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风华录》黄肠

4、赴京赶考

　　沈静之嫁入李府不过短短月余，南城上下都在流传着李云甫与沈静之的夫妻恩爱。

　　沈约虽不曾整日盯着，但回门那日，李云甫对沈静之的关心与爱护不似假装。况且沈约对自己的女儿极为自信，沈静之年轻貌美，又才情绝世；抛去这些不说，单是通身的气质与性子就挑不出错来。

　　李家没有道理不满！

　　李云甫少年如玉，沈静之美貌如花。南城诸人，未有不羡慕的。

　　沈静之在李府，孝敬公婆，礼待嫂嫂，善与侄女，李府上下也是满意的很。都说这二少奶奶人美心善，娶了她，是二少爷之幸，是李府之幸。

　　如今，七月已过，春闱在即。李家大少爷正是关键时候，此次会试，若是能顺利通过，成为贡士，那么势必会给京城李家多一层保障。

　　如今主战派与求和派矛盾日显，硝烟不断。求和派中的这些新贵多是科举出身，还有不少寒门子弟。

　　若是李云扬能够取得贡士，京城求和一派必定有了更多的倚仗。皇帝年轻，总是排斥朝中老臣的迂腐做派，但如今新鲜力量多为主战派把持，若是李云扬能够高中，那么求和一派会有更多的发声机会，如此，势力重回天平状态也未必不可能。

　　如今朝中武将缺乏，能者更少。皇帝也只是有心压制部分老臣的权力，是否真的要准备战事，谁也吃不准。即便是主战派也知道，皇帝只是看不惯那些人把持权力太久，是否真的觉得主战派的举措可行，他们自己也心存疑虑。

　　但主战派与求和派双方均不妥协，一方正值鼎盛，断然不肯放下这块肥厚的骨头；一方深谙权谋，更加知道此刻只能坚守。若是妥协，皇帝将权力收归自己，那么这些老臣就真的穷途末路了。

　　毫无利用价值，还有什么留着的必要呢？

　　故而，此次春闱，不仅是学子的升官之道，更是京中两大派势力的人才收割战争。

　　科举一途，本是清明正道，本是沾染不得污泥的。但国内国外势力如此复杂，谁又能凭一人之力扫荡这些污秽呢？

　　不止李家大房极为看重此次春闱，便是南城，也是深知其中利害。

　　沈静之虽不比男子熟通政理，但相关利害她并非一无所知。只不过居住在这李府，她自己的立场并不重要。

　　如今李家上下都在为李云扬会试打点，李云甫也时常忧心。沈静之除了提供钱财之力外，也只能在言语上多多宽慰李云甫了。

　　若是没有这场党争，李云扬的压力要小不少，更何况他十年苦读，会试他本就该势在必得。

　　沈静之有些无奈，她的伯父沈阔从小与她说的是男儿要遵从本心，不能被外物所累。沈家皇商本该沈阔之责，但他志不在此，一心习武从军。

　　保家卫国，守护疆土，是战士之责。如今国家边关告急，多少战士战死他乡，一味卖脸求和，不是长远之计。京城诸多世家，如今只顾及自己权力大小，国家为难，百姓困苦似乎是他人之责。

　　沈静之并非不赞同李家立场，只是若能以合理手段获得和平，于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幸事。她心忧的是如今的“肉食者”，目光似乎有些短浅粗鄙。

　　享朝廷俸禄，自然要为国家分忧。若把目光只放在家族荣辱、党派之争上，只怕对内对外都难有进取。

　　当然，沈静之这番言论也只敢在后院中对着自己说罢了。她不敢告诉李盛京，也不敢告诉李云甫，她只是在自己心里腹诽，这些言论若被有心人听了去，只会给李家带来无尽的烦恼。

　　沈静之并非卖弄之人，她只求一家平安。

　　或许是李家先祖的保佑，又或许是李云扬运气使然，会试揭榜，李云扬的名字赫然在列。京城消息传来，李家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相比其他人，沈静之倒显得平静得多。林氏极为开心，晚宴中多喝了几杯，脸色红红的被人背了回去。

　　或许夫妻之间，就该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静之看了看李云甫，若是三年后他高中了，自己会不会也这般喝醉了。想到自己喝醉的景象，沈静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云甫的目光被沈静之这么一笑给勾了过去，他很少见到沈静之笑成这般，平日里她总是害羞地笑，偷偷的笑，难得有这么清朗的笑声。

　　察觉到李云甫的目光，沈静之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已经成婚几个月了，她目光坦然的回应李云甫。

　　“静儿何事笑得这么开心？”李云甫今日也是极为高兴，兄长高中，身为弟弟，他心中的感情其实有些复杂。

　　“没什么。就是在想，三年后夫君高中之后，我是否会像嫂嫂一般喝醉了。”沈静之毫不掩饰，她的夫君乡试时便是解元，如此才学，三年后的会试想来也并非难事。

　　李云甫没有想到沈静之已经在憧憬三年后的场景，不过也是，三年后的春闱是他的战场，三年后的今天，家中是否也会像今日一般举办热闹的晚宴？他的心中，隐隐的都是期待。

　　怎么形容呢？他对自己是充满信心的。

　　沈静之见李云甫一脸坚定，心下也是满满的期待。

　　成婚几个月以来，沈静之身形长开了些，该长肉的地方也曲线明显。此刻她这般靠在李云甫的身上，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沈静之神情有些迷离，通身都是软绵绵的，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李云甫一想，除了新婚第一个月，随后的几个月他忙于读书、政事，同时还忧心兄长的会试，倒是忽略了他这个小娘子。

　　好在沈静之从不提什么要求，不过这也让李云甫更觉愧疚。

　　别人新婚都是腻在一起，温存缱绻。他倒好，丢下这么可人的娘子去处理那些冷冰冰的文字。若是让南城其他人家的少年知道，非教训李云甫一顿不可。

　　毕竟沈静之可都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白月光呢！

　　念及此，李云甫告退了父亲母亲，带着沈静之进了自己的小院。

　　如今兄长会试已经尘埃落定，他也可以安心的与沈静之过过二人世界了。

　　王氏乐见其成，这几个月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她巴不得早早的抱孙子呢！

　　进了房间的李云甫与沈静之在酒精的催促下猴急了起来，外头的晚宴喧嚷，像极了大婚时侯的宴席。而房内的两人也是小别胜新婚，帐幔滑落，顺便带落了一地的衣裳……

　　李家大少爷如今高中贡士，南城内，李家更是炙手可热。

　　二少爷三年后的春闱，不少人也是极为看好。不少人家已经动了将自家女儿送来的心思，毕竟二少爷比之大少爷，相貌才学更胜一筹。

　　南城女子若是此时不动心思，待他到了京城，又怎会有她们的机会？

　　不知是春闱压力大的缘故，还是沈家有一定的威慑力，李云甫纳妾之事并未提上日程。李盛京和王氏倒也不急，沈静之年龄还小，怀孕之事不可过急，况且李云甫要准备会试，若是身边女人过多，只怕是会分心。

　　沈静之不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她的父亲只有她母亲一个女人，她向往的自然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她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实际，可她还是这样想着，李云甫这般的男子，会像她父亲那般吗？

　　李云扬的成功给京城李家喂了一颗定心丸，京中两派之争在此次会试之后稍有停歇。不过归其根本，还是边关暂时稳住了。北方蛮族遭遇干旱，水草急缺，国内不稳，对外自然有所收敛。

　　两年时间，李家平稳度过。

　　距离下次春闱还有大半年，沈静之在帮李云甫准备行囊，前些时候大哥传信回来，京中势力有颠覆之势，让李云甫早些赴京准备。

　　沈静之也有所耳闻。大伯托人回了家书，信中言及边关战事吃紧，让家中人好好照顾沈庭安，言语之中，有交待后事之意。

　　只怕此战，关乎生死！

　　京中势力颠覆，必定为边关所致。大哥家书之中用词隐晦，可见事情相当不明朗。李云甫虽说赴京之举是早晚，但沈静之还是忧思过度，几天下来，消瘦了不少。

　　王氏也很担心，如今她两个儿子都将在京城，若是有变，二人只怕都难逃脱。

　　可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李家若是在京城遇难，南城也不是无险之地。

　　沈静之忧思之际，突然腹痛难止。王氏最先察觉，连忙让人请了大夫来。

　　几番诊脉，那大夫终是确定了结果。

　　“大夫，静儿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腹痛难忍？”李云甫很是担心，见诊脉结束，连忙起身询问。

　　“二少爷莫急，二少奶奶突感腹痛，是忧思过度，体内胎儿不耐造成。只要多加调养，减缓忧思，自会痊愈。”

　　“胎儿？”王氏一脸震惊，仿佛是不敢相信一般。

　　“是啊，夫人。二少奶奶身孕已有两月，只是这段时间过于忧思，心肺劳累才未发觉。不过之后可得好好调养，以保证胎儿的健康成长。”

　　“是，是。谢谢大夫。”王氏一脸欣喜，让身边丫鬟给大夫递了诊金，又亲自送大夫出府。

　　“静儿，静儿。你有身孕了，要做母亲了。”李云甫同样欣喜，他抓着沈静之的手，目光灼热。

　　沈静之因着腹痛，有些虚弱，笑得有些吃力。但看得出来，那是十分欣喜的笑容。

　　“是啊，夫君，你要做父亲了。”

　　李云甫将手轻轻的放在沈静之的肚子上，感受这个新生的生命。

　　他明日就要离开南城，赶赴京城。

　　今天是最后的温存时刻，谁也没有去打扰他们……

　　沈静之有些心酸，她身怀有孕之时，丈夫即将远去。任天下所有的女子都难以忍受这般分离之苦，此刻即便是天大的规矩也压不住沈静之眼角流不尽的泪水。

　　两年来，她从南城的著名小姐演变成李府端庄的二少奶奶，南城的说书人还在诉说着她的往事，言语之中极致的描绘着她的美丽才情，可她已经不敢再听了。

　　她通身的才情在嫁作人妇之后成了需要掩饰的缺点，南城的贵妇圈子多是推崇懂规矩、守礼教的儿媳。若她展露了她的才情，男子固然对她极为欣赏，女子，尤其是妇人，只怕会说她存心卖弄，有勾引之意。

　　这般诋毁，她丝毫不敢尝试。

　　即便是在李云甫的面前，她也极为克制。她从前喜欢抚琴写字，看诗词歌赋，读百家文章，但现在，她潜心刺绣，专注女红。她偶尔忘了注意，无意展露了一点儿，李云甫便十分吃惊。可见他从内心深处觉得女子就该不具备那些技能。

　　不过现在她有了身孕，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只有平安生下孩子，再好好抚养他长大才是正经。

　　若生的是个男孩，日后定然把一身的学问教授与他；若生的是个女孩，还是……本本分分学些……其他的吧……

　　察觉沈静之眼角湿润，李云甫心里也不好过。他的结发妻子身怀有孕，本该需要他精心陪伴，无奈时世弄人，赴京是早晚之事，刚逢了喜事便要经历离别，果然这世上总没有万全之法。

　　两人均未说话，窗子外面天色渐暗，房内的蜡烛也不知是谁悄然点燃。

　　“滴答滴答——”，浊泪轻轻的滴着，大婚那日的红烛也是这般，滴在地上成了烟花，如今却好像是眼泪，滴在地上烫出了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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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哇呜呜，要分别了，还怀孕了。
大家多多收藏啊啊啊啊啊···五环！哈哈哈哈！开个小玩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