交还给了月下仙人。
      “叔父以后莫要乱送红线了。”
      “哎呀,区区一个红线而已,你拴着玩玩,不要太较真嘛。”
      “叔父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润玉的心思您是知道的。”
      月下仙人怅然道:“你还在等啊,想不到,我龙娃竟也这么痴情,真是煽人泪下呀。”
      润玉:……侄儿先告辞了。

      十.
      润玉一直在等,等待一个可以再次前往异世的机会。
      只是宇宙混沌规则又岂是能容易琢磨的?
      这么一等,便是一个百年。

      润玉刚从布星台回来,就见魇兽一副吃撑的模样,于是温和道:“你且去走走吧,消消食,下回,可不要吃这么多了。”
      魇兽蹭了蹭润玉的手,走开了。

      这时,远处走来两个仙婢,瞧着模样打扮像是月下仙人府上的。
      “你知道约莫十天前太巳仙人急匆匆向天帝告假回家了吗?”
      “不知,怎么了?”
      “听说是仙人的掌珠邝露仙子身染重疾,卧床不起。”
      “啊照太巳仙人那爱女如命性子,还不得急死?”
      “可不得。我从太巳府上的妹妹那听说,太巳仙人向太上老君要了好几枚救命丹药。然而邝露仙子前些天醒来,人变得奇奇怪怪的……”

      两仙婢走近润玉身边,噤了声,福身行了一礼:“夜神大殿。”
      “你们刚才说的是邝露仙子?”
      两仙婢对视一眼,齐答道:“是。”
      就在仙婢们以为这位夜神殿下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只见夜神默然片刻,才道:“无事,你们忙去吧。”
      二人又是福身一礼,离去了。

      润玉回到了璇玑宫,只觉得心神难安。
      难以入眠,于是披上外衣,独自往彩虹桥去了。

      彩虹桥处,一身冰蓝裙装的邝露盈盈而立。
      润玉瞧着这身影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很多年以后,润玉一直也忘不了这个画面。

      玉柳的枝条剔透,迎风摇摆,衬得邝露的身姿清瘦。魇兽乖巧的伏在她的脚边。
      邝露用手将耳边的一绺与黑发对比鲜明的白发拨到耳后。
      然后幻化出一朵冰花,再在冰花上穿上了个月华般的链子,她对魇兽说:喏,小家伙,这朵冰花送给你,就当是初次见面的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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