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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谋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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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环本不愿听人家的辛秘,这种话听多了恐怕惹祸上身。听到此处却有些心不由己的感叹:天下间还有如此狠心的父亲,也有这样识大体的妇人。
贾环道:“陈婶婶的事确实令人唏嘘,但皇上既然禁止茶叶私运,大公子将此事告知于我似乎不妥。”
陈大公子道:“本来此是不必全部告诉环儿,可我实在不忍心欺瞒。都据实已告,是怕环儿跟我们客气,劣茶也说好茶。去年就有些商人欺负我们土人不懂好茶,拿些糟烂货来蒙人。这才需要环儿帮忙辨一辨才好。况且,只是禁止走私茶叶,并不禁茶。你想什么呢,我父子几人其实知法犯法之辈。不过是买的马匹有些多,又是给犯了罪的亲戚买的。怕是捣腾出来,白买了马还让小舅舅受罪。”
贾环听了心里发苦,普通牧民喝什么好茶,怕是给哪个王公的吧。唉,贾环喝着甜奶酥,心里比吃了甘草还难受。好好的看比赛吃点心不好吗?怎么好好的非要触犯禁忌呢。我又不傻,这话平白告诉我干什么。
贾环饭也吃不香,不过他面上不动,仍旧看着比赛。
苦苦挨到晚间,贾环也没什么心情打牌,打发了丫鬟们,将陈富叫进来说了此事。
贾环道:“我知道,你素来有见识,你说这是要做什么。”
陈富感叹:“这世上果真没有白吃的午饭。陈大公子告诉你这个,要不是是个缺心眼,要不就是要拉你入伙。谁知你这么敏感胆小,我估摸着陈将军不会要谋反的吧。可他一个小地方将军,处于内陆,要谋反跟哪个外国势力搭伙儿呢。要是他自己谋反,如今天下太平,谁愿意跟他起义呀。”
贾环苦恼敲敲脑袋:“真是让人头疼,我姐姐就常说,怕湿鞋就别在池边走。要是我们府里就是走私十吨茶叶我也不怕的,我们府上如今连个会耍刀的都没有。可陈将军镇守一方,有私自处决人犯的权利,不必上报刑部。我是真不敢肯定他买马做什么。”
陈富乐天一派:“还是那句话,他谋反跟谁呀,或者谁跟他呀。”
贾环怜悯的看了陈富一眼:“你难道没听过,库勒部正打算谋反一事?”
陈富一愣:“库勒?我听过库尔勒。”
贾环嫌弃:“就知道吃,库勒是太祖皇帝的大哥,并肩王库勒的部族。与太祖同出一父,太祖曾许诺与兄弟共天下。但是古往今来的贤人也只有尧舜了,库勒最后只封了王。可他本来是部族嫡长,虽说这天下是太祖打的,但自古站着说话不腰疼。库勒的儿子、孙子都觉着这天下该是他们的。”说完,贾环双手合十,放于额头:“该死该死,我跟你这个脑后生反骨的混账呆久了,居然敢妄议朝政了。”
陈富忙催他:“你接着说完呀,这库勒族如今怎么样了。连你都知道他们要谋反,皇帝就干看着?”
贾环像是怕别人听到:“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别人。据说,库勒族勾结了前朝余孽,还有某个异姓王,意图推翻圣上,共享天下。”
陈富看着贾环好笑:“又天下共治,这下没人这么傻白甜了吧。再说,都这样了,皇帝还不懂,搁着是我……哎呀,打我干嘛”
贾环放下手:“你不要顺嘴瓢,要是说惯了,哪天不防备说出来,你就知道怎么死了。”
陈富嘟囔:“我知道啦,你接着说。”
贾环这才说完:此事已经传遍朝堂,皇帝自然知道。可是此事牵扯甚广,没有实证,皇帝也不好大开杀戒。反贼在试探皇帝底线,争夺时间。朝臣怕皇帝借谋逆之名,铲除太上皇的旧臣以及已将无用但枝繁叶茂的旧戚勋贵。至于皇上,谁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整个朝堂居然一片宁静,没有丝毫波澜。
陈富惊讶的长大嘴巴:“这,这你怎么知道的。”
贾环双手环抱:“这有什么,我还不能自己揣摩揣摩吗?”
陈富松了一口气:“哎,原来是猜的呀。我就说,各朝各代,哪没有人吃饱了闲得不说朝政,仿佛自己能指点江山的。”
贾环冷笑:“我就知道,你也小瞧我。我告诉你,我这人有个怪毛病。我睡着的时候,耳朵是醒着的,记性还好。要是谁趁着我睡着了在我耳边说话,当时没什么,可白天我是能想的起来的。”
陈富吓得从熏笼上摔下去,用手指着贾环哆哆嗦搜:“鬼……鬼?”
贾环拍下他的手:“不许胡说,我这是被姨娘害的。我小时候摔过一回,吓得掉了魂。姨娘听马道婆的话,给我喊魂,还不许我睡。她喊一声,我答一声,要是敢睡就拧我耳朵。我困得都要疯了,也不知道喊了几天。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是睡着了也能听见别人说话。”
陈富迟疑,缩着肩膀试探道:“氢氦锂铍硼 ?”
贾环:“皮什么棚?”
陈富松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没啥,你接着说,你睡着也能听到声音。你听到谁的话了?”
贾环看着陈富眼睛道:“北—静—王”
陈富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惊讶了:“北静王?!”
贾环跟他说了自己在北静王别院之事,说着想起了尤显达,不言语起来。
陈富却默默思量:“这,这做戏的成分,好明显呀。”
贾环道:“我不知道这些贵人玩儿什么把戏,也不知道他留下我一个小人物做什么。总之他什么也没办成,皇帝派人来把他接回王府软禁起来了。可也没把他怎么样,我离京时他还好着呢。”
陈富摇头:“真是复杂,这些贵人玩儿的真大。我们玩儿不起,玩儿不起。你在家时就没听老爷提起此事?”
贾环摇头:“老爷为人严肃,从不在小孩子面前谈论朝政。一是对圣上不敬,二是怕小孩子嘴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陈富道:“那怎么办?皇上就这样看着?那咱们怎么办?要是陈将军真的联合什么库勒部谋反,咱们就死定了呀。要不咱们是逃跑,还是装病,离陈将军远远的?”
贾环摇头:“我实话告诉你,要是陈将军真的打算谋反,我也不打算就走。陈夫人的点心不管是不是要人命的价格,但我偶尔尝过确实好吃。”
陈富一把抓住他:“你要干什么呀祖宗,你的胆子肥起来怎么比我还大,你要干什么?你不会是要跟着谋反吧,你不要胡来呀。要不咱们连夜逃跑回京吧,这里驻扎者一个将军,四个副都统。不会人人都要谋反吧,总有人不是同伙儿。”
贾环赶走陈富,不管他急的乱转,自己抱着被子躺下。贾环还以为自个儿睡不着了,谁知一觉睡到鸡叫。
贾环起来直奔书房,磨起笔墨随手画了一幅肖像,卷起来。洗漱完毕,也不叫黄樱和甘棠跟着自己。陈富一夜未睡,眼圈儿都黑了,逮着贾环就嘀嘀咕咕。
贾环跟乌金说陈富着了风,让乌金把他关起来。乌金迟疑一下,二话不说真把陈富关起来了。陈富在耳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大叫怕引人怀疑。两个丫鬟和赵国基也是惊疑不定,不知出了什么事。赵国基问了几句,贾环也不回答。
贾环让乌金送自己到了副都统府,对乌金道:“你先别回去,在此地等着。我要是没事,就在半个时辰后叫你回家接黄樱、甘棠过来。要是我没有递话出来,你就赶紧回去,带上人去找乌爷爷,就说我死了。”
乌金只觉得脑袋里被人赛上了蜂窝,全是洞洞,不知道贾环在说些什么奇怪话。待要问清楚,贾环已经进去了。
陈将军看着贾环,绷着个小脸,衣袖大振。颇有种蔺相如使秦的架势,不禁好笑。
“环哥儿这是怎么了,要学着谁跟我死谏吗?”陈将军好笑。
贾环看着陈将军,心中哽咽:果真,陈将军要谋反了,吾命休矣。
贾环道:“贾环确实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将军就是要杀了我,我也要说。”说完递了一幅画给陈将军。
陈将军刚才一眼看去,以为是画的作战图。可是一想这也太薄了,此时接过一看,上面寥寥几笔画出个栩栩如生的清癯儒生,上面写着田丰二字。
陈将军不解:“这是?”
贾环双手背后:“这是田丰,将军就是再不通诗书。这个三国谋士的名字,将军总听说过、”
陈将军看着贾环装模做样,顺着他道:“谋士田丰像袁绍进言,袁绍不听,兵败曹操反而怨恨田丰,杀了田丰。”
贾环拱手弯腰做出一副谋士下拜的样子:“我今日就要做一回田丰了,陈将军,你为何要谋反。”
“咳咳咳!”陈将军几乎让贾环吓死,立刻扑过去捂着贾环的嘴,“祖宗,你在说什么胡话。这可是要了我的命了,作战图你不想画,不画就是。画个作战图怎么就谋了反了,这话可不能乱说。”
贾环也不去扒拉陈将军的手,就拿捂的只剩在外头的一双大眼,看着陈将军。
陈将军觉着不对,放下手来,正色道:“你何出此言,可是有什么风声。”
贾环道:“我听大公子说,将军欲用茶叶换取良马。可是朝廷向蒙古售茶叶是有限制的,一个无兵权的公侯买十匹马也没什么。一个手握重兵,驻守一方的将军擅自买良马。一买八十多匹,很让人疑虑。”
陈将军一愣,接着一阵爆笑:“你呀,你呀,你这脑袋瓜不去写本传奇真是浪费了。”
而后摆下脸道:“你既然知道我要谋反,你还不连夜逃跑,来这里自投罗网?”
贾环昂起头,视死如归:“说实话,自打我来此地,与我有恩的,除了乌庄头,便是陈将军了。陈将军授我武功,从不藏私,我虽不聪明,但也能知道。夫人带我如亲子,我虽然不知道有几分真心,但也是不错了。要是将军一心求死,我只好来劝,就算报答将军的授业之恩了。”
“哈哈哈啊哈哈哈!”陈将军笑的捶地,“怨不得人家说,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你真是看书看傻了,买马便是要谋逆?就凭那八十匹马?”
贾环不动如山:“陈公子要我辩茶,陈将军家虽然不如京城有底蕴的簪缨世家。但是也不是没见识小门小户,什么好茶,连陈公子都认不出。又是什么样的牧民能消受这样的茶,将军你一个本朝良将,无圣旨不好跟蒙古贵族交好吧。”
陈将军看着贾环一句一句讲道理,笑得肚子疼:“行啦,你不必胡乱猜测。我是要跟蒙古王爷买马。我要是大量买茶,大肆买马,就堵不住悠悠之口了。故而只有用少而好的茗茶去收买名马众多的蒙古宗亲,悄悄把此是办好。给你看个东西。”
陈将军递了个东西给贾环,贾环接过一看:伯都纳副都统臣陈科谨奏为圣训批示以便缮奏折,闻虽未免烦渎,……,臣万死……,以图俭省……奏明臣等不胜悚惕之至。
原来这是封奏折,陈将军不仅像圣上告罪,还告知皇上打算买马赎罪一事。
陈将军抽出奏折道:“马场战马受损,底下人是无论如何不敢隐瞒的。我这里求了情,皇上只要答应我买马赎罪,便不会判小舅子死罪,顶多是个流刑。只是此事到底不好看,我要求着薄将军睁只眼闭只眼,等皇上旨意下来。薄将军为人警醒不肯轻易受人讨好,我这才千方百计的求你画一幅画偷偷讨好他。薄将军今年身体不大好,就越发想起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要不然让你画作战图做什么。我这里别的没有,那些名画,孤本也没有几件吗?不然,你抄的那些烂糟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