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Vein》小苔

1、一．Perfect Manhattan

　　东京。

　　隐藏在繁华街背后尚可称之为“路”的狭窄通道。

　　不足两米宽的小巷两侧，地下酒吧的招牌在黑暗中忽明忽暗，让人步入那狭窄黑暗的时候有一种醉生梦死的冲动，迷蒙且恍惚。

　　这是东京的常见的小巷，对于附近常常超小路上学的孩子们来说，较之东京车辆横行拥挤不堪的大马路，这些白日里夹杂在东京林立的现代化高楼之间四通八达的小巷应该更让人熟悉亲切才对。

　　午夜。

　　这些隐藏在繁华背后的城市一隅开始鲜活起来。

　　“欢迎光临，”一辆豪华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小巷对面一家高级酒店的门口，门童上前开门，以他一成不变的甜美声音问候着，“晚上好。”

　　“嗯。”车上的人似乎很习惯于这样的问候，没有过多的言语，虽然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对门童说一些暖心的话并不会有失他的身份。

　　“涉谷先生，请。”有人从酒店的大堂里走了过来，海蓝色的双瞳让人一眼看去便不忍再移开视线。来人有着意大利贵族的高贵血统，却操着纯正的关东腔。转过身，他礼貌地冲门童笑了笑，略略惊讶于门童那和声音一样甜美的笑容，不禁又笑了笑。

　　被称作涉谷的男人礼节性地点头，随着意大利人一起走进了酒店。

　　叮——

　　电梯到了。

　　楼层的指示灯慢慢指向了二十三层。

　　似乎到了换班的时间。

　　另一个身穿酒店制服的男子走过来，站在了刚刚门童所站的位置上。门童则悠闲地晃悠进了对面的小巷，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地下酒吧。

　　叮铃铃——

　　门口的铃铛响起，伴随着店员温柔的声音：“欢迎光临……”似乎愣了一下，可爱的店员小姐突然跑过去拉住了刚刚进来的酒店门童的手，“呀！Vein！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寒姐还说要亲手做中餐来慰劳你呢。”

　　“啊？啊……Frosy。”Vein心不在焉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干嘛答应得像个白痴似的。”Frosy不满道。

　　“他本来就是白痴嘛。”门口，刚刚进来的Palladium笑嘻嘻地溜达到Vein身边，拉过把椅子，一屁股坐在Vein对面，“是吧，Vein？”

　　“干嘛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Palladium！”Frosy有些生气。

　　“我哪里在幸灾乐祸啊？”Palladium大喊冤枉，“AG也真是的，明明是雇主自己一厢情愿喜欢上了Vein，又不是Vein故意去勾引她，居然把Vein派到这里来，这种只能接受C级任务的鬼地方……”

　　“你说够了没有？”对面，一股杀气瞬间压了过来，Vein看着Palladium，额角青筋暴起，“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里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Palladium懒懒地反驳，“你摆那张臭脸干什么，又不是会在这里呆一辈子。你放心啦。Yard和Link都去找上头谈了，上头说只要你完成了这次的任务就马上调你回总部。”

　　“是么？”Vein冷冷道。

　　“你这算什么态度？”Palladium有些不满，“兄弟可是在帮你啊！”

　　“……帮我谢谢Yard和Link。”

　　“那我呢？”

　　“……如果是你要帮我，应该只会给我毁容吧。”Vein白他一眼。

　　“你怎么知道的？可Yard和Link都不同意。”

　　“Palladium……”

　　叮铃铃。

　　门口的铃铛又一阵响动。

　　“嗯？”Vein抬起头，杀手特有的本能让他在一瞬间将目光锁定在了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上面，而那双眼睛的主人，也在进门的刹那，若有若无地向Vein这边看了一眼，目光相聚，Vein眉头微动，而对方则淡淡地扬了扬嘴角，一切都只是镜头中不足几帧的画面，除了Palladium，没有注意到空气转瞬即逝的凝固。

　　“欢迎光临。”Frosy笑眯眯地迎了过去，“客人请进，请问几位？”

　　“两位。”

　　“这边请。”

　　“啊，又有雇主找上门了。AG果然厉害，连这种鬼地方都接得到生意。”Palladium在一旁赞叹，玩世不恭的口气，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还不懂规矩呢。”Vein冷冷道，用眼睛瞄了一下他们的西服内兜。

　　“呵呵。”Palladium不置可否，只打了个响指，叫了一杯Amble rum，惬意地等着服务生端上来。

　　涉谷和那个意大利人坐下，点单道：“两份特色AG，加冰。”

　　“好的，请稍等。”

　　暗暗的角落里，调酒师伴着略略慵懒的乐点，缓缓地将Vermouth 加入到盛有Perfect Manhattan的Martini glass里，略带粘稠的液体划过杯壁，漫过了整个杯颈，打碎的冰凌堆砌着漂浮在上面，慢慢地被酒汁浸染成血一样的红。两分十八秒，调酒师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点点头，示意Frosy给客人端上去。

　　晶莹的红色酒品旁边，还放置着两个小小的内置耳机。

　　“谢谢。”涉谷点头，这是政府官员习惯性的礼节。

　　旁边，意大利人已不动声色地将耳机带好。

　　Palladium呷了一口Amble rum，随手打开了自己的通讯器，轻轻调试着波段。

　　“沙沙——”耳机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涉谷先生和Croceus先生，是么？”

　　“是的。”涉谷的表情忽然变得恭敬认真起来，“我是代表国家安全局和外交部来的，希望AG能对正在我国境内进行政治避难的马里亚纳国公主Elizabeth Drusilla实施保护。”

　　“对公主进行贴身保护么？”

　　“不。我们不希望公主感到任何的不安，事实上，我们不希望公主对自己的危险处境有所察觉，所以，希望AG的行动不要影响到公主殿下的正常生活。”

　　“……我知道了。”耳机那边顿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明快的口气，“AG会认真考虑您的委托，24小时之内将会给您答复。”

　　“那么，拜托了。”涉谷起身点头，和Croceus一起离开了酒吧。

　　Palladium看着他们离开，皱了皱眉：“保护公主？这年头哪里还有什么值得保护的公主啊？骑士都已经死绝咯。”

　　“安静点，Palladium。”耳机里又传来了女人的声音，“你和Vein都过来一下。”

　　“哎？AG不会接了吧？！你不会想让Vein做这种任务吧，寒姐！”Palladium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拖着Vein冲向酒吧底下的控制室。

　　叮——

　　电梯的门打开了，厚厚的铅板上涂着零碎的粉红色花朵，让人看不出它本来冷冰冰的黑沉面目，走出电梯只几步，便有一扇漂亮的拱门，仿中国明清时代的雕花黄梨，细细地上着釉，显示出主人的品味。

　　“你乱闯些什么？”房间内传出女人不满的声音。

　　Palladium停下脚步，透过镂空的屏风看到了身穿旗袍的林琐寒，愣了一下。

　　“我……呵，有点激动……那个，刚刚的委托AG接了么？”

　　“嗯……事实上，对于那位公主AG早就有所关注，对于AG来说，日本政府出面委托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林琐寒若有所思。

　　“哎？那位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亚什么国的公主有什么特别的么？竟然会被AG盯上。”Palladium好奇地睁大眼睛。

　　“不知道。总之，这件任务十分重要，虽然是委托在我这里，不过AG还是把它定为了A-级任务，所以，Vein、就拜托你了。”林琐寒颔首，绕过屏风，将一个精致的金色盒子交给了Vein，上面用花体刻着Vein和一枝蔷薇——Vein半月前被总部没收的武器。

　　“这个……”Vein愣了一下，“这么说惩罚解除了么？”

　　“只是暂时的，”林琐寒笑了笑，“任务完成AG就会正式解除惩罚了。”

　　“哈哈，AG还是离不开Vein啊！这种陪美女的工作还是Vein最适合了，哈！”Palladium一脸暧昧不清的奸笑。

　　Vein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低头抚摸着手里的盒子，道：“我知道了，我要24小时保护她的安全么？”

　　“你只负责学校期间的安全就可以了，另外，Frosy会是你的助手。”

　　“嗯。”Vein面无表情。

　　“你要好好带她啊。”林琐寒笑眯眯地看着一脸白板的Vein，“Frosy还算是新人，这样的A级任务全靠你照顾她了。”

　　“我知道了。”Vein不自觉地用手指按压着额角，只觉得浑身都隐隐作痛。

　　酒店。

　　Vein在酒吧里换回了自己正常的衣服，和Palladium一起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走进酒店大门的时候，Vein特别温柔地对值班的门童笑了笑，以此作为对自己过去十几天门童生涯的简单告别。

　　房间很温暖，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流声，水汽弥漫了整个浴室，溢出门，又飘散在房间里，暖暖的香气。

　　Palladium背靠着浴室的门，坐着，衬衫背后沾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Vein，你说那个公主为什么需要保护？”

　　“……”浴室里只是哗哗的水声。

　　“喂！那你准备怎么保护人家啊？”

　　“……这个要正式见委托人之后才能计划吧，AG还没有给我任何资料……”声音混着水汽从门缝里挤了出来，带着小小的回音。

　　“嗯——”Palladium无奈地站起身，准备停止这毫无意义的对话，相比于此，换一件干一点的衣服似乎更有价值些。

　　“马里亚纳，地中海东部岛屿，总人口不足2万，境内没有任何不可再生资源的存储，这样的国家应该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嗯？”Palladium停下脚步，转过头，略带惊讶地看着浴室门，“你知道那个国家？”

　　“嗯。听说过，不过也只知道这么多。”Vein打开门，水汽忽地涌了出来，带着香草的味道。

　　Palladium看着Vein擦头发，目光不觉停在了Vein身上依旧结疤的伤口上，长长的伤口似乎很深，从颈部一直延伸到腰际。

　　“这个……伤口怎么还没有好？”

　　Palladium伸出手指，想去摸摸那暗红色的伤疤，却被Vein一巴掌打了回来，手指顿时红了起来，生生地疼。

　　“你干吗？！”Palladium生气地瞪着Vein。

　　Vein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没有回答，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还在介怀么……果然……”Palladium喃喃。

　　躺在床上，Palladium脑中Vein那长长的伤口挥之不去。帮他查看一下吧，Palladium想，如果Vein还在介意那件事，那他是不可能在任务期间处于最佳状态的，而作为AG的顶级杀手，不在状态就意味着送命。

　　换了件随身的衣服，Palladium打开窗子，跃上了隔壁的阳台。凌晨三点，即便是繁华街，也已是黑沉沉的一片。Palladium在黑暗中无声地翻纵着，很快便到达了涉谷和Croceus房间的窗外，二十三层的风很大，还未开窗，Palladium却嗅到了一丝火药的味道。瞬间惊觉，Palladium本能地纵身跃下，身后一声轰响，再看已是火光冲天，断墙坠落，在地上溅起厚重的灰尘。

　　Palladium悬在半空中，碎石击打在身上，划出几道伤口。上面，Vein探出半个身子，将Palladium牢牢抓住。

　　“上来。”Vein皱眉，用力，将Palladium自窗口拽了上来。

　　“呼——”Palladium倚坐在床边，努力调整着呼吸。

　　“可以走么？”Vein查看着Palladium的伤口，他落下来的时候腿似乎磕在了某一层的阳台上，关节已然脱位，骨折恐怕也在所难免。

　　“唔……”Palladium尝试这起来，却又吃痛摔坐在地上。“可恶……”Palladium暗骂。

　　“我背你。”Vein的声音全无波澜。

　　Palladium苦笑着看着Vein，这才是Vein啊，无论面对什么都冷静到极致，这才是Vein作为杀手最出众的天赋。

　　轰——

　　又一处炸弹爆炸了，这一次似乎里得很近，大概在Vein他们上面只两三层的样子，房间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吊灯忽明忽暗地晃动了几下，“啪”，坠断了电线，在空中打着了明蓝色的火花，美丽的玻璃灯罩被摔得粉碎。

　　Vein背起Palladium，冲出房间，不理会身旁人们惊恐地嘶号，径直冲向走廊的尽头，奔跑中，他抬手、拔枪，尽头的落地窗在子弹击中的瞬间变得粉碎，收枪、跃起，两个人的身影在爆炸的烟雾的划出漂亮的弧线，耳畔风啸，Vein按下腰间的按钮，一根钢丝破空而去，绕在了对面商场的广告牌上，坠落，钢丝在金属上不断地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终于，一切都停止了。

　　Vein背着Palladium爬上了商场的楼顶，静静地看着对面，那里，酒店像老旧的火炉，红通通地燃烧着，升腾起黑黑的浓烟，不断坍塌的墙体让整个建筑溢满了灰尘，刚刚还是繁华街上最引人瞩目的豪华建筑，顷刻，便成了燃烧着的地狱，将无数生命埋葬。

　　不知为什么，Vein想到了地下酒吧里的特色AG，辛辣的Dry Martini加上樱桃红的Vermouth，仿佛血液般在杯子里晃动，细碎的冰凌混着少量的糖浆，组成完美的Perfect Manhattan，玻璃杯中荡漾的是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