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文祥瑞》葡萄圆圆

21、中部——第5章

　　三周后的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佳祥的电话：张若凡打急电给他，方冰冰的父亲病了，急需帮助。他让我派一个秘书去帮她一下。
　　我突然想起方冰冰那张容易涨红的脸，正好北非这边的调查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就连夜飞回上海。

　　方冰冰的父亲是急性脑出血。当我赶到的时候，医生已经做完了手术，他父亲也被送进ICU。
　　方冰冰正一个人站在玻璃外。见到我，她一下子飞奔过来，扑进我怀里。
　　我突然有点心疼。
　　“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我安慰她。
　　“医生说，我爸爸有可能醒不过来。”她沉重地说。
　　“你要相信奇迹。”我只能这么安慰她。
　　那天晚上，我陪她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守了一夜。半夜的时候，她实在太累，躺在椅子上枕着 我的大腿睡着了。
　　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紧蹙的眉头，心里再一次突然很心疼：如果今天我没来，她一个人该怎么挨过去？我听佳祥简单说过她的家庭，很不容易。
　　方冰冰的父亲在ICU里住了七天，然后被送进普通病房。很幸运，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而且后遗症只是上半身偏瘫。
　　我帮他订了VIP病房，并且请了护工。
　　一个月后，他出院了，我陪方冰冰送他回家。
　　尽管事先有听佳祥说过方冰冰家的大概情况，但那天，当我走进她家的时候，我还是被惊到了。连佳祥都不知道的是，她的父亲是个瞎子，她的母亲是个瘸子！
　　虽然是沿海地区的农村，那里的经济很发达，那里的人家也都很殷实。那里的房子几乎都是三四层的小别墅，外面贴着漂亮的瓷砖。在这样房子们的衬托下，她家就显得越发贫穷、破旧——它是一个30年前用石条垒成的平房，院子里圈养着鸡鸭，阵阵不好闻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
　　把她父亲安顿好后，她母亲拉着我的手连连感谢：“佳祥啊，我们这一家该怎么感谢你呢！要是没有你，冰冰这孩子的压力该多大啊！要是没有你，我们就没有这些电器用；要是没有你，康康就没有奶粉喝；要是没有你，冰冰他爸这么多的医药费就交不起。要是没有你，冰冰这孩子是要去跳楼的呀！”
　　我的心里既吃惊又动容，其实这一点点对佳祥和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对他们一家却是如此重要。
　　我只能回冰冰妈妈一个拥抱，让她真地不要放在心上。
　　出来的时候，方冰冰单独把我送了很远，看得出她一直很尴尬，脸一直涨红着。
　　“我家的情况没有吓到你吧？”她小声地问。
　　“怎么会呢！”我为她的自卑感到心疼。
　　“真地很感谢你！”她抬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自卑、痛苦、坚强、感恩、羞涩、隐忍，那样的眼神让我很不忍。
　　“你不需要说谢谢，你现在有我了，一切都没事了。”
　　我不禁把她拥抱在怀里。
　　我想，佳祥一定不会反对我替他对方冰冰说这样的话吧。

　　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这么多年，方冰冰一个弱小的女孩子，是如何咬紧牙关支撑起一个家庭，并养活自己完成学业的？
　　当晚，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把佳祥上次为我置办的别墅让方冰冰一家搬进去住。

　　我让秘书找人把别墅打扫、置办一番。三天后，我开车把他们一家接进别墅里。
　　一家人欢天喜地，对别墅赞不绝口。
　　看着康康在沙发上开心地翻滚，我想，如果他将来是佳祥和方冰冰的儿子的话，那我作为叔叔，现在为他做点什么也是正常的吧。

　　我满意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今晚有空吗？我可不可以请你吃饭？”方冰冰忽然对我说，看得出她很开心。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我不忍拂了她期盼的眼神。

　　晚上，方冰冰把我带到一个酒店的天台。
　　她开心地冲到前面看江上的夜景。
　　“我特别喜欢这里。”她说。
　　“这里景色是很不错。”我说。
　　“我喜欢这里还因为，这是咱们两个人第一次吃饭的地方。”她害羞地说。
　　看来这是她第一次和佳祥约会的地方，我不禁有点紧张，生怕自己答不上话而露陷。

　　侍者拿着菜单来了。
　　“晚上请我吃什么？不如就吃上次吃的吧。来，你来点。”我心虚地把菜单推给她。
　　她点了两份海鲜焗饭。我舒了一口气。
　　“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她忽然安慰我。
　　“你过去真地挺不容易的。”我说。
　　“其实还好。我哥哥是18岁才生病的。我哥哥没生病之前特别优秀的，他打工赚的钱蛮多的，对我和我爸爸妈妈也很好。后来我哥哥生病了，我二叔又很照顾我们。我的学费基本上都是他出的。对了，他是个高中的语文老师。他从小就要求我要看书，我看过好多的名著，什么《复活》啦、《飘》啦、《安娜卡列尼娜》啦、《呼啸山庄》啦、《简爱》啦、《水浒传》啦、《西游记》啦，等等，数也数不清。都是他从他学校的图书馆借给我的。我二叔的书法很好，所以他从小就训练我写毛笔字。所以，我的书法也很不错。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幸运？”

　　我不禁很动容。这样一个女孩子，经历这么多不容易，却依然能开心地说自己很幸运，胸怀该有多么宽广、心地该有多么善良！

　　“这样的话，我得找个机会请你二叔一下，好好谢谢他。”
　　“我上高中的时候，我二叔就生病去世了。”她小声地说。
　　我呆住了。
　　“那大学四年，你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不会啊！张若凡，你认识的，她对我的帮助可大了。我急需用钱的时候全是找她借，一下子就能拿到钱，不管借多少都可以。”她开心地笑，“后来，我就遇到你了。你看，我真的好幸运，一直不停地遇到你们这些对我这么好的人。”

　　一阵微风吹来，一根发丝拂在她的鼻梁上，不停地动来动去。
　　我忍不住一直看着那根发丝，心里犹豫再犹豫，最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帮她把发丝拢到耳后。
　　她开心地、害羞地低头笑。
　　我吸了口饮料缓解一下尴尬的心情。

　　海鲜焗饭来了，她看了看自己的饭，又看了看我的饭，孩子气地叫：“为什么你的虾仁这么多？我的虾仁这么少？我最爱吃虾仁了！”
　　我好笑地把自己饭里的虾仁都挑给她：“来，都给你。你多吃点。”
　　她开心地把虾仁都塞进嘴里，我的心情居然也很好。

　　饭后坐电梯下楼的时候，看电梯里那么多的人几乎要把她小小的身板挤扁到墙上，我果断伸出胳膊把她圈在怀里。
　　我现在是佳祥，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佳祥，我们再骑一次共享单车吧？”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她忽然说。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
　　“怎么啦？我真地很想骑车，你不能陪我骑吗？”
　　“好啊！”我一下子爽快地答应。
　　于是，我们骑着单车一路沿着江边慢慢地行进。

　　天气很好，一路上微风徐徐，城市的霓虹灯在江面映着绚丽的倒影。
　　一路上，我不停地跟她讲我在伦敦和同学一起游泳时的趣事。我很喜欢游泳，喜欢运动，而佳祥则更喜欢音乐，他是个文艺男。

　　晚上，我打电话告诉佳祥我把他给我置办的别墅让给方冰冰一家住了。佳祥很感谢我。
　　但我没跟他说我和方冰冰一起吃饭、骑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