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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入骨相思(2) ...

  •   “你真的不管?”
      苏聆言独自一人坐着,似在自言自语。
      光自窗倾泻而下,描摹着她的面庞。窗下,苏聆言还是那一副邋遢装扮,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披着,可唯一不同的,是她那一双眼睛。苏聆言的刘海略长,有些遮住了她的眼睛。其实,她的眼睛与常人没什么不同,黑白分明,可此刻那双眼睛却变成漂亮的金色,带着血腥的杀意。
      是了,金色,光一样的颜色,带着冰冷,带着几分上天刻意留下的嘲讽。
      苏聆言懒洋洋的坐在窗下的书桌旁,脚直接搭在了桌子上。她玩弄着手里有些泛黄的骰子,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温庭筠 《新添声杨柳枝词二首·其二》)

      以象牙或兽骨制骰,内安红豆,骰子一掷出去,六面皆红。
      红豆又名相思豆,象牙兽骨,如此,就有相思入骨之意。

      真是风雅。
      想到这里,苏聆言两指捏骰,至于眼前,仔细打量。
      象牙制成,内安红豆,不过......这骰子颜色发黄带黑,磨损严重,怕是有些年头了。可是,这其中的红豆倒是色泽鲜艳如旧。
      奇怪。
      她随后将骰子往桌上一丢,骰子滚了几圈,正好掷个六出来。
      苏聆言看着骰子上的六,双眸微眯。
      象牙都成那样了,红豆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
      她打了个哈切,软绵绵的趴在桌子上,一根手指按着骰子,推着它在桌子上滚来滚去。
      “你若懒得烦神,就把她给我吃了算了。”她闷闷的开口,像是无聊。
      房间里空无一人,可她的语气却全然不像在自言自语。
      风拂过,掀起白色的窗帘。且不说相思,就连往日总是坐在窗台上折腾来折腾去的丸子和串子也不知所踪。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充斥着莫名的压抑。
      苏聆言坐直了身子,将骰子放在手心,扬手将它抛了起来,有摊手接住,如此往复。
      “连象牙都吃,我可消化不了。”她嘟着嘴抱怨道,又将骰子掷了出去。
      光落到她的身上,她眉眼微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咯咯......
      骰子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又是个六。

      苏聆言斜靠着椅背,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她随手打开抽屉,将躲在里面抱成一团的串子和丸子以及相思都拎了出来。看着他们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苏聆言只觉好笑。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正在装死的纸片,说:“好歹曾经也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现在怎么这么怂了?”
      串子睁开自己万年不变的死鱼眼,回嘴道:“你当我想?!再名震一方也不够它塞牙缝啊!”
      相思不明所以,她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该继续说下去,还是就此打住。不过,她看了一眼丸子,决定先转移一下话题。
      “丸子怎么了?”相思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和两张纸片混的还算是比较熟,再者,怎么说她都是有前科的人,不表现的天真善良一点保不齐会被怎么虐待。
      她已经放弃了开始的呆萌路线,毕竟......她遇见的不是一个宅男,而是一个少女。
      同性相斥神马的,还是注意一下比较好。

      串子却是没去琢磨相思,而是看着把自己卷在一起一动不动的丸子一阵皱眉。他三两步上前,走到丸子的身边,毫不留情的一脚踹了过去。
      “嗷!!!”丸子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没事。”串子摊了摊手,“这货刚才八成是睡着了。”

      让我们把时间调回到突发事件之前。

      一听苏聆言要把自己退回去,相思当场就慌了。回去?除非她不要命了?!否则她才不回去!
      她连忙飞到苏聆言的手边,拉着她的一根手指,讨好似的晃了晃。她抬头望着苏聆言,闪着自己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软了声音,可怜兮兮的恳求道:“不要把我退回去~”
      苏聆言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指,对她的卖萌完全免疫,“你什么都弄不清楚,想我怎么帮你?”
      而丸子和串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了自己的驻扎地----窗台,两腿一晃一晃,看戏似的看着她俩。苏聆言拿着包裹走到桌前,随后拿起一支笔就飞了过去,“你两怎么不帮帮?”
      丸子从窗台上跳了下来,歪着脑袋看着闪着一双如同水杏一般的大眼睛,犹如风中蔷薇一般娇弱的相思,撇了撇嘴,“她连实话都不说,我们怎么帮?”

      是了,丸子虽然性格很奇怪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很多)的猥琐,但脑子还是有的。
      他一直都在怀疑相思,他觉得她要么就是在装傻,要么就是一开始就没说实话。
      听到这里,苏聆言眉梢一挑,她看着相思,似笑非笑。
      相思被她看的发毛。
      “我...我是说谎了......”相思扁了扁嘴,还是说了实话,“我怕你除了我。”
      苏聆言起身去厨房给自己端了杯水,说:“除了你?为什么?”言罢,她放下水杯,凑到相思跟前嗅了嗅。
      果然......那股淡淡的腥甜,是血的味道。
      苏聆言伸舌舔了舔下唇,嘴角勾起好看的笑来。她的眸子隐隐泛起了金色,像兽瞳一样的颜色。
      见此,串子暗叫不好!他连忙拉起丸子,拽着相思,急吼吼的跑进了书桌左手边的第一个抽屉里。
      然后......就是眼下的情况了。

      相思坐在桌边,微微低头,两双小手轻轻揪着自己的裙摆。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谎......”她嘟了嘟嘴,“我只是瞒了你一些事情而已。”

      “你要去人间?”
      忘川之畔,那个总是穿着红衣的银发少女如是问道。
      “她走了,这里就剩我一个人了。我想去找她。”
      那时候,相思正坐在一朵盛开的彼岸花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你杀过人,身上带着血腥味。在这里还好,可如果去人间的话......会死的吧。”
      银发少女摘下那朵彼岸花,将花举了起来,好让自己可以直视那个缩在花上的小小身影。
      “我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
      相思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双大眼睛,想看她,又不敢看她。
      银发少女笑了,她的声音很好听,想相思记忆深处里的风铃声。
      相思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银发少女将花连带着相思一起放在了船头,而她则站在船的另一边,撑着船桨,带她穿过无数盏漂亮的河灯,穿过这条永不逆流的河。
      “为什么......”相思低头看着黑黑的河面,和记忆里的不同,纵然有河灯微弱的光,可她还是丝毫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银发少女回头看了她一眼,问:“什么?你说这河么?”
      “不是。”相思摇了摇头,“为什么我在人间会死?因为我是妖吗?”
      在她的零零散散的记忆里,有一个人曾经告诉过她,她永远都不会死。
      “因为你是杀了人的妖。”银发少女理了理自己的额发,“人间的除妖师不会容你的。”
      听到这里,相思沉默不语。
      “不过......”银发少女话锋一转,“有一个人或许不会。她或许会闲闲的听你说完一个故事再考虑要不要解决你。”
      相思将头抬了起来,转过身看着另一边的少女,有些发愣,“一个故事?”
      “关于你杀人的故事。”银发少女同样回过头看着这个依旧缩在一起的小家伙,嘴角微微上扬,很是温柔的笑了。
      她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可惜灯光太暗,永夜太黑,相思看不清少女的眼睛,看不清她眼中的复杂。
      “如果你的运气足够好,就先去人间找一个叫‘苏聆言’的除妖师,她是个很懒的家伙,懒到宁可去浪费时间听一个故事,也不愿直接解决掉眼前的妖怪。”

      “如果她愿意,她会帮你找你要找的那个人的。”

      苏聆言......

      相思没有说谎,她确实活了太久太久,见到或听到过很多很多的故事。
      可她不想说那个故事,关于她杀人的那个故事。
      那就像一道疤,时间抚平了伤口却留下了痕迹,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伤口曾经的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她遮住了疤痕,她不想把它掀开。

      相思在人间呆了很多很多年,也险些死在很多除妖师的手里。
      浮世千万,众生芸芸。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谈何容易?更何况,过了轮回路,那个人的容貌总会有变化。
      所以,她决定先去找那个除妖师。

      她辗转了很多年,去寻一个叫“苏聆言”的除妖师。有时候,她常常在想,会不会那个除妖师根本就不存在?会不会她用这么多年的时间去找,已经可以找到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

      相思抬眸,看着身侧支着脑袋的邋遢女孩,有一瞬的恍惚。
      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站在忘川之畔,总是穿着一身红衣的银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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