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酌》陵羊冉遗

1、天涯犹有未归人

　　Y国的机场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的提着行李箱前往登机口，唯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不动，过路的人会心一笑。
　　“颜，你真的要回国么？”小男孩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颜绮臻看着面前的大男孩低着头，把一头金灿灿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头发冲着她，也不看她，只是这么的向她挽留：“对的维克多·西奥多，我要回去。”颜绮臻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颜，不是说好了要陪我一起回中国的么！”西奥多终于抬起了他的脑袋，湛蓝的双眼此时蓄满了泪水。也不多说话，默默地控诉着她，“你证书还没有拿走呢。”
　　“没关系啊，你帮我取了，你到时候还可以来中国找我嘛，我一定会舍命陪君子的。”颜绮臻的心都软了，或许不该告诉他自己要回国的。
　　西奥多听到颜绮臻说要“舍命”陪他，顿时吓得眼泪都憋回去了：“颜你怎么能乱用成语呢，我怎么可能舍得要你的命！不要胡说，父亲也会生气的。”
　　颜绮臻一时无言以对，究竟是谁乱用成语。
　　无奈的笑了一下，掏出手绢递给西奥多：“你呀，还是要跟着你父亲多学学成语，成天胡思乱想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真的么！父亲不允许我成年前出国的，你可一定要回来看我啊。”小西奥多惊喜道，用手绢胡乱擦了一下脸，笑容灿烂的仿佛骄阳一般。
　　颜绮臻摸了摸西奥多的头，金发松松软软的，像上好的棉花糖一般：“恩，说到做到。”
　　“BK2752次航班的旅客，请及时前往登机口。重复一遍，BK2752次航班的旅客，请及时前往登机口。”官博站里播报着。
　　“那我就走喽。”颜绮臻对着西奥多轻笑着，“小维克多我在中国等你呀。”
　　小西奥多顿时气急，大声喊道“我不小，我才不小。”
　　如此惹人争议的画面自然引得路人频频观看，原来是小啊。
　　颜绮臻登机前冲着一个隐蔽的角落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检票登记，背影逐渐消失。
　　维克多·西奥多伤心的背影令老西奥多完全看不过眼，怎么会有如此“望妻石”的臭小子。走上去轻佻的拍了拍维克多的肩膀：“怎么臭小子，舍不得你表姐啊，舍不得你表姐追上去啊！”
　　小西奥多哼了一声，把自己的肩膀从这个臭男人的手中抢救出来，小时候不仅和他抢爸爸，现在还不能帮他把他最喜欢的的颜挽留，简直是个大！坏！蛋！
　　“呵，这臭小子。”查尔斯·西奥多撇了撇嘴，“今晚你去霍桑阿姨那里，我要去安慰你爸爸！”
　　哼——如此猖狂，我还就回家了。

　　【京都国际机场】
　　颜肃：上飞机了么？
　　颜肃：我去机场接你，你要不要回老宅看看爸爸？
　　颜肃：我到了，你要是出来了找不到我就给我打电话。
　　颜肃：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下了飞机我们去吃。
　　颜绮臻下了飞机，刚打开手机，消息便一个接一个的顶了进来。
　　还没有来的及细看，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差不多有三年了吧，没有听到过这个人的声音了：“哥哥。”
　　颜肃脱掉自己身上的毛呢大衣，披到颜绮臻的身上：“怎么穿那么少，也没有带件衣服，着凉了可怎么办？”
　　“怎么会，还是穿的很暖和的。”看着颜肃身上只剩下一件衬衫，颜绮臻挣脱着想要脱下来：“哥你还是穿上吧，你穿的比我还少。”
　　颜肃按住颜绮臻的肩膀：“别动，哥哥是男人，火气大，不会着凉的。”
　　无奈，颜绮臻只能披着他的衣服缓缓前行。
　　颜肃接过颜绮臻的行李箱，想着妹妹那年走的时候，也是这么小小的一只行李箱，仿似里面什么都没带走一样，孤孤单单的一个：“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
　　“不走了。”颜绮臻低眉回答着，似是补充“回江城陪外公。”
　　颜肃有些默然，轻声询问着颜绮臻的意见：“要不要回老宅见一见父亲？”
　　颜绮臻咬着下唇，看着颜肃摁下了去往B2的电梯，久久地沉默着，快走到车前时，颜绮臻低声回答道：“不了哥，我已经定了回江城的票，今晚就走。”
　　车滴的声音远远高于颜绮臻的声音，但颜肃还是清楚地听到了颜绮臻说的什么，没有接话，十分绅士的拉开车门让颜绮臻坐进去，自己一个人去后备箱放置行李。
　　坐在驾驶位时，颜肃通过后视镜看着妹妹素净的小脸，多久——没有看过臻臻笑了啊：“好，没关系的。”
　　尽管颜肃再怎么失落，也温柔的一如既往：“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菜，我们先去把午饭解决掉。”
　　哪有什么午饭啊，已经下午两点半多快三点了：“我们去sunny·shine吃吧，自从出国便没有吃过，这家餐馆还有么？”
　　“有，当然有。这可是我们家绮臻最喜欢的餐馆之一，怎么可能没有。”颜肃笑着回答，平时严肃的一张脸此时和蔼的不像样子。
　　一顿当不当正不正的午餐，没有过多地叙旧或者闲聊，兄妹二人的关系却奇妙的缓和了不少。
　　在去高铁站的路上，沉吟许久的颜肃倒是没开口，一直沉默的颜绮臻倒是打破了局面：“哥，我没有原谅他，但我也不恨他，我只是——只是无法释怀。”
　　颜肃不知如何开口，他没有立场。
　　“有一天，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哥。”颜绮臻坐在副驾驶上，转首看着颜肃继续说道。
　　颜肃停下车，眼里没有丝毫波澜，平淡的像一口黝黑的深井：“没关系的臻臻，哥哥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去逼迫你，哥哥永远站在臻臻的背后，哪怕是父亲。”
　　从第一次见到颜绮臻的时候，他便认定了这个妹妹。这个妹妹啊小时候软软糯糯的，有些怯生生的，站在慧阿姨的身后，像个真人娃娃。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听从母亲的话，站在他面前，叫着他哥哥。
　　颜肃的神情有些恍惚，当年的那个小丫头，如今也长大了啊。
　　站在慧姨身后那个三岁的小娃娃，护在母亲病床前那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再到如今站在他面前这个十九的已成年的大姑娘，一切似乎恍若昨日。
　　有什么变了，有什么没变，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再是当年的他了，这三年的分离，不就是给那个男人证明，我们活得会更好么！
　　“走吧，我送你进站。”颜肃揽过颜绮臻的肩膀，并排走进车站。
　　颜绮臻默然，哥哥果然也放不下。
　　“恩。”颜绮臻抬头笑着回答。
　　“到了站，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听到没。”
　　“好。”
　　“有空记得回京都看看哥，这张卡你拿着。”颜肃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想要什么就买什么，别亏待了自己。”
　　“哥我不要你的钱。”颜绮臻急忙拒绝着，把颜肃的手往回推。
　　颜肃强势的把卡塞到颜绮臻的手里：“臻臻，这是哥自己挣得的钱。这三年为你挣的钱，都存在这里了。”
　　看颜绮臻还在犹豫，颜肃故作伤心道：“臻臻，如果你不要的，哥这三年……”
　　“那——好吧。”颜绮臻收下了这张卡，却并未打算使用。
　　颜肃看穿了她的想法，追加道：“这是哥给你攒的学费，不管你想上什么样的大学都可以，钱从这里走，算是哥的心意。”
　　“好。”
　　“去吧，我在这看你上了车就走。”
　　颜绮臻走远了，进站前远远地看着颜肃的身影，不知从何说起。

　　【颜家老宅】
　　“少爷回来啦，小姐呢？”老管家看着车上下来的只有颜肃一个人。
　　“臻臻直接回江城了，没有回来。”颜肃回答道。
　　老管家叹了口气：“老爷还没吃饭呢，就等着臻臻小姐和少爷你回来呢，这可真是……”
　　“父亲在哪？”
　　“老爷现在在书房呢。”
　　“我上去看看吧。”说罢，颜肃换上鞋便上了楼。
　　书房的门并未关严，颜肃敲了两下示意一番，便进去了。
　　“父亲。”
　　“绮臻呢？没和你一起回来……”颜文栋放下手中的报志，有些没落的询问着自己的长子。
　　颜肃站在一旁，把和老管家说的话又回复了一遍：“臻臻她——放不下外公，连夜定了江城的高铁票，直接回去了。”
　　见颜文栋不语，又说道：“父亲您也知道，外公的身体日益备损，臻臻又极重情义……”
　　颜文栋摆了摆手，似是有些累了，吩咐道：“你下去告诉老张，不用准备了，让他给你安排些吃的，我便不吃了。”
　　“是，父亲。”颜肃转身离开，轻手关上了房门。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颜文栋看着长子离去，捏了捏鼻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换换拨通了电话。
　　“喂，徐秘书，明天帮我联系一下安律师，我有些事情要安排。”
　　挂断电话，颜文栋翻开那份文件，毫不迟疑的在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