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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事的小黄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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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间啊,猛如虎
2017年六月,厦门,晚上七点半。
夜晚的风虽然比白天要凉快些,但吹在身上仍是带着一股子燥意,陈静刚走出公司,就感受到了这夏天的热情。她撩开黏在脖子上的长发,结果这一摸,摸出了一手油。她已经三天没洗过头了,这出的油简直可以来炒盘菜了。
陈静大学学的是软件工程,那个时候计算机还是个新兴行业,大有发展钱途,所以她也没多想,就报了这个听起来有点牛的专业。与同时也开启了她悲催的大学生活时光,每天面对着一堆不知所云的源程序,她感受到了这个专业对她深深的恶意,因为没有热情没有悟性,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到了毕业,除了一纸证书,她什么也没得到。
原以为会到本以为出来以后得老老实实敲代码了,没想到最后竟然阴差阳错进了出版公司,还做起了文字编辑。忙起来的时候,看到字都想吐,不忙的时候——好像也没有不忙的时候。
陈静像往常一样到邻近的餐馆里,点了份牛杂汤和芥菜饭。她捏了捏肚子上的软肉,吃了口饭,安慰自己:“还是明天开始减肥吧,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我得好好补补。”
殊不知,她这个减肥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年多了,至今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忙里偷闲,陈静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看了下微信,最后打开了□□。最近因为高中班长结婚,以前的班群十分难得地热闹起来。
陈静从头到尾,快速将对话扫了一遍,几乎都是祝福的话语,当然还少不了几个活跃份子开腔调侃。
她边看边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心里一阵感慨——时间啊,真是猛如虎。
“风在这里就是黏,黏住过客的思念……”门外传来了耳熟的音乐,陈静不由自主地跟着哼了起来。
面店旁是家音像店,从午到晚,放着十几年前那些曾经流行过大街小巷的歌曲,似乎打着怀旧招牌。
一曲歌完,陈静也吃得差不多了,付完钱,打算坐公交车回家,洗澡,刷剧,睡觉。
刚走到公交车站,她就接到了刘小曼的电话。
不等陈静开口,对方就如霹雳连环炮轰炸而来,攻击她脆弱的耳膜:“陈静!陈静!陈静!”
喜悦之情,要从电话那头跑出来了。
“我要结婚了!”刘小曼的声音里带点哑意,似乎是要哭得节奏。
陈静不由拔高音量:“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在哪?”
“下个月二十五号,在老家。”刘小曼这次是真哭了,她语无伦次地说道:“他,他今天向我求婚了,我都不知道,他原来准备了那么多,我以为就只是吃个饭,你说他多俗套,竟然学别人把戒指塞到蛋糕里……”
再俗套的把戏,也能把她感动的一塌糊涂。
陈静轻笑:“恭喜你啊,小曼。”
“你可得回来啊。”小曼吸了吸鼻子:“伴娘服我都给你挑好了。”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大姐,你今天刚被求婚,就连我的伴娘服都选好了,不是应该先考虑考虑你的婚纱吗?”
“我不急,明天他会陪我去看。”
塞得陈静一嘴狗粮,孤家寡人,她连个男朋友都没谈过,却眼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步入婚姻殿堂,真是心塞的要命。
陈静故意没好气:“别刺激我好不?”
“我什么时候刺激你了,是你自己太挑了。”
两人又说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就挂断了电话。
49路公交车缓缓而来。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过了下班潮了,车上没什么人。
陈静靠在车窗上,放空大脑,风卷着回忆冲进了她的脑海里。
2.我校竟有如此奇人
2007年七月,江源六中,高二三班,下午。
“我去,这是什么鬼天气,要热死个人呀!”高然微微掀开湿透的校服上衣,半靠在讲台上,一副癞皮狗模样。
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老旧的风扇吱呀作响。
他暼了眼靠在窗户边的陈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喂,学委,怎么每次上体育课,你都偷偷跑回班里来,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毛病?”
陈静正对付着一张理综卷,头也不抬:“你每次体育课都逃掉,难道你也有毛病?”
高然从层层叠叠的高书楼里抽了本练习册,当做扇子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扇风,脚下不停歇地往窗边移去,最后坐在了某人的前面。他两脚扒开,手撑着脑袋,笑吟吟地说:“我这不是好心来陪你吗?”
他边说话边打起了桌上水瓶的主意,趁对方不备,他拿过水瓶,咕噜噜地喝了起来,一口下去,满满当当的水瓶里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喝完之后他又老老实实地盖上了盖子,放回了原处。
陈静没好气:“你就不能自己带水喝吗?”
高然撇撇嘴:“瞧你那小气样,不就一瓶水嘛,大不了放学的时候我请你吃冰。”
“你放学不是要去打球嘛,我可没空等你。”陈静继续纠结电路问题。
高然拽着她的手腕:“走啦,现在陪我去打兵乓球。”
“不去。”陈静想也没想就拒绝:“你去找李东阳,他们班不是也在上体育课。”
“他——”高然哼哼了两声:“整天就知道抱着个篮球,连兵乓球拍都不会拿”
“我这个还没写完。”陈静把草稿纸翻了个面:“等下次体育课的时候,我再陪你打。”
高然无奈地坐回原位,从桌肚里抽了本漫画书看,不去打扰她。
其间只有翻书的声和他的憋笑声在教室里面回响。
“这道题,你帮帮我看看,怎么我老是算不对。”陈静拿笔敲了敲高然的手臂。
“哪题?”
“十七题,这个粒子……”
陈静话还没说完,高然盯着她的卷子,皱着眉咋咋呼呼了起来:“怎么你的字还是这么丑啊,跟狗爬一样,你就不能好好练练嘛。”作为一个学了七年书法的高然同学来说,字丑,这件事实在是不能忍。
陈静扯过他手里的卷子,恶狠狠地瞪他:“滚蛋。”
“呦,小两口打情骂俏呢。”李东阳抱着他的宝贝篮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后门,差点把陈静吓得魂都飞了。
高然扬了扬眉毛:“你又跑我们班来干嘛?”
李东阳天生没脸没皮,笑眯眯跑了进来,同时也带来了一股子汗臭味。
陈静嫌恶地把屁股往旁边挪了一大半。
李东阳拿起陈静的杯子,仰起头咕咚咕咚,不带喘气,一口喝完了剩下的三分之一。
陈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苦从家里背到学校的鱼腥草凉茶,就这么被眼前这两个王八蛋给喝完了,气都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跳起来猛揍他们一顿,但一想到自己跳起来还没有他们的肩膀高,这个想法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她时常想,自己那满肚子坏水,一直没有机会实施,可能就是因为她的个子——她的小身躯里长了个小胆子。
李东南抹了把头上的汗:“你们俩晚上记得来我家吃饭啊。”
陈静奇怪:“为什么?”
“我妈说晚上做水煮鱼吃,她说你们爱吃,就叫你们来吃了呗。”李东南热得都快要熟了,一边说一边往风扇下凑去。
“不,不用。”
“你就给我假客气,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老是给我装模作样。”李东阳鼻子出气:“还有,这不是白吃的,等着我下次去你家蹭饭。”
陈静转着笔:“你尽管来,反正我家没人。”
“啧啧,那我亏了。”李东阳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满脸不爽地跟他们俩抱怨:“我刚刚上来的时候,遇到三班那群书呆子了,各种酸言酸语,听得我老大不舒服。打球输了就输了,还跟我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下次再打篮球,我就算和门卫大爷打,我都不和他们打。”
陈静不咸不淡地提醒他:“大哥,作为三班书呆子的一员,本人表示,门卫大爷可比你厉害多了。”
李东阳表示不信:“怎么可能。”
高然正在打草稿算第十七题,听到这,他举起右手:“我可以作证,上次我和小静去图书馆搬书,路过操场的时候看见大爷和体育老师打球了,那运球,那上篮,那场面,忒震撼。”
李东阳的两只小眼睛露出了诡异的光芒,似乎是被说服了:“我校竟然有如此奇人,我得去看看。”
说罢,他抱着他的球,一溜烟地没影了。
高然陈静互相对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