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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义子 ...


  •   白竹笑脑子嗡嗡地疼,他强撑着假笑,和风细雨地继续问,希望是他听错了:“……谁是你爹?”

      “您是衡儿的大恩人,救命之恩,定当以命相报。”自称衡儿的小孩义正严辞,死死拽着白竹笑的衣袖,一本正经道:“衡儿没爹没娘,阿婆冬天的时候也走了。孩儿的命都是爹娘给的,您给了衡儿一条命,您便是我爹!”

      白竹笑:“……”

      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说得挺对啊。

      对个屁!谁要这么个大小子当儿子啊!我才十八,这辈子在哪都没谈过恋爱,怎的就出了个儿子?

      白竹笑和风细雨不下去了,心里电闪雷鸣。报恩报恩,便宜跟踪狂是为了报恩,便宜兄弟也是为了报恩,我以后还帮不得人了是吧?谁要你们这样一个个玩我似的报答我啊!

      “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衡儿总是有自己的亲生爹娘的,怎么也不能把你亲爹亲娘的骨肉抢来吧。”白竹笑想巧妙挣开袖子,然而小孩会更巧妙地耍无赖,未果,只好眨眨眼睛开始语言攻击,“你说是不是?”

      “可俗话又说的好呀,‘养育之恩大于生育之恩,素未谋面的爹娘生了衡儿之后便丢下衡儿了,是阿婆养衡儿成人。可是如今阿婆…阿婆去天上了…”

      衡儿说着说着,眼眶和鼻头都红了,那强忍着不掉眼泪的样子委屈极了。丧亲之痛,可谓世间一大首痛,无论是谁,都会心生不忍,何况是这菩萨心肠的白竹笑。

      红巴着眼睛的小衡儿抬头,特坚定地看他道:“您救了衡儿,还让衡儿得了吃的喝的,怎想也能受得起衡儿这声爹!”

      不不不,受不起,小朋友言重了。

      “…衡儿,你看这样,我、我再找一个,我的大恩人,给你当爹,好不好?”白竹笑嘴角微颤,又怕刺激到衡儿,只能细声细气地,耐心讲条件,“我…才十八,救你一命,不求回报。而且要行走江湖,到哪都要受累,有时饭都不能吃、觉都睡不得,极冷极热的地界都要去的,你一个小孩子,怎能吃这样的苦?”

      衡儿歪着头寻思了一会儿,开口疑惑道:“您的大恩人只能做衡儿的爷爷呀,怎么能做爹呢?”

      白竹笑:“……”

      好在是胡诌的,不然这小子就给他也多认个爹了。

      “而且衡儿大小便在各个地方流浪,没过一天舒坦日子,经常吃不着饭,睡在破烂地方,反倒是遇到您这些天,过的格外舒坦,”衡儿眯着眼笑了,一张小脸天真烂漫,“您说的这苦,衡儿愿意吃!”

      纵使白竹笑爱去替别人操许多心,他也着实不愿意带着个孩子到处走。毕竟他孤独惯了,现在可能还招惹上了那杀千刀的魔教,带着个除了认爹和吃苦之外什么都不会的男娃娃,难听点便是累赘,好一点,便是他怕护不住这小孩。

      江湖上危险丛生,凡人壮年男子一旦混到这杂乱的世界,若不是习武之人,不知道何时下一步便是丧命,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呢?

      要是他一下子穿越回去了,这小衡儿又该怎么办呢?谁又会来救他?

      白竹笑自己死了便死了,若是连带上个别人,他绝对是不允许的。他若是负得起责任便负,若是负不起,他宁可选择逃避。

      他沉默了半晌,蓦地从衡儿的手里扯出衣袖,加大障目法的功力,脚底聚气,欲轻功逃脱。

      结果衡儿居然反应比他还快上半分,直接两只胳膊抱过来,一下子圈住了白竹笑的小臂,死活不撒开了,哽咽地加大了声音的力度:“您不要衡儿了吗?衡儿什么都会,还会功夫,还可以帮您干活,采草药,做饭…衡儿真的不会连累您的!”

      白竹笑一个头变了两个大,街上的民众已经有围观之势了,粮铺的老板都探出头来看。这样再过一会,自己的清白就被玷污的差不多了。而且这衡儿身上抹了502一般,甩都甩不掉,他又不敢贸然发功。

      而且…小衡儿好像真的不简单一般,白竹笑这轻功力度确实是只用了三分,但是避开一个凡人足矣,上次他开了四成,越仁歆都没能反应过来。这衡儿说的会功夫,可能真的不是一时来恍人的。

      算了。白竹笑叹了口气,先装作带他走吧,往后看看找个机会,把他打发走便是了。

      白竹笑停下了正在发功的内力,衡儿也注意到了自己报着的那只胳膊力度不同了,立刻满怀希望的把已经流满泪的脸蛋抬起来,看向白竹笑转回来的脸。

      “罢了,先走吧。”白竹笑不会看孩子,有点手足无措。他顿了顿,机械地伸出那只自由的手,在衡儿终于顺下来的头毛上摸了一把,“这几日,看你表现。”

      “太好了!衡儿有爹了,衡儿有爹了!”

      还好白竹笑开了一下对路人的障目,在别人眼里,那粮铺玄关的旁边,只有一个像小疯子一样的孩子,欢呼雀跃地喊着“有爹了”。还好白竹笑拉着这完蛋孩子快步走了,不然这人能丢到西街后巷去。

      —

      “爹爹,衡儿还不知道爹爹的名讳呢。”

      果然是七岁八岁狗都嫌。衡儿这小孩儿根本停不下来似的,跟在白竹笑和拉灯身边转悠,一会儿拽拽马尾巴,一会儿往马上跳一下,过一会儿又去拍马脖子。

      拉灯有点烦,用鼻子嗤了他一下。衡儿也玩腻了这匹没什么宝贝的马,就去烦他的便宜爹了。

      “白竹。”白竹笑把凑过来,伸着脖子瞧他不小心露出一点来的腕扣的衡儿点着额头推开,“我…还是做你大哥吧,叫我白大哥就好。”

      “好的,白爹爹!”

      白竹笑:“……”

      他总觉得在哪部动漫作品里听到过类似的台词。

      一路上小孩子叽叽喳喳的童音是没有断过,总是“爹爹、爹爹”地叫,白竹笑改了几次之后,便放弃了,也懒得再和一个孩子计较。反正过不了几天,自己总要把他留在个能安心让他独自一人的地方,也不必再纠结了。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人,驮着好些物什的大马,在朝南的路上,山山河河地翻过了。衡儿确实能干,拾柴生火在行,拔草药扎帐篷一教便会,还会用他的小弹弓打鸟给他的白爹爹吃,虽然好几次打成了蝙蝠。

      白竹笑给他用铁桦树打了把小木剑,在脖子上佩了块障目玉上分出来的小障目玉,交了他一些简单的剑法。

      衡儿这小子确实会点功夫,看起来应该是个修仙的小仙胎。但是错过了五岁的年纪,也无从得知了。他骨子里有一种天成的潜质,跑的快、跳的高,力气也不算小的,本就会几招拳脚,对于白竹笑教的招式领悟能力也出奇的高,视力还异于常人的好。没过多少时日,那背着剑,走路稳当下来的小孩童,竟颇有一番模样了。

      本来白竹笑是有点放心了,但是翻山的途中他们遇着了山匪。一般人的反应是跑,或者留钱,修真习武之人的反应是能打则打。白竹笑废了几个大汉的手脚之后,一回头,竟看见衡儿那个不要命的小兔崽子竟然在把一个被白竹笑打得半死不活的山匪往拉灯背上搬!

      幸亏白竹笑轻功好,赶在衡儿身后拿着斧头劈下来的土匪之前,冲过去把衡儿夹在腋下拎走了,还拿针扎了一下拉灯的马屁股。

      拉灯才不管背上的陌生活死人到底有没有访问,嚎了一声便冲出去,跑了半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主人没在这个方向,于是掉头转向,跟上飞也似的白竹笑和衡儿,走林道往山下跑了。

      “你疯了吗?!那是山匪,方才要劫财害命的山匪,你去动他做甚,差点就被拿斧头夺了命去!”

      白竹笑气不打一出来,跑出了一段距离之后,等拉灯也跟过来,便把那踢腿的小孩扔下,罚他蹲着马步挨训,“你怎么连不同场景要分不同的善恶都不晓得呢?我怎么教你的!”

      “爹…爹爹不是说,能救的,便都要救吗?”衡儿蹲着马步,头低低的,嘟着嘴的样子委屈极了,“我看就他还存着一口气,想着山匪也是人呀,万一把他救醒,他就变好了呢?”

      本来正在气头上的白爹爹,听他这儿子一番话后,怒火被浇灭了一半,变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乖儿子,倒是真随了那多管闲事的菩萨心肠去了!愿你以后也有好些人追着你屁股后面报恩。

      “衡儿,这能救与不能救,有两层含义的。”

      白竹笑摸摸衡儿的小脑袋,舒缓了语气道:“一是我曾经同你说的,伤势是否在可以救治的范围之内,是一种‘能救与不能救’;还有一种,这人是善人还是恶人,活着会不会对我们有害,这又是一种‘能救与不能救’。”

      “衡儿明白,可万一,那恶人就能变成善人了呢?”

      白竹笑凝噎少许,不知怎的,衡儿的这股拗劲儿忽然叫他想起越仁歆来了。自彩香阁一别,又过了个年关。二月中深春遇着衡儿,现在竟然已经走到了五月初,已经是初夏了。眼看着南疆就近在眼前,再没多久就能到沿海的蛊城。数月不见,原先嫌弃极了的那小屁孩,竟有些莫名的想念。

      “衡儿,我知道你想救人。但是有些时候,你就是救不了。”

      “衡儿不明白。”

      “长大你就明白了。”

      “爹爹不过也就十八,也长大了吗?”

      白竹笑顿了顿,打了个手势停下了衡儿的马步,揉了揉那小孩的小细腿,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嗯,长大了。”

      “衡儿七月就满八岁,那还有十年…十年,还有好久好久才能长大啊…”

      看来这白捡的儿子,白竹笑是扔不了了。

      ——

      衡儿大概是这短短的生命里头一次见到海,浪高高地打过来,他站在那礁石上,竟一点也不畏惧的,把手高举过头顶,用整个身子迎着打过来的浪,弄的一身水淋淋的,还像个野孩子一样又叫又笑地跳到另一块礁石上,等着下一波。

      白竹笑自诩老年人,牵着拉灯躲得远远的,一点儿都不想变成落汤鸡,就随着衡儿自己一个年轻气盛的的小孩在那边踩着浪疯。

      海面上好像来了一阵风似的,这一浪过来的又高又猛,白竹笑没看着,衡儿也不晓得躲,就那么等着那个浪过来,还张开手去迎呢!

      “衡儿!”白竹笑听见浪近了的声音才觉着不妙,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好家伙,足足能把衡儿拍飞了,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还没有后浪呢,别嫌被拍死在沙滩上了啊!

      白竹笑让拉灯跑远些,自己刚要冲过去。却眼看着那浪头过来了,本来站在那石头上反应不过来的小孩却突然不见了。

      不会吧?被卷走了?

      心脏刚被揪起来,白竹笑却听见身后响起一个人声。

      “小白猪,好久不见。”

      “…越仁歆?”

      白竹笑赶紧回头转身,又揉了揉眼睛,看见他身后确实站着一个手上抱着个吓得发抖的衡儿,正弯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的越仁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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