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风华录》黄肠

32、莳花馆开

　　东熙国建立已经百年有余，这些年，国力渐盛，君王开疆拓土，威震四方。北蛮南夷，惧东熙国兵强马壮，不敢来犯。朝廷上下，一派祥和；中央地方，天下太平。

　　时值九月，秋风送爽，京城居北，已有寒凉之气；南城水泽，温度稍高，不过早起夜晚之时稍有凉风，让人不经意的喟叹，这白露时分，悄然来之。

　　南城虽到了秋天，但树木花卉，红情绿意，生机盎然，活泼尽显。这便是江南边陲的城市，自然之道，在此熠熠生辉。

　　不管是达官贵人的小姐，还是民间的普通姑娘，趁着这严寒天气还未到来，抓紧着外出秋游。秋日的风光，不比春夏，宁静中透着孤寂，更为辽远大气。姑娘们虽然喜欢春夏花草树木熙攘的风景，但秋日的凉风吹的她们裙袂飘飘，宛若仙子一般。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家的少年郎。

　　南城的风景这般风雅，文人墨客自然也要适应时节，做些附庸风雅的事情。读书品画，弹琴赋诗，下棋观景，都是热门之选。这秋天，荷尔蒙不比春天分泌的多，但才气却是随着水泽的风，绵延不绝。

　　谁家的公子又做出佳诗二首，谁家的姑娘又画得绝世幽菊，这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这南城商贾富有，文人风雅，谁不想身边美人翩翩，善解人意呢？

　　更何况在这诗情画意的秋天，多少人明着暗着显露着自己的才气与见识，这要是身边有绝世佳人相陪，岂不乐上加乐？

　　好人家的姑娘都是受过礼教的，尚在闺阁之中，哪会与外面的男子有过多的交谈？况且那些男子平生拘束太多，哪里肯跟这与他同样受尽约束的女子相携而游？

　　这充当解语花的，自然还是青楼妓馆里的姑娘合适恰当！

　　莳花馆应运而生！

　　莳花，也称时花，顾名思义，便是一时之花。世上之花，难得长久，时花广泛意义上也是指这世上所有之花。美人如花，皆是时花，美则美矣，却难长久。

　　莳花馆，里面美女如云，日日风花雪月，醉生梦死。这世俗中最能消遣欢快的场所不过如此。只可惜，女子若只把容貌当作权柄去制衡男子，那这所谓欢快的时光不过几年而已。时光容易催人老，女子更是耐不住，更何况这靠容貌吃饭的本事，说穿了不过是老天垂怜，给了几年的欢乐时光。

　　莳花馆，看似是这世俗欢乐之所，实则是蚀人不见血的地方。几年一周期，这馆里的姑娘就跟大换血了似的，一批又一批，来来往往，不过为利为名。

　　在南城，莳花馆是最好的青楼，女子容貌姣好不说，更是不少都身怀绝技，琴棋书画，这些被文人墨客附庸风雅的东西，到了青楼，仍旧受欢迎的很。

　　姑娘们穷尽一生，专精一门，这外头的女子多学习《女则》《女训》，相夫教子之道是为妻之道，青楼之道便是恃才恃貌，人伦纲常，不必理会。

　　久而久之，南城的少年都已能约到莳花馆的姑娘为荣，毕竟接姑娘出来可不只是付钱这么简单。钱财散尽不过基础，莳花馆的姑娘，名气大的，也不是谁都奉陪，若打动不了，再多的钱也只能关门谢客，轻易请不动。

　　若是谁与莳花馆的姑娘畅游舟上，那必定引起全城轰动，多少人都羡慕嫉妒恨呢！

　　不过这莳花馆初开之时也没有这么大的名气，南城青楼不少，从前也有出名的。不过干了两年，得罪了不少人，便悄无声息的停了。

　　莳花馆能开这么多年，那不只是运气好，掌事的是个寻常人，不过生意做得好些，赚了不少银钱。可这钱往往不是万能，毕竟南城里，富甲一方的商贾并不少见。这青楼生意做的好，还得八面玲珑，曲意逢迎，不得罪人，得圆滑些才是。

　　掌事的聪明，上能取悦贵人，下能揽络常人。莳花馆的规矩更是定的所有人都叫好，无人反对。这莳花馆虽然也做些皮肉生意，但是归根结底，还得问姑娘愿不愿意。

　　南城人虽然偶尔也有恨而不得的情况，但谁不希望自己品行为人称道，即便心里恨得牙痒痒，表面上还是宽容大度，儒雅翩翩。

　　不敢对莳花馆做些什么，只是一味地讨那姑娘的欢心，久而久之，更让莳花馆名声远播了。

　　更加之莳花馆姑娘选的好，条件优厚，不少姑娘起初不愿，来了之后便也安定了。

　　不过德能服人，不能制人。

　　有人恨上心头，莳花馆也不是没有麻烦。只可惜，挑事之人不中用，本以为找了南城的知府做靠山，这事怎么样也不会失败。不料京城随王爷被贬南城，是莳花馆的常客，有人要端了莳花馆，这随王爷就不干了，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随王爷虽是被贬，但好歹是皇上的弟弟，南城知府虽是三品大员，也没那胆子得罪皇亲国戚。找了个由头，把自己撇清了，连带着把那告事之人当即斩了，才平息此事。

　　众人得知，皆是脚底一寒，纷纷断了心思。富贵名利要紧，身家小命更是要紧。随王爷看着风流和善，难保不会做出癫狂之事。况且皇上此时贬他，说能说日后不会一高兴将他召回？世人说“莫欺少年穷”，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话说这随王爷，本是先帝玉妃之子，排行第七，性子温吞随和，便有了这个封号。本来皇子定封号都是要挑好的字，这随字虽然符合王爷性情，但用于封号，不甚妥当。无奈现在这个皇帝对他忌惮颇深，处处压制，连京城都住不下了，只能来这江南，南城还算不错，皇帝还算厚道。

　　随王爷来了南城，很快就随遇而安，乐不思蜀了。玉妃本就是清淡性子，一生安稳，从未替随王争取过什么。先帝驾崩之时，玉妃伤心，一并去了。皇帝见随王没了依仗，使劲打压，这随王任之由之，这才这么快就来了南城。

　　这随王为了打消皇帝疑心，只能拼命玩乐。诗书经史皆束之高阁，任其蒙尘。他也知道，身边有不少耳目，他不担心自己在南城的做派传不到京城。

　　莳花馆初开之时，他便十分看好。不是看好它能一直发展下去，而是这莳花馆的规矩甚得他意，呆在里面只要花钱便能轻松自在，不似寻常青楼莺莺燕燕环绕其中，吵闹不休。

　　久而久之，这掌事的也知道有这么一尊大佛，观察良久，发现相安无事，便放下心来。偶尔与随王品茗喝茶，也赚得三分薄面。

　　况且，莳花馆里头的姑娘各有特色，名曲名诗，他听的不少，在这里“堕落”，既容易又舒心，他自得其乐。远在京城的皇帝见此，表面嗤笑、怒斥他放纵，心底却是放心。江山宝座之上，最忌他人觊觎。

　　有时候这觊觎不是本人决定的，上位者觉得你是威胁，你便是威胁。除非你真的能够威胁到他，将他一锅端下，否则，明哲保身，学鸵鸟低头才是保命之道。

　　莳花馆因为有他的庇拂，旁人不敢随意染指。可见，权力是多么的好用，难怪世人穷其一生，不过追求科举功名，不过追求榜上有名。

　　这莳花馆越开越大，不仅南城的人，连带着周边的城镇，全部欣羡馆里的姑娘。名气渐大，生意愈好，掌事的进账一笔一笔，金银晃亮亮的颜色，让外头的人看花了眼。

　　即便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商人唯利是图本性不移，莳花馆不断推陈出新，活动新颖多样，惹得不少人趋之若鹜，就想一睹新奇。

　　这不，莳花馆又搞起了舞蹈大赛。据说又来了一批新的姑娘，这新旧之间，仿佛两大门派，针锋相对。宣传之时也极尽引导，仍是让大家期待不已。

　　这新来的姑娘能否赢得这身经百战的姑娘，对不少人来说可是一场大戏。还有人拉帮结派，给其中某个姑娘呐喊助威，那阵势，宛如自己心爱的姑娘要被人抢走了一般，这些局外人的活动，更是给这场比赛增添看点。

　　随王也是充满了好奇，这莳花馆变着花样搞事情，倒是缓解了他的无聊。时不时看场比赛，虽然都是一群女人的战场，但谁能说看着一群貌美的女子不是享受呢？

　　身段纤纤，腰身柔弱无骨，三寸金莲盈盈走动，每一步都是一道弧线，让人看了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舞蹈从来就是美的艺术，独舞让人沉浸在内心深处，随着舞步踏入自己的内心；群舞的氛围更为浓烈，过眼之处，都是惊艳。

　　这真正的舞蹈大赛还未到来，莳花馆内就夜夜烛火不熄，在静谧的黑夜下，烛光摇曳着，青烟裹住月华，笼罩着整个莳花馆。善舞的姑娘舞动长袖，红绸在风中起舞，卷起地上的尘屑，混着昏黄的光，宛如令人迷醉的毒药，喷洒在整片空中。闻过这片空气的人，都停住脚步，甘之如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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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故事的首章哦，大家多多支持哦。