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皮》七里马

29、第 29 章

　　洛雪还在怔愣中。
　　一具胸膛已然到了她面前。
　　她愣愣地被人捧起脸，视线上抬，对着关其下垂着的，温柔的眼神，“你很难过？”
　　洛雪怔怔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无法动弹，许久才道：“是你提的议？”声音都快低哑无法分辨。
　　关其笑道：“当然，不然你以为还会有谁？”
　　“你混蛋你！”洛雪突然发疯，使劲打他的胸膛，又恨又怒，她已经被他逼了一步又一步，失去了忠贞，现在还要失去常井，失去一切！
　　关其楼住她，她打也好，骂也好，无法阻止他对她的势在必得。
　　“你现在还不用生气，我猜常井不会接受这个提议。”
　　关其的话让洛雪的动作倏然停止，但下一句，接着说：“所以我也猜，陛下会因为他的拒绝而龙颜大怒。”
　　洛雪还在怔愣的望着他，无法理解他的意图。
　　他仍然垂着视线，温和地望着她，轻轻把她的手按在胸口上，“你明白吗？要是你不主动离开常井，常井不仅会没有后代，得罪常家列祖列宗，或许会犯抗旨不尊之罪。轻则砍头，重则灭族。”
　　她的手指一颤，他感觉得到。
　　他凑近她耳边，“你猜猜，常井现在在哪？他要是看到你和我这样，会有什么样的想法？”虽然是对她说，视线却在看庭院中站着的人影。
　　洛雪本想回头，却被他牢牢抱住，“你不想害他死，就最好别回头，他现在正在看着我们呢。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他清晰地笑，手指扶上浑身僵硬的她的脸颊，慢慢的吻她的唇，一点一点深入。

　　洛雪回到家中已然是夜晚，到处可见夏夜的虫鸣聒噪，夜风居然还会有些冷，她不得不抱住自己的双臂走回来。
　　几盏油灯发出微光，常井在屋内等候。
　　她回来的时候他没有看他，只是放在桌上的拳头越捏越紧，她注意到了。
　　稍后，他才说：“你去哪了？”
　　“没事，出去走了走。”她回答，径自走到床边，整理床铺。
　　常井闭了闭眼睛，拳头再次捏紧，沉声问：“你去哪了？”
　　洛雪停止住动作，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
　　“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常井转头看她，满腔怒火，“既然你喜欢关其为什么不告诉我？！”
　　从见她和关其拥抱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就开始理顺了。
　　为什么她一直以来那么关心关其的动向，为什么关其成亲那天她会显得那么不开心，为什么她有时候总是面露忧郁，心不在焉，为什么关其来这，她会显得那么惊恐……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她喜欢的人是关其，也许就是在关其收容她那段时间产生的感情，所以对于郑邦的死，她虽然难过，却不会悲痛欲绝。
　　“你为什么要嫁给我，如果你喜欢的人是他，我绝对不会娶你，也绝对不会破坏你的姻缘。”
　　洛雪闭了闭眼睛，原来他是这样理解的吗？
　　也好，就让他这样误解吧。
　　“因为关其的家里人不让我和他在一起。”洛雪慢慢编织着谎话，这些谎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陌生而冰冷至极，她觉得自己说话的嘴唇都是苍白无力的，“关其有自己的人生，我不想阻碍他。”
　　常井的拳头仍未放。
　　她居然真的承认了，心仿佛就快裂了，盯着她的背，他却吐不出半个字。
　　他一向是个内敛而无法诉诸于口的人，他对洛雪几乎很少表露感情，但并不代表，并不代表——
　　洛雪盯着前方慢慢地说：“这些日子我实在忍不住了才和他偷情，我才知道，他心里也是有我的。我……早已不忠贞，所以常井，你休了我吧。”

　　她以为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忍受妻子给他戴绿帽子，常井会一气之下写下休书，但他没有。
　　她不知道他作何打算，她只知道他开始疏远她，甚至都不与她同床共枕，只是自己抱了被褥睡在厅内，到了第二天早上又搬回床上，然后日日一大早她还未醒时出门，夜深时分回来，话也寥寥。
　　这样不出几日，连刘婶和洛家二老都察觉到了他们的不对劲。
　　本想从中调解一下，谁知又立刻被另外一件事打断。陛下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但常井虽然已经知道了她和关其“偷情”这件事，仍然当堂拒绝了陛下的赐婚，惹得群臣大惊，陛下当时的面容也不太好看，只好被群臣打圆场说这话题暂且搁下。
　　常井却不管不顾，态度坚决地仍说不娶。
　　这事在和城内传得风风雨雨，洛雪这个糟糠之妻一下处在风口浪尖——成亲两年多只有她一个正房，却仍然生不出孩子，而且还让常井拒绝陛下的赐婚，众人在赞扬常井忠义的同时，也在谴责她身为一个女人的自私与不大度。
　　洛雪听着外面的人的指指点点只能苦笑。
　　所以这日，等常井回来，洛雪再次开口：“常井，你休了我吧。”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了，常井那几日晚归，从她身边抱了被褥去，她都装不知道。
　　但是现在，她坐起身跟他明说。
　　烛光闪动，常井没有理她，把被褥铺在地上。洛雪看着他的动作，又说：“休了我吧。”
　　常井的动作猛然停止，她看着他的拳头紧紧地捏起，青筋毕现，她的确已经快触及他的底线了，他扭头，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生气过，“你就这么不愿意留在这？他能给你什么，当初为了权势不娶你，现在他有了正房，有了何太傅这个靠山，还会愿意娶你么？”
　　洛雪静静看着他，此刻，她竟然不觉得自己悲哀。
　　她只是想到，原来他是真的在乎她啊，发生了这样的事还是想把她留下。
　　“他只是在等待，等待自己权势大起来的那一天。”洛雪淡淡开口，“况且，我喜欢他。我不要名分，只想和他在一起。”
　　洛雪看着他目眦欲裂，而后他转回头，似乎深吸一口气，咬住牙根，“好，我明早给你写休书。”

　　休书一气呵成。
　　惊得三个老人家一大早站在门口还来不及阻止，就已见洛雪如珍宝般收起休书，还轻言朝他道：“谢谢。”
　　常井坐在桌旁不动。
　　洛雪朝洛家二老道：“爹，娘，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走吧。”
　　常井回头，本想说，洛家爹娘还可以住在这里。一时又停住口，他如何叫得他们爹娘，又有什么理由奉养他们，更何况，关其现在的权势的确比他还大，早已超越了何太傅，他的确有能力照顾洛雪和她的父母。
　　洛雪一走出门口，三顶轿子已然停在常府大门口。
　　小厮上前恭敬行礼道：“夫人，公子让我们来接您，请您和两位老人家上轿吧。”
　　她都不好奇他怎么会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一切就随他所愿。
　　此刻，她心如死灰。
　　洛雪在轿中摊开看常井的笔迹。
　　这是休书，他至始至终都没把她和常井的事说出去，只是写她无法他替他传宗接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故而休妻。
　　字迹因为刚写，墨水汁未干，有些潦草胡乱，不如他以前一笔一划，锵直有力。其实，他一直都是个勤奋好学之人，虽然表面上很容易让人以为他一身蛮力，毫无学识，但这几年，她日日见他独自练字念书，早已不如往常。
　　其实她也看不懂太多的字，只是觉得，虽然是休书，也是他亲手写的啊。
　　她很想留住他的任何一点东西作为念想。
　　她把他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把每一个字的一横一折都看成如墨斗般大，刻在心里面。最终细心地再叠起来，按在心口，缓缓闭上眼睛。

　　到了目的地，掀开轿帘看，并不是关其自己的府邸，只是一座地理较为隐秘的别院。
　　她并不感到惊讶，从他并未亲自来接她，她就猜到了，此时她正处于和城舆论的风口浪尖，关其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轻易娶她，最多把她安置下来，方便以后来往而已。
　　他到底是把权势放在第一位。
　　然而，她竟然也不觉得痛心，只觉得可笑。
　　她来这纯粹只是为了自己的父母不受自己牵连，受奔波劳累之苦而已，哪是真的相信，关其会娶她呢。他要的不就是那种对自己有兴趣之人的掌控感，还有见他们痛苦难熬的刺激愉悦感吗？
　　估计过不了一年半年，关其也会开始觉得她毫无新鲜感而背弃她吧。
　　她却极其希望那一天到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